他沒有想到,師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在他的認知中,師父雖愛天下至寶如命,但他認爲那是可以理解的。
是人都會有些缺點,師父的缺點正是勢利愛财,這或許緣于他在瑪法大陸的身份與地位,才讓他不得不在意這些。
若照往日,通過公平競争獲得自己想要的,這些他沒有任何異議。
隻是,此刻師父說出這番話來,讓他很是震驚。
如果他沒有會錯意,師父這竟是想去争奪與控制屬于别人的東西?
霹靂尊者如此一番發洩,連日來心中的挫敗感才似稍稍平緩了些。
看着在一邊沉默不語卻又若有所思的路雲初,他這才感覺到自己的失态。
“這幾月來,晴兒甚是想念你,你且去看看她吧!”
路雲初領命并說道“徒兒打算下午啓程,去大陸其他地方遊曆一番。”
“你且去吧!爲師壽辰前早日歸來便可!”霹靂尊者說道。
當下,路雲初退出前廳,徑直往葉子晴的小院走去。
霹靂尊者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才問向身邊的周管事
“你說,初兒真不知那面具人的來曆嗎?”
“少爺對老爺忠心耿耿,若真有線索,定不會有所隐瞞。”周管事思忖後回答道。
真是沒有隐瞞嗎?霹靂尊者看着路雲初消失的背影,心裏暗想着。
當初若不是看路雲初骨骼清奇,自己定是不會收他這麽個無家世無背景的孤兒爲徒。
收他爲徒後,他也隻是教給他最基礎的功法,便不再管他。
誰曾想,路雲初竟是個修煉奇才,短短八年内,自己修習竟能将魔法修煉到最高境界。
再後來,他竟還不滿足于自身的修爲,将道法和武法一起修習了。
他這個徒兒的修爲已遠超過了他這個做師父的了!
這曾一度讓他感到很惶恐,總似乎有種無形的威脅壓迫着他。
不過所幸,路雲初一直忠心于他。
這些年路雲初在瑪法大陸遊曆,剿除入魔者衆多,爲銀杏山莊在整個瑪法大陸樹立了極強的威望。而且路雲初收繳入魔者的财富也大多帶回交于他這個師父處理,從未有過私藏。
隻是,幼時的他,雖也少言寡語,但對他這個師父,還有他的師姐總是唯唯諾諾。
不知從何時起,路雲初給他的感覺不太一樣了。
這幾年的他,仍然沉默寡言,對于師命也會去完成。隻是,總感覺他變得有了主見,這種主見讓他隐隐不安……
而且,往年的他,除非師命,否則不願離開銀杏山莊,就愛和他的師姐呆在一起修習練功。現在的他卻是除了回山莊複師命,其餘時間都在莊外遊曆,連他幼時最親近的師姐都疏遠了幾分。
想到他和尹若雨疏遠,霹靂尊者又感覺到稍許的欣慰。
他這個徒兒,他可一定要牢牢地把控在自己手心裏,才能讓他放心呀……
路雲初來到葉子晴小院時,她正由丫頭們伺候着坐在院子裏曬太陽,兩眼茫然無焦距地睜着,不知在看什麽。
幾月未見,那本是嬌俏的小臉已消瘦了不少。紅色的衣裙反倒是襯出她臉色的憔悴,原本形影不離的半月彎刀也被師父收起來,怕她發病時傷害到自己。
葉子晴本是活潑愛動的性子。大半年前不知怎的,漸漸變得沉默寡言,總是愛一個人坐着發呆。
起初,霹靂尊者也未曾在意,總以爲女兒大了,有了自己的心事。
但到後來,伺候的丫頭來報,說小小姐在發呆時,雙眼越來越無神,行動遲緩僵硬,且經常性流口水,有如癡呆了一般……
大部分時候,有如癡兒,嚴重時卻又會發瘋發狂,有如瘋婦。
霹靂尊者這才驚覺出事了!待到他去看女兒時,她竟已認不出他。
那之後,霹靂尊者找了無數醫師來爲愛女診治,皆診斷爲癔症。
隻是醫師們也覺得奇怪,癔症多爲家庭遺傳,或後天遭受生活打擊所緻。霹靂尊者祖輩無人患過此病,且葉子晴天性活潑,一直被銀杏山莊衆人呵護得好好的,并無任何機會遭受生活打擊……
醫師們均無法确切診斷出葉子晴的病因。
所幸後來尹若雨配制了一些丹藥,在她發瘋發狂時可以使她平靜下來。
隻是從她有病狀至今,再也沒能恢複爲原先清醒正常的葉子晴。
路雲初看着此刻師妹那癡傻安靜的模樣,心裏無法抑制地生出憐惜之情。
師妹今年剛滿十八歲,正是如花的好年紀。再過一兩年便可成親生子,本該會有幸福美滿的人生。
若此癔症無法根治,那師妹這一生便是毀了。
他輕輕坐于葉子晴面前,安靜地看着她。
葉子晴的茫然視線被他阻擋住,那雙眼的焦距竟也慢慢地聚攏看向了他。
看着他半響,葉子晴又歪着頭似在思索什麽。
“初哥哥……”她發出小小的聲音。
“晴兒,是我。”他回應着葉子晴。
身邊的丫頭卻驚奇地叫出聲來“少爺,小小姐認得您!她能認出您!”
要知道,從她發病後,連自己的親阿爹都認不出了……
“初哥哥……怎麽還……未回來……”葉子晴繼續發出了斷斷續續的聲音。
“……”旁邊的丫頭一下子閉嘴了,剛才的驚喜被葉子晴這一句完全澆滅。
葉子晴說完這句,便不再言語,又恢複了兩眼無神無焦距的狀态。
仿佛身邊的人,甚至整個世界都與她無關。
路雲初靜靜地陪着她坐了很久,二人相對無語。
……
回到自己的小院用過午膳,他便收拾了行裝,啓程去落花城——接他的姑娘!
上午見師父時,他本是打算跟師父提出自己要娶親的事,而且一旦娶了他的姑娘,他就決意要離開銀杏山莊。
從此,他的姑娘在哪兒,他便會在哪兒。
隻是,當他聽到師父那番言語後,他打消了今日便跟師父說娶親事宜的念頭。
或許,今日不宜談嫁娶吧!
一直以來,他雖與師父不夠親近,但他是尊重愛戴着師父的。
今日的師父,讓他沒來由地心裏一驚。
如果師父真的做出他所說的那些行爲來,那他還值得自己尊重愛戴嗎?
不管怎麽說,一切待到師父壽辰時再看,左右也不過剩下三個多月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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