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軍與巡房營本是由太子所掌,太子因有意重用韓嘯而将權力下分與他。
卻不料此人如此表裏不一。
此番将這兩股兵權收回後,太子打算将兵權交予皇上。
迫于霖王野心,這些年他與太子亦在注重培養己方勢力,如今兩人手中的權利早已對帝位産生威懾。
若非父子間的極度信任,他們兄弟二人怕是早成了帝王的眼中釘,肉中刺。
但長此以往,難免有個萬一。
秦影将朝堂之上的基本情形說與江楚歌聽。
話音方落,前去傳膳的流雲與清蘭便帶着數十名手捧托盤,盤内皆盛放着佳肴珍馐的婢女蓮步而來。
征得秦影同意後,二人領着一衆婢女進入瑾心居偏廳,将飯菜擺放于偏廳内的大圓桌上。
随後一衆婢女退去,獨留流雲、清蘭二人在旁伺候。
江楚歌與秦影隔桌對座,流雲、清蘭分别爲兩人布菜。
江楚歌不習慣,便擺手阻止了流雲“我自己來就行,你不用伺候。”
若非此處乃秦影的地盤,江楚歌甚至會讓流雲兩人坐下一起用飯。
因着江楚歌之前住在王府時的平易近人,流雲并未因她此番舉止,而覺得是自己有地方做的不對,令江楚歌不願讓她伺候。
她輕應了聲“是”,便退至一旁。
秦影覺出江楚歌用膳時不喜有人專門在旁盯着,便揮了揮手,兩名婢女會意,無聲而快速的退出了偏廳。
雖非第一回與秦影一起用膳,但因其氣場太強,以及如今心态的變化,江楚歌表現不是很自在。
懷着早吃完早離開的心态,她埋頭猛刨白飯。
秦影将她的所有反應盡數收入眼底,暗自搖頭,無奈一歎,夾了塊魚肉給她“魚肉明目補腦,富有營養,你該多吃些。”
他對她的動向了若指掌,知曉她這幾日爲查案而費盡思量,挑燈夜審各項證據,很晚才睡。
“呵呵,謝王爺。”
你才沒眼光沒腦子!
江楚歌終于自飯碗裏擡起腦袋,沖秦影擠出抹假笑,而後繼續低下頭猛吃。
顯然,她誤解了秦影話中之意。
幸而她是吃魚高手,否則今日怕是得上演一出,被魚刺卡住脖子的人間悲喜劇。
她的這番反應,看在秦影眼中便是躲避,強自歡笑以迎合他。
“楚兒,你勿需這般避我如蛇蠍,我說過,你若不點頭,我不會強娶于你。”
俊美的面上劍眉微皺,滿目認真,深情而嚴肅。
感覺到那無法忽視的視線,江楚歌硬着頭皮擡頭與他對視。
面對這樣深情不負的他,江楚歌心中千萬般不願傷害他,可幻想與現實終究有着巨大的差距。
過不了多久,她便會離開這個世界,與這裏的一切再無關聯。
“王爺,若您真不會逼江楚歌,便别再提此事。”
江楚歌回頭,卻見管家受力拿着件厚厚的火紅色狐裘,快速朝她方向而來。
未幾,便抵她身前,将手中狐裘遞予她的同時開口“這是王爺命老奴給你的,路上冷,江大人披着能好受些。江大人,老奴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該言說主子們的事,但老奴還是得勸勸您,人生短暫,花開堪折直須折,莫要事後空怅惋。”
“代我向逸王爺道謝,不過我并不怕寒冷,告辭。”
江楚歌看了眼王府的方向,重新将狐裘遞還給管家,而後轉身快步離開。
她不能給秦影留下虛妄幻想。
“江大人……”
管家在身後喚她,江楚歌身形卻未有片刻停頓。
“唉~”
管家無奈的歎了口氣,頹喪的轉身,他家王爺的情路怎的就這般不順?
“拿來!”
身體前方突然傳來一道滲着透骨寒意的聲音,管家心頭一凜,猝然擡頭,竟是他家王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此處。
他反應慢半拍的将手中狐裘遞過去。
秦影伸手接過,徑直越過他朝江楚歌追去,轉瞬便不見了影。
江楚歌穿過主街,拐進一條小巷子,意圖抄近路,卻覺身後似乎有人。
她警惕的回頭看去,卻發現在她身後兩丈開外,秦影懷抱方才管家欲給她的那件紅得耀眼的狐裘,深沉的視線緊緊凝着她,面色和氣息皆很不善。
江楚歌心中一咯噔,秦影雖因對她有好感,而對她比之對旁人溫和。
但他終究是那高高在上,不容違逆的天家之子。
她拒絕他命管家親自送的狐裘,無論原因爲何,終歸是不給他面子,定會惹得他不悅。
“逸王爺,我是覺得這狐裘一看便非凡品,而我這人比較粗心,若弄壞了會很可惜,故而鬥膽拒絕了管家,您大人大量,千萬别同我計較。”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秦影給她的感覺便是危險。
幾次接觸後,她更是琢磨出一個道理。
一旦這個男人表現出一絲絲的不愉快,她的最佳選擇順着他毛捋,否則最後吃虧的總是她。
“江楚歌,你是覺得我很蠢,很好騙,是嗎?”
秦影本已難看的面色在她說出這話後,徹底的陰沉了下來。
雖眼眸半眯,亦掩蓋不住其間湧動的危險光芒。
他氣勢奪人,修長的雙腿脈動,看似閑庭信步,實則瞬息間便抵達她身前。
秦影滿腔怒氣,長臂一伸,摟住江楚歌纖細腰肢,大力朝他懷中一帶,兩具身體便避無可避的緊貼在一起。
滲着涼意的聲音傳入耳内,加之他身上的迫人氣勢,且兩人距離又如此之近,江楚歌覺得此刻連呼吸都變得奢侈。
她面上雖還勉強維持着平靜,心底卻已陷入慌亂,此番,秦影似真被她惹毛了。
她想要逃,可渾身的力量好似在秦影出現的那一刻,便被壓制了般。
此刻的她,完全提不起丁點力氣,更遑論反抗他!
恐慌的情緒萦繞心底,無論她如何壓制,始終盤旋不去。
“秦影,我知道錯了,你放開我好不好?”
此時此刻,除去主動認錯,江楚歌這顆近乎漿糊的大腦已想不出别的辦法。
發顫怯弱的女音傳入耳内,秦影垂眸凝着江楚歌,見她面色已微微泛白,鼻尖凍得通紅,蘊有怒氣的暗眸中掠過一抹心疼。
“江楚歌。”
他連名帶姓,鄭重喚她“你記住,我雖向你保證不會強娶于你,但你若不珍惜自己的身體,我便不會再遵守承諾,你可明白?”
他可以等她,可以容忍她的小脾氣,任她鬧騰,唯獨不能見她自我傷害。
“明白,以後不會了。”
秦影的話如沉悶的音符,重重撞擊在江楚歌心間。
他生氣的原因,竟不是被拒絕,而是覺得她不珍惜身體?
江楚歌重重的點頭,心底不知該因逃過一劫而歡喜,還是爲秦影對她那過于深沉執着的愛戀而憂愁?
見她微斂着眉,神色認真,知曉她将自己的話聽進去了,秦影也便不再爲難她。
緩緩松開環着她腰身的手臂,他微後退半步,将手中狐裘給她披在肩上,系好,随後執起她兩手,觸感尚不算冰涼,他沉冷的面色方才徹底舒緩。
“我送你回去可好?”
他凝着她,黑眸幽幽,看似征詢,語氣與神色間卻無半點可容她選擇之意。
此時已經很晚,方才又被他吓得夠嗆,江楚歌不敢亦無心再同他折騰,輕點了下頭“謝謝。”
秦影滿意勾唇,心中籠罩的陰雲亦盡數消弭。
“走吧。”
他松開她雙手,邁步至她身體左側,再一次牽住她左手。
江楚歌微愣了下,未有拒絕,兩人便一起朝錦繡巷去。
彼時,霖王府書房。
秦逸霖見着林邯離開,命守在書房外的侍衛将府上的客卿一把刀叫來。
未幾,一眼神犀利森冰,雙手抱于胸前,環着把刀的高大男子邁步入内。
此人左臉之上,眼角至下颌貫穿着一條猙獰的疤痕。
房内的氣息因此人的出現,而在頃刻間變得陰寒詭異。
一把刀行至書房中央站定,沖書桌後的秦逸霖微一颔首,嘶啞陰冷得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随之響在安靜的房間内“不知王爺喚我來,欲殺何人?”
一開口,便是殺戮!
“這份名單上有五人,本王要你今夜之内滅其滿門,且不能暴露身份,亦不能讓任何人有證據将此事牽引至本王身上。”
說話間,秦逸霖執起書桌上的紙條,遞向一把刀。
樓頌看着眼前嚴整列爲三排,被夜行衣包裹着,渾身隻露出一雙眼睛的二十餘名殺手,出口的話中滿是殺戮氣“今夜的行動,隻需成功,不許失敗,否則,提頭來見!”
“是!”
二十餘人盡數跪地,黑壓壓一片,凝沉肅殺。
這些人,盡是樓頌這些年暗中豢養的死士,無論霖王,太子,亦或是秦影,皆不知曉。
“行動!”
随着他陰沉的聲音落下,二十餘人先後自書房窗戶極速掠出。
樓頌老奸巨猾,霖王這段時日的表現早讓他察覺異樣。
故而,他早安排了人在霖王府外圍盯着。
林邯一日之中,接連兩次現身于霖王府,引起了他的注意與懷疑。
故而,林邯自霖王府出來後,便被他安排的人暗中劫住。
一番逼問,得知江楚歌竟已經徹底掌握了,包括他在内的一衆曾出現于劉虎府上的朝廷官員的罪證,隻要配合劉虎的口供,此案便成了鐵案,任憑再是能說會道的人亦無法從中脫罪。
如此消息令樓頌産生了危機感,既然霖王不肯做出行動,他便自己來。
故此,她召出府中死士,安排了一場專門針對提刑司大牢中的劉虎的刺殺。
兩批殺手,卻是有着不同的目的。
今夜的谛都城,注定無法平靜!
秦影将江楚歌送回錦繡巷便返回了逸王府,至于管家安排來保護言婉容的四名侍衛,則被他留了下來,輪番在小院院門外把手。
江楚歌如今身爲正四品提刑官,照規矩朝廷會專門爲她備一棟宅子,但相關官員登門請她前往驗收之時,卻被當時一心想着離開的她給拒絕了個徹底。
皇帝知曉後,覺得江楚歌的居處該是由老四操心的事,便僅說了句“由她去吧”,未再有别的指示,故而江楚歌至今仍住于錦繡巷。
回到錦繡巷的江楚歌,先是前往言婉容房中,見小丫頭已經沉沉睡去,替她掖了掖被子便悄聲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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