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王智計謀略雖比不上太子與逸王,卻也非蠢笨之輩,自是明白林邯話裏話外的所有意思。
兩人一拍即合,當下達成同一陣營,并開始讨論如何對付江楚歌,破解因劉虎而生出的這一場危局。
彼時,不知自己已被林邯出賣的江楚歌,于提刑司内再一次當所有證據閱覽整理了一遍後,喚差役前去請副使林邯前來同她商量下一步行動。
然而,差役去了半晌,回來卻告知他林邯今晨來到司内後,又出了去,可是此刻,仍未歸來。
至于具體去向,林邯未主動言說,他們亦不敢問。
江楚歌并未因此而生疑,僅是命那名差役在林邯回來後,通知他前來見她,便将人打發了去。
一番思考,江楚歌拿過書桌上她寫的手劄,帶了兩人便前往提刑司大牢。
牢内,劉府的人自上到下,仍被全數關在裏面。
見有人前來,他們口中不停的嚎着或冤枉,或知錯恕罪,或饒命的話語。
早知今日,當初又何必助纣爲虐?
江楚歌心中一歎,沖見她前來後,便跟在他身側的牢頭吩咐道“将劉府的家丁和護院全數放了,僅留下劉虎與其管家便可。不過……在将他們放走之前,先每人杖刑八十。”
這些人跟着惡主做了許多惡事,杖責八十算是輕的。
但念在他們已被關押了近半個月,江楚歌便稍稍減輕了些刑罰。
“是,大人。”
每天守着這麽多人,耳朵裏充斥的全是各種哀嚎聲,牢頭早被折磨的精神萎靡。
見江楚歌決定放人,他登時應下。
速度之快,是從未有過的積極。
在牢頭的帶領下,江楚歌三人很快便到了關押劉虎的牢房外。
“江大人,案子查的怎麽樣了?”
蓬頭垢面,衣服髒亂的劉虎正靠着牆壁打瞌睡,視線裏卻突然出現了江楚歌一行人。
他激動的起身沖至牢門處,一臉期待的詢問。
“正在查辦。”
江楚歌言簡意赅,而後又道“劉虎,無論你主動檢舉這群貪官污吏出于何種心思目的,有一點本官要告訴你,僅憑幾本賬本與記事簿,以及一些側面輔證的證據,便想對最高官位甚至達到二品的朝廷大員定罪……很難!”
從那夜在劉府,她與樓頌言語間的過招分析,此人能穩坐工部尚書這樣的正三品位置,手段與能力是絕不欠缺的,口才定也不弱。
證據之中但凡有些微漏洞,便會被他抓了去,以此狡辯,甚至于脫罪。
到頭來,她這個以小審大的正四品提刑官,反會惹禍上身。
“大人,草民舉報樓頌等人雖是存有報複之心,但草民所言絕無虛假。那些女子……皆是草民爲了讨好他們而讓管家特意物色的,草民與管家皆可作證,她們卻是死于樓頌,韓嘯,顔鈞,和那顧一華之手。”
劉虎見江楚歌言語間盡是拿樓頌等人奈何不得之意,激憤的伸手緊緊抓着牢門的木杆,憔悴的臉上寫滿急切,黯淡的雙目裏更是暈染上了不甘之色。
在他并未打算出賣樓頌等人之時,他們便欲取他性命。
而今走到了這一步,他早已下定決心魚死網破。
倘若不能将這些人治罪,無論江楚歌最後是否因那些不過被害的女子而判他死罪,他們都不會放過他。
既然注定要死……
“大人,您來這裏,一定不會隻是簡單的爲了告訴草民,您沒有十足的把握對樓頌等官員治罪吧?”
劉虎并非愚鈍之人,稍稍冷靜些許,便想到了這一點。
見他說出此番話來,江楚歌看向身後的牢頭與随她而來的兩名差役“你們暫且退下,沒有本官的許可,不準讓任何人靠近此處。”
“是。”
三人異口同聲,快速退去。
待到腳步聲遠去,直至聽不見了,江楚歌方才再次看向劉虎“但凡做了虧心事的人,内心再強悍,也不可能沒有一絲懼怕。劉虎,本官要你配合本官演一出戲,若能成功,本官會盡力免除你的死罪,但活罪依舊難逃。”
“謝大人,草民一定盡心竭力,配合于您。”
劉虎聽聞江楚歌說出免他死罪的話來,心頭有片刻的驚訝,回過神,登時跪地磕頭。
經曆過被同一陣營的人派人刺殺後,劉虎早沒了往日的銳氣與嚣張,心性與爲人皆平和不少。
隻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
他做過的事,欠下的債,皆必須由他本人親自償還。
“本官不過依照律法辦事。”
劉虎雖是害死那些無辜女子的兇手之一,卻是間接的。
但因情節嚴重,依照律法,他當被判處死刑。
然他舉報有功,可減免部分罪責,故而死罪可免,但仍會被判處流刑中最高級别的流放三千裏,于軍中做苦力之刑。
而樓頌四人,則是隻能以死抵罪,别無他路。
江楚歌心中微一歎,道“本官會設局讓樓頌等人自亂陣腳,再次派人刺殺于你。屆時,本官會設法讓你被他們刺傷,但不傷及你性命。事後,本官會對外宣稱你已被刺身亡……”
江楚歌對劉虎交代完一切,甫一自提刑司大牢出來,便見遠處林邯疾步朝她這裏過來,緊皺着眉,似遇到了什麽難題。
林邯離開霖王府,便抄近道,以最快速度回到提刑司,卻聽差役說,江提刑讓他一回來便即刻前去見她。
江楚歌見林邯這般,下意識以爲司内出了事。
“江提刑~”
突然聽見江楚歌的聲音,正琢磨着事情的林邯猛然擡頭,發出的聲音好似受了驚吓。
“林副使,你沒事吧?”
江楚歌微蹙眉,這林邯怎的一副被她驚到的模樣?
“沒事,我方才是在思考問題。”
林邯掩飾性的解釋了句,又沖江楚歌詢問道“我聽差役說江提刑找我,不知是有何事?”
“本是打算同你商量下劉虎舉報官員貪渎一案的審理,如今我已有了應對之策。”
江楚歌淡笑了下,而後便打算越過林邯離開。
然而,林邯卻在她經過他身旁時,猛然伸手攔住他。
旋即似察覺不對勁,又在江楚歌帶有深意的視線中,猝然将手收回,面對江楚歌,一臉悔意的開口,言語間甚至自稱起了下官。
“江大人,下官以往對您多有不敬,如今悔不當初……”
“林副使,大家同是爲朝廷做事,我并不會将過去那些事方心上,你亦不必再耿耿于懷。”
江楚歌打斷林邯,兩人同處一司,很多事得相互配合,林邯肯放下成見,雖有些突然,但終究是好事。
林邯見江楚歌如此言說,心頭松了口氣,隻要能取得江楚歌的信任,接下來的事就會好辦多了。
思及此,他微垂的眼睑中極快的劃過一抹陰狠算計,再擡首,卻又已是滿目的恭敬真誠。
“如此,下官便多謝大人包涵……”
他沖江楚歌拱了拱手,一臉的感動“方才聽聞大人已有了審判被劉虎舉報的幾名官員的策略,不知可有用得上下官之處?”
“這是自然!不過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待回到議事廳,你我再行商議吧。”
江楚歌微一笑,便轉身走在前面,朝提刑司去。林邯連忙跟上。
提刑司下屬的監牢并未與提刑司本部設于同一處,約莫半炷香後,江楚歌等人方才回到司内。
一回司内,林邯便極爲主動的再次提出前往議事廳商讨案件開審事宜。
進入議事廳後,江楚歌尚未開口,他卻又搶了先,頗有幾分急不可耐之狀。
面對林邯一次次的過分主動,即便有他之前那番所謂悔不當初之言,江楚歌心中亦不由生出顧慮。
本着事出反常必有妖的心态,在同林邯的商讨之中,江楚歌留了些心思,并未将她真正的審問之法透露于他。
她僅是告訴林邯,她已自劉虎處掌握了新的證據,将于今日下午入宮觐見,請旨羁押樓頌等數名朝廷大員,并于明日開審。
至于具體的,卻是以同劉虎有約定爲由拒絕詳細述說。
如此一來,一切隻需看今夜。
倘若林邯有問題,今夜劉虎便會有危險。
若他無問題,她便再另想法子,引誘樓頌等涉案官員派殺手刺殺劉虎。
商議完畢,江楚歌自議事廳離開後,徑直去往司内她處理事務的書房,喚來一名可信的差役,命其暗中打聽樓頌,韓嘯,顔鈞,顧一華四人的性格。
待到差役離開,江楚歌拟寫好奏折便出了提刑司。
因适逢午時,考慮到此時進攻亦極有可能見不到皇帝,她便先于路邊的鋪子裏吃了碗面,而後才慢悠悠的前往皇宮。
未時四刻,江楚歌出現在了宮門前。
宮門口值守的侍衛認得她,在她說明來意後,爲由爲難,其中一人入内替她通報。
消息層層傳遞又層層下達,江楚歌瞧見一小公公朝宮門口跑來,宣她觐見,已是小半個時辰後。
“江大人,皇上已在海棠宮等您,請您随奴才前往。”
小公公沖江楚歌彎了彎腰,頗爲恭謹的道。
“海棠宮?”
因有過一次被陷害經曆,江楚歌不禁質疑。
怎的皇上見朝臣卻是選在後宮?
“江大人不必憂慮,海棠宮乃是柔妃娘娘與兩位公主殿下的居住。陳公公禀報您入宮求見的消息時,适逢皇上在海棠宮陪柔妃娘娘,樂陶公主聽聞您來了,堅持要見您,因着您本爲女兒身,皇上便答應了公主殿下,就在海棠宮見您,而非禦書房。”
小太監一番解釋,江楚歌心中疑慮消散,跟于其身後,約莫半個時辰後,總算抵達海棠宮。
小太監将江楚歌引至海棠宮宮門口便退了下去,由更高一級的宮人引她入内。
不多時,江楚歌便于海棠宮正廳見着了皇帝,柔妃,以及兩位小公主。
此時,皇帝正陪着着柔妃欣賞一株栽于花盆中,頗有造型,且顔色極爲鮮豔的藥草。
見江楚歌來了,欲跪地行禮,他大手一揮道“免了。江提刑,朕對你說的禦前免跪可非随口一說,你若再這般不當回事,朕可要連帶着免死金牌一塊兒收回了。”
皇帝神色微微嚴肅,語氣間頗有幾分認真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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