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我也僅是說說而已。”
秦影不甚在意的一笑,果然見江楚歌面上神情一僵。
他面上無所動,心情卻是大好,不欲将她逗得太厲害,他正了神色道“南門外戰況焦灼,我們便去那處吧。”
雖不希望她涉入戰争中,但他有信心護她周全。
“但憑王爺安排。”
即便江楚歌早有心理準備,法醫生涯也讓她見過太多血腥殘酷的場面。
可當眼睜睜看着一個個兵士在自己面前倒下,鮮血自他們體内瘋狂湧出,耳邊充斥着凄慘的哀嚎,眼前所見皆是血腥的慘狀時,她甚至感覺到來自靈魂深處的顫抖與悲傷。
這一刻,她很想哭,鼻頭甚至陣陣發酸,可當她伸手摸上眼角時,卻又分明的沒有半滴淚水。
“若受不住,我現在便送你回去?”
秦影注意到她情緒的巨大波動,心中不免生出擔憂。
“我沒事。”
江楚歌搖頭,她不過是因這些生命所遭受的苦難厄運而感到惋惜,并不至于弱到受不住的地步。
哥哥曾告訴她,戰争的雙方或多方不可能全是正義的,人活于世,要學會分辨。
如今,她看得清明,城外發起陣陣攻擊的軍隊代表的是背叛和殺戮,城内守軍方爲正義之師……
江楚歌觀察戰局,發現城外敵軍用投石車不斷朝城内投擲圓石與火罐;并借助雲梯攀爬上城牆,與城内守軍兵刃相戰。
在持盾兵士和弓箭手的掩護下,推着沖車的兵士們更是朝着城門緩慢逼近,意圖撞開城門。
城内守軍則采取潑滾油,投滾石,扔火罐,向敵軍射帶火之箭等方式禦敵。
永州城城牆高大,給了城内守軍以地理優勢,但敵軍人數之衆,卻也實在不容忽視。
随着戰争持續,雙方傷亡人數的增加,至少南城門這一處,城外敵軍已隐隐占據優勢,且在對方将領的指揮下,明顯越戰越勇。
照此下去,若無援軍及時趕來,永州城必定無法保住!
“小心~”
江楚歌正觀察分析着戰局,耳邊突然響起秦影的驚呼聲。
她隻覺左手臂被人猛力一扯,身子受力傾斜撞進秦影懷中的同時,一飛箭裹挾着淩冽殺氣自她耳邊爆射而過,射向身後的城牆。
箭頭盡數沒入牆體,箭身劇烈震顫,發出“嗡嗡”聲。
江楚歌驚出了身冷汗,若非秦影及時将她拉開,她腦袋鐵定開花。
秦影看了眼那箭頭盡數沒入牆體的飛箭。
若是普通兵士,将箭射入城内後,箭頭必難整體沒入牆内。
他循着此箭飛來的方向看去……
城外,宋途安坐于高頭大馬上,滿臉的嚣張與得意。
見秦影看過來,他右手高舉,指了江楚歌一下後,手掌朝下握成拳,而後中指伸直,沖秦影比了個極具侮辱性的手勢。
見此一幕,秦影尚還握着江楚歌左臂的手猛的大力收緊,深黯的眸中掠過一抹冷寒的殺意,整個人的氣息在一瞬間變得幽冷滲人。
手臂被抓痛,江楚歌擡頭看向他,卻見他神色幽冷中夾雜怒色。
她順着他視線看去,恰好瞧見宋途嚣張而得意的收回那極具侮辱性手勢的一幕。
她心下恍然,強忍着手臂的痛楚不吭聲。
雖距離遙遠,宋途卻也看出江楚歌面上的隐忍,邪邪的一勾唇,便不再看這邊。
秦影見狀,亦收回視線,平複了下心緒,側頭剛要同江楚歌說話,卻見她臉色發白,額頭更是沁出的細密汗珠。
“是不是剛才受傷了?”
他松開她手臂,立時查看她右側臉頰與頭部,卻見無任何受傷之處。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被他這般動手動腳,江楚歌不是很自在,畢竟,此時的情況是兩軍交戰!
她右手伸出輕輕将他推開些許,之所以不用距他較近的左臂,全然是因她左臂已被他方才的大力握得發麻,幾乎擡不起來。
此番動作,令秦影發現了她的異常,方才與宋途隔空對峙時的失态瞬間被他記起。
“抱歉,傷到了你。”
“一點小痛而已,逸王爺不必介懷。我想到一種可用作遠程攻擊的武器——三弓床弩,這種弩箭可發三種類型的箭,一弓三箭箭箭,踏蹶箭,以及寒鴉箭。其射程在三百至四百丈之間,遠超弓箭……”
陸青此時不在永州城,否則,通曉各類機關暗器的他,定會是她的最佳幫手。
“如此甚好!若能成功擊殺敵軍重要将領,必使他們軍心散亂,對我軍機将大有裨益!”
深知江楚歌非誇口之人,秦影登時應下,喚來被他安排前來鎮守南門的洛明、洛晗兩兄弟,令其二人協助江楚歌制作三弓床弩,一切聽從其吩咐,且可随意調派兵士。
安排完,他又給了江楚歌一支信号筒,以防有不可控之因素發生時,她能順利求救。
三弓床弩,顧名思義便是将前、主、後,三張大弓以兩正一反之法合并起來,安裝在一名爲“床”的基座上。
使用時,轉動位于尾部的絞軸,帶動牽引繩,以拉動牽引鈎,将通過滑輪相連的三張大弓拉開,再将所使用之箭安裝上,便可以稍大之力叩擊其上的機括——扳機,将箭射出。
其射程與殺傷力皆乃冷兵器時代之最!
如此厲害之武器,其使用過程自然不會容易,每發射一次,便需動用二三十人的力量。
将三弓床弩的基本原理告速洛明、洛寒後,江楚歌與他們一番商議。
而後三人以最快速度趕至永州城内規模最大的木匠鋪——劉記木匠鋪。
掌櫃劉承得知江楚歌欲制作一種威力巨大的武器,以對付将永州城圍困的敵軍後,當仁不讓的讓她随意使用店鋪内任何東西,且可任意差遣鋪内的夥計。
此外,他更親自前往别的木匠鋪,說服其餘店鋪的掌櫃同他一起協助江楚歌。
周段之府兵前幾日的暴行,令這些店鋪掌櫃記憶猶新,那種驚恐的感覺尚未從心底消散。
而今,若是永州城被破,無法想象他們還會遭受怎樣的厄難。
這些店鋪掌櫃皆爽快答應幫忙,并四處号召遊走。
于是便出現了這樣一幕,永州城内但凡會些木匠活計的人,皆聞訊前往劉記木匠鋪,竭盡全力爲江楚歌提供幫助。
上百人前來相助,難免魚龍混雜。
技藝倒在其次,怕的是混進奸細,将制作之法偷學了去,反使城内守軍與百姓遭難。
爲避免此種情況的發生,江楚歌僅将三弓床弩的具體制作之法告訴洛明、洛寒,以及劉承三人。
随後,劉承負責将前來的木匠們分組。
劉承離開後,江楚歌便全副身心專注于圖紙的繪畫當中,洛明與洛晗則在她旁邊守候。
他們家王爺再三交代,無論發生何種情況,他們二人必須要由一人于江楚歌身邊保護。
在畫出整體圖後,又繪畫零部件的詳細圖紙,一個時辰便這樣迅速而緩慢的流逝。
江楚歌慶幸她有着絕佳的記憶力,否則僅是憑着她哥曾拿着圖紙在她面前晃蕩,不停吧啦各部件的詳細數據,以及安裝和使用之法,她絕不可能記下這麽多,更遑論在今日派上用場。
圖紙繪好後,她将之交予劉承和洛明,由他們二人前去将這些圖紙分發給已經分好組的木匠們,開始制作。
緊張的制作過程開始,江楚歌負責巡查指導,以及組裝,洛晗仍舊跟于她身後,以策安全。
洛明與劉承則負責材料的調度選取。
不知不覺中,天色逐漸暗淡了下來。
經曆兩次失敗後,江楚歌在劉承這位能工巧匠的協助下,終于在一間單獨的屋子裏成功組裝出了第一架三弓床弩。
“洛晗,你快去通知秦逸……咳咳……逸王爺,就說已成功制出第一架三弓床弩。”
江楚歌太過激動,差點直呼出秦影之名。
雖及時收住,但已出口的那倆字仍被洛晗聽了去。
看來他家王爺與江楚歌的關系,果真如陸護衛所言,極不一般!
她會成爲逸王妃嗎?
因着兄長洛明在此,洛晗并不擔心江楚歌的安全,應了聲便快速朝南城門去。
約莫半炷香後,他去而複返,與他一道來的還有三名兵士。
“江大人,王爺有令,即刻将三弓床弩運至南門城樓之上。”
“好。”
江楚歌在心中約莫估算了下,永州城城牆的寬度,的确足以安置三弓床弩。
“洛明,你繼續留在此,同劉掌櫃一起監督指導木匠們的制作,我去城樓看看。”
雖确定制作之法無誤,江楚歌仍要親眼看着此弩成功發射前三發箭,方能安心。
“江大人放心,我與劉掌櫃定不會讓您失望。”
“對呀,江大人,您放心去吧,這裏就交給我和洛明護衛。”
洛明與劉承皆表态讓江楚歌放心。
江楚歌點點頭,懷抱六支近七尺長的一弓三箭箭,與洛晗四人一道離開,前往南城門。
因洛晗四人擡着三弓床弩,此番趕至南城門足足花費了兩刻鍾。
秦影遠遠便瞧見江楚歌抱着一弓三箭箭跟在洛晗四人身後。
他快速掃了眼城外進入短暫歇息狀态的敵軍,而後施展輕功朝江楚歌飛掠去。
短短幾息,他便降于江楚歌身前,落地無聲。
他命洛晗四人先行上城樓樓後,方才沖江楚歌開口“累壞了吧?給我。”
他從聲音到面色皆是溫和的。
說話間,伸手便欲接江楚歌手中比她還要高的一弓三箭箭。
江楚歌因他的溫柔而有短暫的愣神,反應過來時,一弓三箭箭已被他盡數接了過去。
“噗嗤~”
江楚歌忍俊不禁,因擔心三弓床弩之威究竟有無她所言那般好而生的緊張感,淡了不少。
“爲何發笑?”
秦影微皺眉,冷峻的面上看不出情緒,但那深邃的黑眸中,卻是滿溢溫柔與寵溺。
城牆上,洛晗已指揮兵士将三弓床弩安放好,江楚歌瞧着覺得沒問題,便側頭看向秦影“安放沒問題的,你叫二三十人來,相互配合轉動尾部轉軸,将一弓三箭箭裝入箭槽中,便能發射了。”
“嗯。”
秦影揮手,沖身後跟來,因之前的血戰而渾身染滿血迹,甚至有多出受傷的劉勃下令“即刻調三十名精壯兵士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