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段此番雖敗,但其世代居于永州,樹大根深,恐會有率兵反撲之舉。
“是!”
唐成剛登時起身,步至正廳中央,沖秦影單膝跪地,朗聲笃定道“末将定不辱使命!”
言畢,他起身上前自秦影手中接過公文和虎符,沖一旁的秦逸齊微彎腰拱了拱手,便迅速離去。
秦逸齊執起茶盞輕抿了口杯中茶水,而後将茶盞放下,略一沉吟,沖上位的秦影道“四弟,永州城的駐軍目前已不可用,若周段果真率兵來襲,僅虎奔營三千兵士,隻怕難以抵擋。”
核實案件卻查出個一品軍侯謀逆案來,好不容易将賊首給抓着,卻又一個沒看住讓人給救走了。
生出這般多的麻煩,縱使秦逸齊非首要辦案官員,亦深感頭疼。
“永州與乾州毗鄰,秦風牧的城主府便在乾州境内的石城,距此雖遠,但我笃定他能及時率軍前來。”
與秦逸齊的苦惱憂慮相比,秦影則是從容淡定,絲毫未因眼前困局而煩憂。
秦逸齊聽他這般說,瞬間了悟“莫非你已向秦風牧發出求援信息?”
“非也,我命陸青前往乾州确定幾件事,想必此時他已與秦風牧會了面……”
彼時,據此五百餘裏的石城城主府,大門外,陸青、秦風牧,以及一支五十餘人的精銳小隊,同一時刻躍上馬背,英氣威武,聲勢凜然,蓄勢待發。
随着秦風牧一聲令下,衆人同時揮動馬鞭,馬兒受到刺激,發出聲聲嘶鳴,揚起馬蹄便朝永州方向疾馳而去。
而在他們之後,秦風牧的偏将亦率領五萬人的軍隊朝他們的方向支援。
永州城外,周家莊
周家宗祠之下簡陋的暗窖内,周段、徐虎、宋途三人圍坐在一張方形小木桌旁,桌上除去一盞燭火,一套粗制茶具,再無其它。
燭火光亮映襯下,可見周段、徐虎二人臉色皆極爲難看。
“先生,我不甘心就這樣失敗,先生助我!”
周段突然擡頭,視線自燭火轉移至宋途依舊無甚波瀾的面上,眸中充斥着憤怒、不甘、希冀等各種情緒。
火災,爆炸當日的事已盡被查明,一切,不過因兩個字——江楚歌。
他當初就不該放過她,否則她也不會有命潛回城,制作出對付北幽國的炸藥包,毀掉他的軍械庫,害他多年苦心付諸東流!
見他主動開口,宋途終于說出了他進入這暗窖後的第一句話“侯爺,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可同我一道去往北幽,待他日做好萬全之準備,再率衆卷土重來,推翻他秦家的天下,以血今日之恨!”
“不,先生,我已等了四十多年,不想再等下去!”
周段無法接受宋途的意見,内心的憤恨使得他情緒激動,雙手死死的攥成拳,陰婺的眸中盡是狠毒。
見此一幕,宋途微垂首,陷入沉默。
“侯爺當真不等了,無論付出何種代價?”
良久,他再次開口,語氣中隐有幾分誘惑之意。
“是!”
周段眼眸半眯,其間滿是堅決。
“既如此,我有一畫臉換皮之險招,不過,在此之前,侯爺得尋一習武,且身形與您相似之人,做您的替身,替您去死!”
說話間,宋途神色詭異莫測的打量了眼一旁的徐虎。
徐虎心頭頓生危機,他确與周段體态相似,且是習武之人……
“侯爺,屬下對您忠心耿耿,您不能……”
徐虎豁然起身,神色焦急戒備,眸中生出驚恐之色。
“徐校尉,本侯這是在給你表忠心的機會!”
周段早被貪欲蒙蔽了雙眼,隻要能達成目的,别說是要徐虎的命,哪怕是屠盡一城之人,他亦在所不惜。
徐虎瞧見周段眸中的堅決之色,自知無法改變他決定,可要他就這般束手就擒,去做那替死鬼,他做不到。
于是,他身形猛然後退,拔出腰間懸挂之佩刀,戒備憤恨的瞪着兩人“周段,我跟在你身邊十餘載,壞事做盡,既然免不了一死,我定要拉你這個罪魁一道去見閻王!”
語畢,徐虎大刀猛然揮動,腳下一蹬,身形頓時沖周段爆射而來。
大刀的寒光直逼人眼,周段眸中掠過一抹殺機,右手成爪便要對着徐虎心髒擊去。
“讓我來!”
就在他即将出手的前一瞬,宋途突然出聲打算他動作。
隻見他左袖一揮,一些暗青色藥粉頓時自他袖中飛散出,頃刻便撲散于徐虎面門。
徐虎沒有防備,反應不及,吸了些許進去。
他頓時覺得一陣麻木感頓時侵襲四肢百骸,雙腿陣陣無力,完全撐不住身體的重量。
“碰”一聲悶響,徐虎不由控制的栽向地面,緊握于手中的大刀亦“铛”一聲掉落在旁。
徐虎既然得做周段的替死鬼,便不能死于摘心爪之下。
“這是?”
周段疑惑的眼神看向宋途。
“骨僵散,能讓人身體麻木,無法動彈,神志和感知卻不受影響。”
骨僵散被列爲下九流的邪藥,但凡正人君子,愛惜名聲之人,皆不屑用此物。
而宋途在爲周段解惑時,卻是一臉的理所當然,絲毫不因使用此物而覺卑鄙。
“侯爺,請服下這粒藥丸,接下來我會爲你與徐虎互換面皮。”
宋途自胸前衣服裏掏出一玉瓶,倒出一粒黑色藥丸遞向周段。
“……好。”
看着眼前黑乎乎的藥丸,周段略一猶豫,終是咬牙接過。
服下藥丸後,僅幾息的功夫,他便眼前陣陣發黑,很快暈了過去。
宋途及時将他攙扶住,放倒于地面上,後又将全身麻木,無法動彈的徐虎移動至周段旁邊。
随後,宋途在暗窖内點上諸多燭火,将整個暗内窖照射得宛若白晝般光亮。
他在徐虎旁邊蹲下,自袖中取出一把兩頭皆可用的鋒利薄刃小短刀,于火焰上一陣灼燒後,在無任何麻醉的情況下,徑直朝徐虎面皮割去……
烏雲遮月,夜色森然。
子時一刻,虎奔營一兵士突然沖入唐成剛的營帳“報,亂黨出現在了南城門外!”
唐成剛翻身而起,快速套上铠甲,一把抓過懸挂于床頭的武器——上有倒刺的雙鞭,同那名通報的士兵一道,快速朝南城城門去。
立于高大的城牆上,唐成剛借助城頭火把的光亮,清楚的瞧見城牆之下,一着校尉服,形容狼狽的男子用推車推了個人,立于城牆下,一副等待他們爲其開城門的架勢。
“城下何人?”
唐成剛彙聚内力,聲音傳了很遠。
“吾乃永州侯周段之偏将徐虎,周段叛國謀逆,罪行累累,我戴罪立功,已将他斬殺,還請大人代禀于逸王爺。”
語畢,“徐虎”将馬車上的人翻了個身,那人登時仰面朝上。
唐成剛入朝述職時,曾與周段有數面之緣,對這位大名鼎鼎的一品軍侯印象深刻,一眼便憑面容認出此人正是永州侯周段。
于是,他沖城下的“徐虎”朗聲道“你且在此等候,本校尉這便去向逸王爺禀報。”
語畢,他朝内牆走了幾步,沖身旁跟着的百夫長叮囑“小心提防,萬萬不可大意。”
“是!”
兵士登時抱拳應聲,唐成剛這才走下城牆,騎上快馬,朝驿館疾馳去。
驿館内,秦影自書房出來,打算前去瞧瞧世無雙對楊鴻等人的治療,進行到何種地步了。
然,他未行幾步,便見一侍衛領着唐成剛急匆匆進入書房所在的院子,朝他方向疾步過來。
“末将參見王爺!”
徐虎瞧見秦影,大步上前,單膝跪地行禮道“王爺,周段之副将徐虎出現于南城門外,且推了個推車,而推車上的人正是周段。據他所言,他抱着戴罪立功的念頭,将周段斬殺于刀下。王爺,可要開城門放他進來?”
“本王先去瞧瞧!”
秦影凝眉,直覺事情沒那麽簡單。
經過數個時辰不停歇的紮針,換藥,協助運功調息,世無雙總算在江楚歌的緊張與期待中,徹底解除了楊鴻等人所中之毒。
他起身,身子搖晃了下,江楚歌急忙上前扶住他。
“你沒事吧?”
“損耗過度,休息幾日便好。”
連續以聚元功爲三十餘人催化體内藥物的藥性,損耗之巨大,饒是世無雙也覺夠嗆。
他沖江楚歌扯了扯嘴角,因着臉色的蒼白,笑容看上去有些虛弱。
見他這般,江楚歌心中一陣愧疚“我扶你去休……”
“江大人,徐虎突然推着周段的屍體現身于南城門外,逸王爺已前去查看,齊王爺命我來問您,是否要同他一道去瞧瞧?”
江楚歌話尚未說完,便被匆匆趕來的武仲打斷。
“想去便去吧,我能自己回房。”
世無雙知曉江楚歌會不放心秦影,縱使這擔心顯得多餘。
“謝謝。”
江楚歌退後一步,沖世無雙鞠了個躬,以自己的方式表達謝意後,同武仲一道離開。
在她走後,世無雙原本清淡溫和的面色逐漸沉了下來。
北幽毒聖宋途現身于東清,出手救走周段,又怎會讓周段死于徐虎之手?
縱使宋途救人後便撒手不管,且周段早前已被秦影所傷,他仍不信徐虎會是周段之對手。
細細思來,世無雙深感這一切該是個局!
不過,憑秦影的能耐與智慧,當能順利化解。
這麽想着,他放下思慮,前往秦影命人爲他準備的房間打坐運息,以恢複内力。
江楚歌同武仲一道趕至驿館門口,同秦逸齊會合後,三人兩騎朝南城門疾馳去。
深夜的永州城萬籁俱寂,馬蹄與青石地闆接觸,發出清脆的踢踏聲,因着夜的寂靜而幽幽傳遠,給人一種冷清寥落的滄桑感。
街道之上,除去打更的更夫與巡邏的兵士,再無旁人。
武仲駕馬飛奔在前,但凡遇有巡邏兵士,他便單手高舉一金質令牌,高聲喝道“齊王出行,爾等速速避讓!”
由此,三人一路順暢的抵達南城門,登上高大巍峨的城牆。
城外的一幕瞬間進入江楚歌雙眸。
“周段”仰躺于推車之上,胸前衣服被血水浸濕,似已沒了性命。
而“徐虎”則站于推車旁,仰頭看着城牆之上,神色坦然恭敬,一副忠心耿耿之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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