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無雙離開了,卻給江楚歌留下了個如此糟心的難題,令她久久不能平靜。
艱難的集中注意力,天将漸曉時,她總算将所有賬本看完,整理出令她存疑的所有賬目。
剛出門打算去尋掌櫃,卻在樓梯口與之相遇,江楚歌在他之前道“爲何這些賬本上的錢款流向,大部份最終都入了諸葛玉祁的名下?”
猶記得當初沈空曾對她言,諸葛玉祁僅是養子,并無繼承諸葛家族産業之權。
“諸葛玉祁乃是諸葛家族大少爺,他每隔半年便會持諸葛老爺的私印,前來錢莊對諸葛家族的賬目進行規整劃分,故而大部分錢款皆在他名下。公子,可是這其中有什麽問題?”
顯然,掌櫃不知其中内情,而因諸葛玉祁持有諸葛鴻的私印,故而他對諸葛家欠款去向的劃分,皆未令掌櫃生疑。
“并無,僅是單純的好奇。”
江楚歌并不打算多說,有掌櫃領着,很快通過後門離開了錢莊。
此時是白晝,她沒法徑直爬牆入驿館,隻得在距離驿館尚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将信号彈發射。
不多時,楊鴻匆匆而來,見她安好,方松了口氣。
“江大人,你突然發射信号,可是有無法解決之事?”
“我已照逸王爺的意思,查完了諸葛一族近幾年的賬目,但凡有問題的,皆已摘錄在此。”
說話間,江楚歌将手中的賬本遞給楊鴻。
楊鴻驚歎于她速度之快的同時,注意到她眼下有烏青,面色疲憊,顯然是通宵所緻。
“辛苦你了。”
楊鴻發自内心,江楚歌雖是女兒身,可其心胸魄力,辦事之能,絲毫不亞于男子。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而已。”
江楚歌不甚在意的扯了扯嘴角,将藏于胸前的玉瓶取出,遞向楊鴻“這裏面有五粒世無雙給的藥丸,讓逸王爺每月服一粒,可暫時抵消化功丹的作用,讓他正常施展功力,至于以後……世無雙會繼續研究解決之法。”
一些話終究無法說出口,江楚歌隻得扯了個謊。
“如此,真是太好了。”
楊鴻接過玉瓶,滿面驚喜。
與楊鴻分開後,江楚歌琢磨着眼下已無用她之處,在藥店抓了些治療外傷的藥,便再次喬裝混出了城。
雖然心底對諸葛玉祁生了懷疑,但眼下他受傷嚴重,她得回去看看他,以确保他性命無虞。
城外官道上,江楚歌未行多遠便見幾人騎快馬席卷塵土而來,而最前面的那人,赫然是離開永州城已十六日的秦逸齊。
因此時江楚歌一身男裝,秦逸齊并未認出她。
眼見他欲徑直越過她入城,江楚歌心中一急,連忙沖至官道中央,張開雙臂阻攔他。
突然竄出個人來,秦逸齊心中一驚,快速勒緊缰繩。
由于馬兒速度極快,秦逸齊突然的動作使之高高揚起馬蹄,發出陣陣嘶鳴聲,再原地打了個轉,最後險險停下。
如此驚險一幕,若非秦逸齊騎術高超,甚至會自馬上摔下,而江楚歌,亦極有可能喪命于馬蹄之下。
跟在秦逸齊身後的一名護衛見此一幕,馭馬上前,兇神惡煞的就要罵人,卻被秦逸齊制止。
“江楚歌?”
他瞧着眼前這個滿臉胡茬,圍了圍脖,但身量嬌小的“男子”,不确定的問。
“是我,齊王爺。”
江楚歌站在原地未動,此時的她,亦被方才那一幕吓得夠嗆,雙腿甚至在打哆嗦。
熟悉的聲音入耳,秦逸齊心中暗歎江楚歌喬裝之本事進步神速的同時,自馬上一躍而下,快步至她身前,詢問道“城内情況如何?”
“查不到周段陷害諸葛、孫氏二族的直接證據,不過找到了他受賄行賄的賬本,可因着周家祖上之庇蔭,這些并不能耐他何,而逸王爺爲了讓我安然離開永州城,服下了周段給他的化功丹,好在世無雙出手,暫時壓制了化功丹的藥性,且逸王爺現已經掌握了周段意圖謀反的直接證據,但此時的永州已經是周段的天下,驿館内也已被安插了他的眼線。”
江楚歌簡單将永州此時的境況禀于秦逸齊。
“沒想到,短短半月,竟發生了這麽多事。”
秦逸齊神情凝重,永州物阜民豐,兵力強盛。
此番他離開谛都時,太子特意叮囑,不能将周段給逼反了。
可如今,卻不是他們是否要繼續懲治周段的問題,而是周段本身就要反!
事到如今,如何才能不費一兵一卒,便将周段正法?
“天鷹,你同江楚歌留于城外,密切注意城内動向,本王率其餘人入城,若有萬一,你便即刻去往最近州縣調兵。”
語畢,秦逸齊将一塊虎符飛抛向身後衛隊中最爲高大,面無表情,眸若寒冰的那名男子。
天鷹準确的伸手接過,拱手垂頭,沉冷的吐出個“是”字。
秦逸齊叮囑江楚歌注意安全後,飛身上馬。
離開前,他極爲鄭重嚴肅的沖天鷹道“江楚歌乃你家主子鍾愛之人,你務必護她周全,萬不可有閃失!”
“是!”
再一次的低頭拱手,天鷹此次發出的聲音,比之方才,愈發的冰冷無感情。
江楚歌張口,本欲向天鷹解釋她與秦影并無任何私情,可視線一觸及到他那冰冷得近乎寒戾的表情,她頓時沒了繼續的勇氣。
“江姑娘,您接下來打算去何處?”
天鷹突然開了口,聲音雖冷,卻無他的表情那般令人覺得有距離感。
“諸葛家族的諸葛玉祁受了刀傷,我打算給他送藥去。”
“請!”
天鷹聞言,微颔首,沖江楚歌做了個請的姿勢。
江楚歌反應了下方明白他之意,忙邁步走在前面。
約莫半個時辰後,兩人出現在了那處茅屋外。
兩人先後入内,江楚歌簡單爲兩人相互介紹了下,而後将諸葛玉祁的傷口重新處理,替他上好藥,包紮好,又自一瓷瓶内倒出粒可消除體内炎症的藥丸給他服下。
随後,她将瓷瓶放于床頭,沖諸葛玉祁道“你每日早晚各服一粒,能預防傷口發炎,也能愈合的快些。”
“多謝江大人。”
諸葛玉祁沖江楚歌笑了笑,蒼白的臉色因這抹笑容而不再那般死氣沉沉。
看着他的嘴角扯出的笑容,江楚歌一陣遊神,若她的懷疑是真的,另一披兇手真與諸葛玉祁有關,亦或是本來就是他,那……
江楚歌斂了心神,将茅屋内蒙了灰塵的廚具清洗出來。
天鷹則去山上獵了野兔和野雞,并将之殺好。
她負責熬雞湯,天鷹則在旁烤兔子。
做好後,她先照顧諸葛玉祁,待其吃飽,方盛了兩碗湯,和天鷹一起就着兔肉裹腹。
在她和天鷹忙着做吃食之時,秦逸齊已率人抵達驿館。
周段很快知曉這一消息,但并無任何動作。
在他看來,而今的永州城對皇室中人已是許進不許出,秦逸齊既然來了,那便讓他再無離開之機會便是。
至于他會同秦影商量謀劃什麽,并不重要,終歸有此二人在手,朝廷絕計不敢發兵永州。
驿館秦影房間内,秦影兄弟二人坐于圓桌旁,楊鴻、以及秦逸齊的貼身護衛武仲則分立兩人身後。
從秦影這裏,秦逸齊得到了永州目前情況的更詳細信息。
他拳頭狠狠的攥在一起,滿面氣憤。
“太尉高演戲招供,他因受周段威逼利誘,故判孫家滅門,且周段屠害諸葛一族乃爲其族礦脈。我來此本是告訴你這一進展,卻不想,周段竟是意圖謀逆……”
“……他謀劃這麽多年,此時的永州城于你我已是一座牢籠,他定是意圖用我們兄弟二人之性命來要挾朝廷,而一旦發生戰争,東清必定内亂,若外族趁機來犯,東清百姓必定遭殃。”
秦逸齊滿腔殺意,朝廷待周段不薄,他卻做出如此大逆之事,實在該殺!
秦影接過話茬“這也是我選擇留在永州之因由,要以最小的代價平息此事,便隻能自内部攻破。而今我功力恢複,周段卻不知,要殺他很簡單,隻需一個機會。眼下最棘手的,是那夜我夜探侯府所見的那名藍衫謀士,紅麟火龍失蹤,而他卻在打紅麟火龍的主意,若不弄清其身份與目的,隻怕以後會有更大的麻煩。”
他黑眸微眯,其間湧動着無盡的凜冽寒意。
秦逸齊認同的點頭“你所言有理,不過事有緩急,眼下還是當以誅殺周段,摧毀其謀反之武器均需爲要,至于那名藍衫男子,不妨交給天鷹去辦。”
話至此,秦逸齊頓住琢磨了下,才又繼續“若仍不行,我聽聞石城出了名神捕,查人抓人自有一套,深得秦風牧賞識,甚至與之結爲了異姓兄弟,到時不妨将之調用,讓其與天鷹配合,許能有意外之喜。”
“嗯,眼下也隻能如此了。”
秦影一聲長歎,繼續商議接下來的行動步驟……
白晝過去,黑夜來臨,星夜無月。
永州城外,江楚歌立于小茅屋外,仰頭望着繁星點點的浩渺夜空,心緒怅然。
天鷹自屋内出來,在她身後幾步開外站定,沉聲道“我不放心主子,打算入城一趟,江姑娘可要随行?”
“嗯,我和你一起去。”
江楚歌轉過身來,看着眼前天鷹那并不清晰的沉冷面容,重重點頭。
天鷹見她沒有絲毫猶豫便決定同他一道入那危機重重的永州城,心中有片刻的驚訝,旋即釋然。
江楚歌若無特殊之處,又怎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内便取代了沈蔚然在他家主子心中的位置,甚至連齊王爺,都特意叮囑他不能讓她出了意外?
“既如此,便得罪了。”
天鷹邁步至她身旁,伸手攔住她肩膀,而後在江楚歌的習以爲常中,一提内力,施展輕功,朝永州城方向飛掠而去。
天鷹功力與秦影不相上下,有着渾厚的内力作爲支撐,一炷香多的功夫,兩人便越過永州城那高高的城牆,入了城内。
在江楚歌的指引下,天鷹帶着她很快便混入了驿館,且毫不費力的避開所有明哨與暗衛,在秦影房外停下。
江楚歌雙腳落地,剛吐了口氣,便覺一陣淩厲勁風朝自己襲來。
尚未反應過來,天鷹便與來人對了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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