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暫時住在這裏,這是我上山摘的野果,你勉強應付幾日,而今逸王爺身陷險境,我得回去幫他。”
說完,她又伸手将諸葛玉祁束發的布帶解開,讓他的頭發自然披散下來“你頭發被汗水打濕得太厲害,這樣能快些幹,避免疾病。”
語畢,江楚歌起身便要走。
諸葛玉祁卻在她身後叫住她,狹長的眸中湧現幾抹思慮“逸王爺既已将你送離永州城,便必不希望你再回去犯險。你這麽做,豈不枉費了他的一片好心?”
“你說的我都明白,但我做不到。保重!”
說完這話,江楚歌未再給諸葛玉祁開口的機會,快速離開。
瞧着江楚歌的身影随着茅屋的門被關上而消失在視線裏,諸葛玉祁長長歎了口氣,閉上雙目,輕聲呢喃了句“但願你們倆能平安。”
他從未想過,朝廷派往永州查案的,竟會是堂堂的逸王爺!
秦影如今的境況,實非他所願。
江楚歌尋了處溪流将身上的血迹洗掉,整理好儀容,便趕去了城門口。
天尚未徹底亮堂,城門便緩緩開啓,等候在城門内外的人開始排隊進出城。
守城的士兵盤查依舊很嚴,江楚歌正琢磨怎樣才能混進去,卻見城内有一大戶人家出殡,局面頓時有些混亂。
機不可失,江楚歌趁此機會混入城中。
她并未冒失的直接沖去驿館,用頭上的發钗以及身上的衣服作爲交換,同一名中年婦女互換了衣服,并将對方裹頭的頭巾讨要了來,裹在自己頭上。
随後,她到驿館附近一陣觀察,發現在驿館門口看守的兩名侍衛中,有一人很陌生。
難道,驿館已經被周段控制了?
江楚歌心生警惕,沒敢在白日裏便進入驿館。
對驿館内侍衛巡邏規律有所了解的她,直到入夜後,翻牆偷偷潛入驿館。
“什麽人?”
她沒有内力,自高牆上一躍而下,雖能勉強令自己不受傷,卻沒法不弄出聲響,附近的侍衛被引了過來。
她閃身藏在最近的一顆大樹後面,随着腳步聲越來越近,江楚歌牙齒緊張的咬住下唇。
“你們在幹什麽?”
眼看蹤迹就要暴露,熟悉的聲音卻突然響起。
侍衛們頓時停下步子,回頭看向聲源處,帶隊的侍衛沖由遠及近的楊鴻拱手道“陸護衛,我等聽見此處有異響,特來探查。”
“是嗎?”
楊鴻凝聲問道,而後越過那名侍衛上前來查看,視線很快便與江楚歌對上,他眸中閃過一抹詫異,回身沖侍衛們道“并無異樣,許是前幾日放掉的老鼠,你們去别處巡視吧,勿要影響了後續的巡邏交接。”
“是!”
侍衛隊長聞言就要離開,其中一名侍衛卻突然道“陸護衛,我等若不親眼看看,又怎知你說的是否爲真?萬一是混進來了與關系相好的刺客,豈非害了王爺?”
“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楊鴻微擰眉,邁步至那名侍衛跟前。
“怎麽?陸護衛這是要惱羞成怒了?”
那名侍衛見楊鴻過來,心中生出畏懼,但覺楊鴻必定不敢對他如何,态度便依舊嚣張!
“我跟在王爺身邊多年,是否衷心,還輪不到你一個小小侍衛插手。至于惱羞成怒一說,縱使你是周侯爺派來的人,以下犯上,也是死罪!”
幾乎在話音落下的同一時刻,楊鴻右手朝前探出,迅疾如電,一掌拍在那名侍衛胸前。
“啊~”
隻聽那名護衛一聲慘叫,身子頃刻倒飛出去,摔在數丈開外,再無自己起身的可能。
“本護衛負責替王爺管理身邊所有衛隊,若再有此等悖逆之人出現,便不是單純的死亡這麽簡單了!爾等可聽明白了?”
“屬下等明白了!”
在楊鴻的這一招威懾下,周段派來的人再不敢造次,而秦影自谛都帶來的侍衛們,心中滿是激昂亢奮。
很快,那名侍衛的屍體便被擡走,侍衛們也盡數離去,這一處再次恢複了靜谧。
“江大人,快随我來。”
楊鴻屏息凝神,一番探查,确定周遭無人,快速帶着江楚歌離開。
有楊鴻在前面引路,江楚歌順利避開了所有可能被發現的危險,進入了秦影的房間。
“周段在驿館内安插了二十餘人,那些人極爲嚣張,眼下除去王爺的房間和書房,整個驿館内已無他們忌諱之所。”
楊鴻簡單一句,解釋了他将江楚歌帶來此處的原因。
江楚歌點點頭,表示理解,楊鴻又道“江大人,王爺以一身功力爲代價換你離開,你實在不該回來。”
楊鴻神情凝重,王爺若有功夫傍身,縱使周段設下再多的天羅地網,也奈他不得。
可如今卻……
“你什麽意思?什麽叫以一身功力爲代價?”
江楚歌眉毛突地一跳,心中生出不好的想法。
楊鴻不想他家王爺爲江楚歌付出那麽多,卻連她的心都得不到,便将秦影爲讓她安全離開而自願受周段威脅,服下化功丹的事告訴她。
楊鴻的話如刀子般割在江楚歌心上,她臉色難看,心中更不好受。
“他怎麽能……怎麽能那麽傻?”
她根本不值得他那麽做。
“江大人,王爺對你的好,已非當年對沈蔚然可比。您實在不該一再辜負王爺……”
“你别說了,讓我靜靜。”
江楚歌煩躁的巴拉了下頭發,故意弄花的小臉上滿是沉重苦色。
“嘎吱~”
正在這時,房門被人從外推開,江楚歌回神,下意識就要躲,楊鴻卻沖她搖頭,示意不必。
“王爺。”
他沖江楚歌身後微彎腰抱拳。
江楚歌脊背一僵,回頭,秦影清隽的容顔瞬間入目。
見到她,他面上有一瞬的驚愕,但很快,臉色便沉了下來。
“楊鴻,帶她出城!”
“是!”
楊鴻知曉眼下局勢之危機,江楚歌留在此處,的确太過危險。
“江大人,請。”
他沖江楚歌做了個請的手勢,江楚歌卻不肯走,她攥緊拳頭,鼓足勇氣對上秦影那雙幽沉深邃似廣袤宇宙的深眸。
“我不要走,不管發生什麽,我們可以一起面對,人多力量大……”
說話間,她伸手試圖去拉秦影的衣袖,卻被他冷漠揮開。
“楊鴻!”
秦影加重的聲音中已暈染了怒意。
楊鴻不敢再一次違背秦影的命令,伸手欲要強制性将江楚歌帶走。
江楚歌機警地閃身避開,看向秦影的眸子裏滿是急色“秦影,你以爲你這樣真是爲我好嗎?留在永州同周段周旋的計劃是我提出來的,現在出了問題,你卻要我離開……你知不知道,若你真在這永州城有個萬一,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我欠你的已經夠多了,你真的不要再這樣了,我不過是個匆匆過客,你這樣……我壓根承受不起。”
江楚歌說着說着,眼淚就掉了下來。
有了第一滴,接下來便如決了堤的洪水,怎麽都止不住。
這是秦影人生頭一回見女人哭,而且還是被他放在心尖上的女人。
“江楚歌,我對你的好盡皆出自我的自願,你若接受,自是我的幸運;你若不願,便當做是我自作多情好了。至于這永州城,本王當初若真打算走,便不是你能改變的,所以,你我之間,并無虧欠,你亦勿需糾結。”
秦影聲色淡淡,好似他僅是個局外人。
江楚歌眼含熱淚,不斷的搖頭“不是這樣的……反正我不要走,你若讓楊鴻把我送走十次,我便偷跑回來十次,大不了被周段抓住。”
此時,江楚歌的倔脾氣也上了來,完全抱着耍賴的心思同秦影讨價還價。
她伸手抹了把臉上的淚,神色間盡是倔強。
秦影知她說得出做得到,凝默半晌,終是無奈應下。
“你這幾日便待在這間屋子裏,不要随意出去走動,以免被周段的眼線發現。”
江楚歌見他松口,破涕爲笑,不疊應下。
她臉本就被刻意抹花了,經過剛才眼淚花的洗禮,此刻更是與花貓有得一比。
秦影無奈搖頭,命楊鴻去打盆洗臉水來。
楊鴻一走,房内便隻剩下兩人,孤男寡女深夜共處一室,氣氛終究有些古怪。
秦影心态強悍,從容的繞過屏風,于圓桌旁的凳子上落座,江楚歌則别扭的杵在屏風另一邊。
好在楊鴻很快便端了盆溫水折返回來,有他在,房内的古怪氣氛瞬間消弭于無形。
江楚歌心态輕松的将臉和手洗淨,一回身,卻見秦影站在她身後,兩人的距離不過尺寸,而楊鴻早沒了影。
“我……今晚我睡哪裏?”
她意圖用聊天的方式緩解緊張的氣氛,卻腦子一熱,說了句讓本機緊張的氣氛雪上加霜的話來。
“自然是床榻上。”
秦影一本正經,他的确未打算讓她打地鋪。
“那你……怎麽辦?”
見秦影一臉的淡定從容,江楚歌暗中鼓勵自己也得淡定穩重。
“當然是打地鋪,難不成還與你睡一起?”
秦影一本正經的反問,末了,還不忘俯身與江楚歌對視,輕聲笑道“江楚歌,你希望本王打地鋪,還是同你一起睡?”
“我……我睡地鋪,你睡床。”
江楚歌覺得自己很聰明。
秦影搖頭失笑,這女人,還挺機靈。
“昨晚諸葛玉祁暫住的村莊被周段派人血洗,村子裏八十餘口人,死傷近一半,其中有好些個是年幼的孩童。”
江楚歌猛然想起她尚未将此事告知秦影。
“此事我已知曉,不過……這件事可能不是周段派人做的。”
秦影眸色微黯,裏面湧動着江楚歌所看不懂的幽光,但此時更令她不解疑惑的,是秦影的話。
“我一到村子裏便發生了這樣的事,若不是周段派人做的,還可能是誰?”
她黛眉微蹙,語氣中盡是疑惑。
“也許是另一披兇手,也可能是……”
秦影話到此處,未再繼續,沉邃的眸中思慮繁複。
江楚歌見他面色凝重,以爲是宮裏的那位皇後,便轉移了話題道“化功丹有解藥嗎?”
聞言,秦影面色有片刻的僵硬,旋即搖頭“化功丹非毒藥,我從未聽聞有人服了化功丹,功力還能得以恢複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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