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影隻冷冷清清的說了一個字,星宇無奈,主人的話不能不聽。隻好收了劍,将他帶回了府邸。
進了門,秦影将星宇一把推開,直接跳進了存水的缸裏,身體縮成了一團,水将他的頭頂一并淹沒。
“殿下,屬下去給您準備熱水吧。”
星宇很是擔心,他雖然知道此時的王爺确實是該好好的洗一下,但那缸裏的水是以防走水的時候備用的,涼的很,王爺直接跳進去,不生病才怪了。
秦影充耳不聞,過了半天才從缸裏探出頭來。一缸的清水瞬間變得渾濁。
“殿下,屬下這就去準備熱水。”
又用熱水清洗了好多遍,秦影才重新穿好衣服。星宇一直在門外守着,見秦影出來了,面上依舊有些擔心,
“殿下,您怎麽樣?”
“無妨,該去跪着了。”
“什麽,還要去跪?殿下,就不能不跪了嗎?要不屬下替您去跪。”
“皇命不可違,聖旨并沒有說時間,所以本王需得一直跪下去。”
“什麽?殿下,這怎麽能行?”
“是啊,這怎麽能行。星宇,本王跪了多久了?”
“大概,已經半月有餘了吧。”
“嗯,算起來是有半月了。”
“本王讓你去查的事,怎麽樣了?那個明王,跟皇帝是什麽關系?”
“回殿下,屬下已經去查了,隻是有一件事卻怎麽也想不明白。”
“說。”
“明王殿下深受皇帝的寵信,既是護國大公主,又是明王,所以屬下不明白可,爲什麽一個男人竟然會被封爲公主?至于她與皇帝到底是什麽關系,誰也說不清楚。”
“你剛剛說,公主?”秦影眉頭一挑,一字一頓的問道。
“沒錯,就是公主,屬下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咱們見到的明王明明是個男的,可爲何所有人都說她是公主,難不成,她還會易容術不成?”
“.”
秦影忽然想起明王那日的神情,是那樣的不屑一顧,看着自己就像在看着什麽滑稽可笑的事,原來,她竟是個女兒身!
自己當時說了什麽啊!說她朝三暮四,甚至還說她的家人會不安甯!自己怎麽能這樣說她!
星宇看秦影表情微變,也是一愣,自言自語道,
“難不成,她真是個女的?來咱們秦北是女扮男裝的?”
秦影閉上了眼睛,皺着眉微歎了一聲,萬分的懊悔湧上了心頭,覺得此時的自己比之前被髒污潑身還要難受,自己什麽時候也變成了不分青紅皂白輕易下結論的人了?當時爲何會言辭如此的激烈?隻是因爲看到了明王與皇帝十分親近的原因嗎?
或許,她本來就是皇帝的人。可就算是這樣他又有什麽資格不高興呢?
不過一個局外人而已。
星宇十分的心疼,但也沒有辦法,隻好去找了金瘡藥幫他上到了傷口上。
第二天一早,秦影就帶着星宇往皇城的方向趕去。雖說早就有聖旨不準他再回去,但是經過這幾次的接觸,秦影似乎感覺到皇帝對自己是在變着法的折辱,卻好像不會真的要了自己的命。
當守衛進殿報告秦王求見的時候,淩塵忽然愣住,同時隐隐的有些不安,他不在秦北好好的負荊請罪,到皇城來幹嘛?
難道是自己之前安排人起哄扔東西被他發現了?
想了半天還是沒有合理的理由,他隻好将秦影宣了進來。
今日,秦影穿了一件紫金蟒袍,頭發一絲不亂,神情凜然妖異,眉宇間的貴氣渾若天成,完全看不出半點落魄的樣子,比起淩塵的儒雅,果然更像是九五之尊。
“你怎麽來了?朕不知說過無诏不得入京的嗎?”
秦影動作利落的跪了下去,絲毫看不出半點的異樣,身後的星宇眼神微動,他家殿下的膝蓋還沒好,這又開始跪了。
“臣自知有罪,特來向陛下告罪。”
“你的罪多了,朕哪知道你說的是哪一項。”
“臣誤會明王調戲府裏的侍妾,所以特來請罪。”
呵,原來是爲了這事!
了解到他的來意之後,淩塵心裏十分,百分,萬分的不高興,這秦影,明明已經完全忘了小歌還要在這糾纏不清,真是陰魂不散。
“好啊,你打算如何請罪?”
“陛下能否容臣親自去公主府賠罪?”
淩塵斜眼一乜,想得倒美,還想去見小歌。
“看來你已經知道明王是女兒身了?”
“正是!”
“明王不會想見你的,她無父無母,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你卻說她的親人難以平安,你可能想象得到他當時的心情?”
聽到這個消息,秦影心裏又一緊,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是臣的過錯,請陛下恩準臣前去賠罪。”
“哼!”淩塵冷冷的哼了一聲,你無故回京已經是大罪,如今還想去見明王,誰給你這麽大的膽子?
“陛下如何才肯同意?”
淩塵不說話,覺得火氣在慢慢的上湧。忽然,蔣乘風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淩塵的眼神忽然收緊,像一條線,射向了秦影的膝蓋。
秦影意識到淩塵的目光,膝蓋上的疼痛讓他下意識的抖了一下,紫色的袍子沾染上了些許血色,微微的有些滲出來,淩塵看不真切,嘴角卻扯了一絲冷笑。
“你若是真想要賠罪,朕倒是有個好辦法,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去做了。”
“陛下請說。”
淩塵坐在龍椅上,身體向後靠了靠,做出一個極其舒服的姿勢,面容微微的笑着,淡淡的開口說道,
“原來的東冥有一座山,名叫岱山,山上有一座碧霞靈佑宮,據說裏面的平安符十分的靈驗,你若是能三跪九叩的去求一平安符,送給明王,說不定,她真的會原諒你。”
“陛下說的,可是東嶽岱山天街之東的碧霞祠?”
“正是!你出言毀她家人平安,爲她去求一平安符合情合理。”
“殿下不可!”一旁的星宇在秦影的身後小聲的說道。
“岱山高千仗不止,又極其陡峭,平常人爬上去都要很費一番功夫,若是要三跪九拜,一整天恐怕都難以完成,更别說您的膝蓋早就已經磨破了。”
秦影自然知道那座山,據說,那是離天最近的地方,也是帝王每年會去的祈福之地,每年求取平安符的人都絡繹不絕,靈驗無比。
“臣,遵旨!”
“好!求神護佑必須虔誠,要三跪九叩,少一個頭也是不行的,到時候朕會暗中找人跟着你,若是做不到,就别怪朕數罪并罰!”
“明日一早,臣會準時啓程。”
“若你真能求得一張靈符,朕便寬恕你失職和擅自回朝的罪過。好了,你下去吧。”
“多謝陛下恩典!”
秦影退出了大殿,一旁的星宇忍不住說道,
“殿下,您怎麽能答應呢,那岱山異常陡峭,尋常人要爬上去尚且十分的困難,若是真的從山頭開始三跪九拜别說是您的膝蓋,恐怕整條腿都要廢了。”
秦影不說話,默默的向前走去。
“殿下,要不屬下給您做個護膝吧,到時候您帶着護膝上山,還能少受一點傷。”
“去祈求平安就是要虔誠,戴護膝像什麽體統。”
“岱山,主天下人官職生死之期兼貴賤之分長短之勢也,主的是萬物靈長,人,所以要求平安,岱山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殿下,就算要求,我們也不必非得三跪九叩的啊!到時候平安符求到了,您的命也沒了可怎麽辦?”
星宇的神色十分焦急,秦王的身體已經不太好了,若是再這麽折騰一下,恐怕小命真的要搭進去了。
“星宇,當時拓拔漫誣陷明王無禮,我信以爲真,便對明王說,若長此以往,她的家人會不平安,當時,她心裏一定很恨我吧。這件事,本就錯在我,所以要怎麽彌補承擔,都是應該的。岱山求符,勢在必行,你不要再勸我了,準備一下,明天随我一起去吧。”
星宇無奈,不管到了什麽時候,秦王強勢的性子還是沒有變化,隻要是他說過的,就一定要想方設法的去完成,這也是爲何星宇會一直忠于秦影的一個重要原因,他永遠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爲了這個結果,甚至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第二天,他們就來到了岱山的山腳下,不成想,竟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本就寒冷的天氣變得更加刺骨了。
星宇急忙說道,“殿下,今日下雨了,不如我們明日在開始吧。”
秦影眉眼一皺,不輕不重的說道,
“星宇,你最近的話,實在是太多了。如果想繼續跟着本王,記得謹言慎行,不該你說的話不要說,需要考慮怎麽做的人是本王,否則的話,現在就離開。”
身上的疼痛或許還能忍,可心上的痛卻會讓人欲哭無淚,輾轉反側,有口難言。
山頂已經被雲霧所籠罩,讓人看不真切,秦影跪在冰涼濕滑的台階上,膝蓋上傳來的痛覺直沖到頭頂,雨點不大,卻一點點的打濕他的衣袍,冰涼刺骨,也不敵痛徹心扉。
别後不知君遠近,觸目凄涼多少悶。
那個明王殿下的眼神一直浮現在秦影的腦海裏,空靈又凄婉,似被一層水霧籠罩着,藏着數不盡的倔強與哀愁,看一眼就會覺得心痛無比,如今想到,更覺得難以呼吸。
不過跪了一刻鍾,本來火辣辣的膝蓋慢慢變得冰涼,他甚至有雨水往皮肉裏鑽的感覺。秦影喘着氣,朝着一眼望不到頭的山頂看去,看來,上去要比自己想象的困難百倍啊,有可能,真的會死在這。
也好,本來也應該這樣。
秦影繼續堅定的向上邁着步子。星宇一陣陣的心疼,想要上前勸阻,但一想到剛剛秦影的話就再也不敢說什麽,隻能默默的跟在身後随時候着。
岱山的台階不僅陡峭,還十分的細窄,此時下過小雨又變得十分的濕滑,秦影走上三個台階便一跪,走上九個台階便重重的叩首,額頭上的血蓮早就随着一下下的撞擊變得模糊不堪,雨點慢慢的将傷口浸透,血水從臉頰上緩緩的流下來。
不過爬上了一半不到,星宇就覺得自家的殿下快要不行了。隻是秦影卻不管不顧的繼續往上走,累極了就在台階上輕輕地喘着氣,然後再繼續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