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去酒樓酒足飯飽的吃了一頓,江楚歌最近迷上了喝酒,有些微醺,回去的時候已經是東倒西歪的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借酒消愁愁更愁,江楚歌看着天上已經高高挂起的圓月深深的體會到了這是什麽意思。此時覺得自己的意識是清醒的,身體卻偏偏不那麽聽話。
她把欲照顧她的淩塵趕出了自己的房間,一個人坐在窗前,靜靜地望着天。
秦影。
那天的兩個人的場景忽然又傳到了的腦海中。
江楚歌細細的回味着,他叫自己名字的樣子應該是真的動情了吧,明明藥效已經過了,這算不算,是還愛着呢?
江楚歌微微一笑,忽然看到了銅鏡中的自己,眼神是那樣的迷離,完全一副陷入愛情無法自拔的形象,她忽然渾身震顫,酒意全無,将自己頭上的發簪拔下來狠狠地向着自己的心口炸了下去。
簪子并不算鋒利,但還是刺破了她嬌嫩的皮膚,血一下子流了出來。很疼。
“江楚歌,你知道疼了嗎?知道的話,就不要再自甘下賤下去,那個人是如何傷害你的你已經忘了嗎?曾經心死的感覺想不起來了嗎?這才過了多久,如果你忘了那我來幫你回憶吧。
他當着自己的面娶了西涼公主,隻因爲自己已經毫無利用的價值。她洞房花燭的時候你在雨中的污泥裏差點被凍死。
她任憑拓拔漫對自己濫用私刑毫不憐惜,那刻骨銘心的疼你還想要承受一次嗎?
他還親手舉劍想要殺了自己,如果不是淩塵,自己恐怕就是一具屍體了。
呵呵。
鋒利果決的樣子才是他戰神的本來面目吧,對着敵人,下手毫不留情。
還不夠嗎江楚歌?這個不是别人,是曾經發誓保護你一輩子的人啊,是你傾心相待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啊,他已經背叛了,已經不是屬于自己的人了到底有沒有想明白?
不要再想了。
不要再犯賤了。
此仇不報,你如何對得起自己?在此處費盡心機的與各國周旋,不惜一切的攪風攪雨到底是爲了什麽?不就是想把那個人踩在腳底出一口惡氣麽?
簪子又往心口刺入了半分,江楚歌使勁的吸了一口氣,身體上疼的感覺終于壓過了心上的痛,一種怪異的笑意爬上了她的臉頰。
不會了,我不會再動搖了。
秦影,我一定要你生不如死!”
一想到女兒如今正在牢裏受苦受難,姜敕就忍不住一陣陣的心疼。
都說牢獄之災最是難熬,可是皇後卻覺得,不過就是換了一個地方待着,跟那個冰冷的鳳鳴閣也沒什麽分别。皇帝要殺要剮,都随他的便吧,當初嫁給他,本也不是貪戀什麽皇後之位。
累了,不想鬥了。反正我不是你心裏的妻,那這皇後的位置也沒有什麽意義了吧。
隻是她不知道的是,皇帝早已經吩咐過刑部,一定要禮遇前皇後,選最寬敞舒适的牢房,吃喝按照正常妃妾的标準。
此時的姜敕正在刑部尚書的府裏,兩個人似乎在密謀着什麽,都是愁容滿面的。
“哎呀丞相大人呐,您可不要爲難下官了,這件案子皇上盯得太緊,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呀。”
“尚書大人,你知道的,我已年過半百,黃土埋到脖根,膝下唯有一女,她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老夫可怎麽活呀。”姜敕一臉的悲戚,語氣已經趨于顫抖。
“唉,殘害皇子乃是大罪,更何況那可是太子啊,這事無論拿到哪去說都不好辦,下官也是無能爲力呀。”
“大人你再想想辦法,我就不信真的沒有一點轉機了?”
“哎呦我的丞相大人,這事太大,皇上每天都來過問,下官能有什麽辦法呀。”
“行了尚書大人,”姜敕忽然換了一種陰冷口氣說道,“去年你家公子的案子可是老夫壓下來的,這事如果皇上知道,恐怕也不太好辦吧?”
赤果果的威脅刑部尚書自然是聽得出來,他不由得一愣,自己早就已經上了丞相的船,現在想下去,已經不可能了,隻能極力的想着辦法。
“哎,下官現在也隻能是死馬當活馬醫了。丞相大人,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讓皇後娘娘不要承認自己毒害太子,然後找個替死鬼頂上去,否則的話,肯定是一點活路也沒有了。”
“好好好,都聽大人的,隻要能救了小女,讓老夫做什麽都行。”姜敕聽說女兒還有機會語氣立馬就變了。
“丞相大人千萬别這麽說,這不是折煞下官了麽,下官定當竭盡全力就是。”
“那依照大人的意思,老夫應該怎麽辦才好?話到此處。丞相大人才終于恢複了一絲鎮定。
“現在的情形是這樣的啊,皇後娘娘的罪責主要有兩個,一個是太子殿下那個有毒的手镯,好在太子殿下沒什麽大礙,咱們找一個替罪羊頂上去,說是别人送皇後娘娘然後皇後娘娘再轉送的,至于另一件指使太監謀害惠貴妃緻其小産的事隻能咬死了不承認,推在那太監身上了。”
“如此一來,把所有重大的罪責全撇出去,或許能保住皇後娘娘的一條命。”
“所以現在當務之急的就是跟皇後娘娘通個氣,若是娘娘那邊承認了,咱們可就前功盡棄了。”
刑部尚書被逼的終于想出了這麽一個馊主意,皇後的口供,早就已經沒有那麽重要了。
姜敕聽罷卻點了點頭,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好好好,那就有勞大人安排我跟小女見個面吧。”
尚書大人搖了搖頭,
“這個恐怕不行,皇上下令除了每日送飯菜任何人都不得靠近皇後,尤其是,丞相大人您,萬一被發現了,下官這刑部尚書的官帽恐怕就要戴到頭了。”
“什麽?那,那這可怎麽辦?”姜敕一下子又慌了神。
“無妨無妨,丞相您人雖然進不去,但是傳遞個消息,下官還是有辦法的。您寫一封信交給我,我再叫人送給皇後娘娘。”
“好,那我現在就寫。”說完,便在一張紙上寫了起來,過了片刻丞相繼續說道,“大人,除了剛才那些事,還有沒有其他要叮囑小女的?”
刑部尚書略一沉吟,開口說道,
“除了不能承認是自己幹的之外,您就叫皇後娘娘看我眼色行事吧。”
聽罷,丞相最後又添了幾筆,反複的看了好幾遍,這才滿意的将筆放了下來。
一封信寫完,姜敕将這張紙反複的折了好幾下,這才交給了刑部尚書,繼而謙卑的說道,“有勞尚書大人了“。
刑部尚書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将那封信接了過來。
慈父之心真叫人感傷啊,他也是人父,自然也能體會一個父親想要救孩子的心情。隻是他更加明白,這事沒有表面上那麽簡單,皇帝既然已經下了旨意自然就不會任由他那麽輕易的翻案,隻是若是被皇帝知道了自己兒子做的那些事,隻怕他們全家都活不了了,沒有辦法,他隻能妥協。
皇帝年事已高,身體又不是很好,朝中的官員們都是丞相的親信,若是皇帝突然駕崩太子即位,那丞相必然能權傾朝野,想到這些,在皇帝和丞相之間的較量中,他選擇了丞相。
很快又到了牢裏送飯的時間。獄卒平時都是直接把籃子放在門口,然後就會離開,再過一會再将籃子收走,可這一次,這獄卒并沒有放下就走,而是先喊了一句吃飯啦,才把籃子放在了門口。
放下之後他又說了一句,“吃快點,這籃子一會要收走的。”
皇後聽到聲音,呆呆的上前将籃子取了過來然後拿出裏面的食物開始吃,在掰開一個饅頭的時候,她突然神色一變,随即馬上恢複正常,繼而若無其事的将籃子拿到了角落,坐在了地上,靜靜地吃了起來。
片刻,皇後的嘴角上已經挂上了微微的笑意。
按照程序,先要帶犯人過堂之後再行定罪,若是犯人一直不承認,又沒有足夠的證據,那案子就會拖下去。
皇後的兩項罪責都隻有一個人證而沒有物證,且丞相這邊已經找好了替罪羊,是一個銀器店的老闆,隻要有人把罪責都攬過去,或許還能有一絲絲的希望。其實遲則生變,隻要一直拖下去,對他們來說就是有利的。
刑部尚書浸淫官場多年,深谙其中之道,隻要犯人自己不承認,再有人暗中周旋,就總還有一絲希望。
而他也不是十分能拿捏得準皇帝的意思,他先是直接下旨廢了皇後,那必然是已經有了厭棄之心,但是後來又命他禮遇皇後,而且不許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皇後,這讓他有些納悶,這皇上,到底是幾個意思?
不管怎樣,案子還是要繼續審下去的,他清了清嗓子,又不敢在皇帝和丞相面前表現的太過威嚴,隻好不輕不重甚至帶着有些怪異的語氣說了一句,
“帶人犯!”
過了片刻,皇後被帶了上來,隻見她神色淡然,眉宇之間有一股清幽淡然之感,去除了華麗的服飾與珠翠,一身素靜的白衣更襯得她膚白勝雪,皇帝神情有些恍惚,這樣子像極了初見她時的模樣。
丞相也是到了此時才微微有些動容,他本以爲自己的女兒在獄中會受很多苦,可是今日一看竟然覺得她氣色尚佳仿佛比之前還圓潤了些,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對面的皇帝。
堂下是曾經身份尊貴的皇後,兩邊又是掌握着這個國家最高權利的人,面對着這三個人,刑部尚書覺得這日子有些難過,屁股不安分的扭來扭曲。
見兩邊的兩個人都沒有要說話的意思他這才按正常的審案程序走了下去。
“堂下何人?”
皇後聽見說話下意識的想要自稱本宮,可是突然想到自己早已經不是皇後之身,眉頭微皺的回到,
“民婦,葉赫那拉氏。”語氣堅定,面色微凜。即便不是皇後,曾經也是你的妻,而且是體面的正妻!
皇帝聽罷,又有一股氣在緩緩的上湧沖上腦門,這個女人,爲何到了這步田地依舊是不肯服輸!
“身犯何罪,從實招來。”入了審案的流程,刑部尚書才終于顯露出了主天下刑罰之人該有的威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