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歌渾身一顫,她想起了自己遭受酷刑的那一天,當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個時候,她多麽希望能有人來救自己啊。
秦影伸出手臂圈住了江楚歌發抖的身子,溫柔的說道,
“歌兒,我想聽你說實話。”
江楚歌聽見這話眼淚終于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她抓着秦影的衣服在她懷裏小聲的啜泣着。
“對不起,阿影,我從不把江勳當做家人,但我還是想救他。”
秦影終于笑了出來,拍了拍江楚歌的頭,輕輕的說道,
“因爲,這就是你啊,我的歌兒,可是這世上最溫柔的人啊。”
“你以爲你夫君是什麽人?他可是北漠的戰神。”
“此時要想救一個人,雖然要費些功夫,但也不是辦不到。歌兒不必擔心。”
“阿影,你真的有辦法嗎?”
“歌兒,我記得你身上應該還帶着火折子吧?”
“自然是有,阿影,難道你是想……”
“歌兒果然冰雪聰明,我一提,你便想到該怎麽辦了。你看這裏的地形,兩邊如懸崖峭壁一般,中間隻有一條窄窄的通道,元烈在通道裏紮營,無非是要守着這必經之路怕我從别處逃跑,可是你看這裏遍地幹草,風沙又大,總要讓他們也嘗嘗被火燒的滋味吧。”
“兩個時辰之後,天就黑了,到時候一定會吹起一陣西風,到時我去把江勳救出來,歌兒你在上面瞅準機會縱火。”
兩個人開始着手準備起來。
天漸漸地開始擦黑,兩萬的将士折騰了一天還沒有吃飯,都開始有些懈怠。此時的元烈卻不敢放松,他怕的就是稍微松懈下來就被秦影鑽了空子。
然而,怕什麽來什麽,隻見夜幕中,一匹白馬跑了出來,馬上似乎坐着一個紫衫男子,在距離紮營處不遠的地方朝着西方快速的飛奔過去。
元烈打了個激靈,心想終于來了,于是提槍上馬跟了上去,誰知那馬速度極快,一時之間竟然追不上,元烈牟足了勁,使勁的踢着馬肚子追着跑。
不一會,那白馬身上的紫衣男子似乎從馬背上落了下來,元烈急忙上前看去,隻見這袍子裏隻有一些幹草和巨石,沒有半分人的影子,元烈忽然醒悟,這分明是調虎離山之計!随即趕緊回轉往營地跑去。
不過似乎已經晚了,這邊一個萬曆軍的探子突然走到了囚車前,一刀砍斷了門上的鎖鏈,一把将已經昏迷的江勳扛在了肩上,踏着風呼嘯而過。
元烈沖着将士們大喊,
“快攔住他,他就是秦影。”
衆人聽到這個消息皆是一驚,迅速的拿起自己的武器,誰知,半空中突然掉下來許多被酒淋過的幹草。衆人更加驚訝,皆向上方看去,這時,一個火苗在黑暗的夜色中顯得尤爲明顯。
江楚歌見西風已起,秦影那邊也已經得手,忙用火折子點燃身邊的幹草,這些幹草已經被酒淋過,一下子火苗就旺起來,差點燒着了她的手。
燃燒的幹草被扔在了下方,火勢瞬間就大了起來。附近沒有水源,又到處都是容易起火的幹草,一瞬間,就有不少人被火舌淹沒。
身後一片慘狀,元烈卻像看不見一樣,又是不管身後人如何,隻朝着秦影遁走的方向追過。
江楚歌努了努嘴唇,她真不明白司徒彬是怎麽想的,放着秦影這樣有能力有胸懷的人不重用,反去啓用元烈這樣的有能力卻毫無憐憫之心的人,如果一個國家全是這樣的人在管理,那怎麽可能繁榮下去呢?
他們開始倉皇的向四周逃散,完全沒有了秩序,元烈的聲音在一片哀嚎與奔逃的場景裏,顯得微不足道,還一直跟在他身後的,隻剩下陛下欽賜的一千近衛軍。
秦影背着江勳往江楚歌的方向跑去,就在他即将被元烈追上的時候,幾個人騎着馬奔着他跑了過來。他一下把江勳扔給了其中一人,然後幾個腳尖點地,就上了江楚歌的馬。
“屬下來遲,王爺恕罪!”
來人正是星宇汀蘭他們幾個。
隻見星宇和汀蘭各騎了一匹馬,林峰和林可兒則同騎着一匹。這時,幾個人終于彙合了,他們一同向西跑去。
今日的夜空灰暗,月亮被周圍的烏雲完全遮住,但是身後的亮光卻十分的耀眼。
通往西涼的唯一小路上大火已經蔓延開來,火不停,自然是沒有人能過得去。
終于逃離了大火,到了一處安全的地方停了下來,元烈和他身後的禁衛軍也随着趕到了。
“想不到堂堂秦王殿下跑路的能力倒是一流,讓在下好找啊。事到如今,你們還能跑得了嗎?”
“小将軍憑什麽以爲,你和你身後這一千人能攔得住我?”
江楚歌眼珠子一轉,對着林峰說到,“林峰,你去會會小将軍,過後給你雙倍的賞錢。”
雖然林峰在進府的時候收到過一次江楚歌的賞銀,不過之後江楚歌很快就下了天牢,所以再也沒收到過什麽賞錢了。對這位主子的感覺,嗯,怎麽說呢,他也不太清楚爲什麽自己要舍命救這個剛認識沒有多久的人。
大概是明明可以以自己的妹妹做人質的時候卻選擇了放過吧,他總覺得,跟着這樣心地善良的人會特别安心,對江楚歌要給錢什麽的,他也不過是爲了讓她不要心裏愧疚罷了。
此時她聽到江楚歌叫自己對付元烈,眼裏心裏仿佛就隻有了一個元烈。
林峰此人從小就是這樣,性子沉悶不愛說話,做事從不會想很多,對人下手很重,又是個結巴,小時候經常被孤立。
有一次,他看見一個小女孩被周圍的人欺負,他就追了上去,殺光了所有人,并給這個小女孩取名叫林可兒。也是從那時候起,林可兒就開始叫林峰哥哥。
林峰爲人不偷不搶除了會殺人沒别的技能,所以沒人敢雇傭,因爲要照顧林可兒又不敢賣身,生活一直十分拮據,唯一的經濟來源就是幫人打架分得的散碎報酬。長此以往,竟是越來越能打,碰到的對手無一例外都被他打敗。如此,也就開始有了名氣。
但是林可兒卻很不喜歡哥哥做這樣的工作,因爲林峰經常渾身是傷的回家。他雖無所謂,但也不願意讓妹妹難過。
他還記得那天,有一個打扮的十分富貴的男人來找他,讓他處理一個人,之後就給他一千兩白銀讓他遠走高飛。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一千兩白銀,夠他和林可兒活兩輩子了。
于是他對林可兒說,做完最後一次就會有一千兩銀子,然後就可以離開這裏,過正常的生活。可林可兒馬上瞪大了眼睛問道,那是不是會很危險?
當時的林峰被可兒的敏銳吓了一跳,但趕緊回答,“不,不危險。”
“哥哥,你可不可以盡量不要做這樣的工作了?可兒覺得害怕。”
“最,最後一次。”
然後他就跟着那人架着一輛馬車入了宮。
再後來,當汀蘭拿劍抵住可兒脖子的時候,他頭一次感覺到了害怕,平時與人打架的時候不管是受了傷還是砍斷了别人的脖子,他都不會有一絲異樣的感覺,可那時候,他發現自己真的怕失去一直與自己相依爲命的可兒,如果那樣的話,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但是他打死也沒想到江明竟然會放了他們。也是從那個時候,他突然知道了這世上還存在着另外一種人,跟自己不一樣,跟别的其他人也不一樣,仿佛不該存在于世的,内心如同月光一樣美好的,另外一種人。
說不出什麽理由,卻好像本來就該如此一樣,當江楚歌說出要他跟她回府的時候,他馬上就想答應了,沒想到的是,可兒竟然也一樣。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林峰不懂什麽叫湧泉相報,他隻知道對他真心的人這世上沒有幾個,他須得拿命護着。而江楚歌,就是他必須要保護的存在。
此時的他聽到江楚歌的話,提起刀就沖着元烈殺了過去。
元烈自恃武功高強,在他眼裏,能稱得上是對手的隻有秦影,故而沒怎麽把林峰放在眼裏。
然而,他第一次與林峰交手,就感覺到了壓力。
這身法詭異的簡直不像人,仿佛完全沒有任何情緒,所有的動作都隻有一個目的,就是殺人。
一寸長一寸強,元烈的銀槍雖長,卻隻來得及防守,林峰的刀上下翻飛動作極快,竟然占了上風.。
然而雖然一直在防守,一時半刻林峰卻也無法取勝,那邊的大火還在熊熊燃燒着,兩萬軍隊幾乎折損殆盡,便是活着的恐怕也沒有什麽士氣可以與之對抗了。
元烈内心着急,這秦影身邊的人怎麽都這麽強?本來想着速戰速決,讓身後這一千人拖住秦影一時半刻的,自己再找機會把江楚歌搶到手,不怕他不聽話。誰知道碰上一個林峰反而是自己被拖住了。而且怎麽就總是栽在了火上?第一次放火失敗了,第二次換成自己被燒了。
元烈心裏着急卻也無法,又一個回合後飛下馬去,畢竟在地上更容易施展。
林峰見狀也飛身下馬,兩個人在地面上纏鬥了起來。
又打了一會,元烈有些分神,結果一着不慎,手裏的銀槍被林峰的刀砍翻在地。元烈趕忙收回心思,向後一個翻身,逃到副将的身邊順便拔出他的佩劍朝着遠處射了出去。
可兒不會無功無法自保,那劍又飛快,旁人注意到時再想救援時已經晚了。離可兒最近的江楚歌大駭,她下意識的伸出手去阻擋,但那劍卻沒有絲毫的停滞,穿過她的掌心繼續向後去,牢牢的釘在了可兒的胸口上,這才停了下來。
可兒還坐在馬上,她盯着自己的傷口,沒哭也沒喊。不過瞬間,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
“可兒!”
林峰撕心裂肺的聲音傳了過來,他急速的回身把可兒抱在了懷裏。
“哥哥,我,我好像沒力氣了。”
林峰緊緊的抱着林可兒,悲怆的說到,
“可兒,你會沒事的,都是哥哥不好。”
此時江楚歌不顧自己手上的傷勢趕緊跳下馬去查探可兒的脈搏,跳動的頻率已經越來越弱。江楚歌的手也越來越顫抖,漸漸的,她松了手,不覺間眼淚已經從眼眶裏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