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歌揣着滿肚子的酒水蹲茅廁去了,出來的時候覺得腳步都是虛的,看人也重着影子,晃晃悠悠地就朝一個身影斜斜的撞了過去。
周刑今晚和狐朋狗友們喝了不少酒,摟着個花魁在茅廁裏鬧了一陣,沒一會兒就釋放了,正覺得差點意思,一個軟乎乎的身子就撞在了他身上。
剛想破口大罵,可看清楚地上的女人模樣之時,他瞳孔一縮,眼底倏然劃過一抹冷然的淫光。
正琢磨着什麽時候去算賬,竟然自己送上門來了……
江楚歌一離開,秦野就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樣子。
在燈火的映襯下,他的膚色看上去是偏病态的白,暗處的影子無聲無息地隐藏起來,江楚歌走後愈發襯得這處沉冷孤寂,也給他周身覆上了一層冰膜。
凝然片刻,秦野有些無語地笑了下,“她竟然把我當成了公公,我長得很像太監嗎?”
傾城坐在他對面,将剛剛煮好的醒酒湯奉給他喝,淡淡道:“她喝醉了,不是有意冒犯您。”
一個影子悄無聲息地走過來試毒,檢測無毒後又悄無聲息地退下,秦野這才将杯中的醒酒湯喝下,而傾城對這一切早已習慣,表情不起一絲波瀾。
“得了吧。”
秦野将茶盞放下,沒好氣道:“也就是她喝醉了,要是她沒喝醉,還不定編排我些什麽,或許比這更離譜的還有呢。”
他嘴上生氣地數落着江楚歌,唇角卻染上一絲笑意。
傾城不置可否,隻是對他待江楚歌的态度有些詫異,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他幾下,心口處有根弦砰砰跳的飛快。
秦野和傾城等了半響,酒都快解了,卻遲遲沒有等到江楚歌回來。
“人怎麽還沒回來?”他微微蹙眉。
傾城也覺得納悶,“興許是醉倒在茅廁了,我帶人去找找……”
她剛站起身,就敏銳地看到了從門口走進來的一抹天青色的身影,晏三爺親自上前引他進來,秦野自然也看到了,神情一緊,眼底寒光微閃。
秦影擡眸往樓上看去,隻見傾城,未見江楚歌的身影,兩道劍眉倏然一擰。
傾城沖他微微颔首點頭,餘光中,秦野已經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她心神頓了頓,朝樓下走去,命人去茅廁的地方找找江楚歌,自個兒朝秦影迎了過去,未及行禮便被秦影制止住,直接問她,“江楚歌呢?”
他呼吸有些不勻,一看就是疾跑過來的。
“喝了不少酒,去了茅廁半天也沒回來,我已經讓人去找了。”
傾城引着秦影往裏走。
未幾,前去尋找的丫鬟着急忙慌地趕回來,道:“主兒,茅廁裏沒找到明姑娘,看守後門的小厮過來禀告,說是看到有個身影,挺像明姑娘的……”
“人在哪兒?”傾城嗅到了一絲不詳的預感。
綠荷辦事周到,索性将看守後門的小厮一并帶了過來。
小厮上前行了禮,戰戰兢兢地說,“今晚從後門走了幾撥公子哥,其中周大人的那撥人裏,有一個挺像明姑娘的,我沒看清臉,但認得衣服……”
他略略擡眸,看向秦影,“和您身上穿的這件衣服,顔色一樣,料子也一樣。”
秦影臉色刷地沉了下來。
“哪個周大人?”
小厮道:“兵部侍郎,周刑大人。”
傾城心中一沉,眉心擰下來之際,一道身影已經從後門飛快地掠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
周刑看着躺在她腳下的江楚歌,宛如看着一隻待宰的羔羊,這隻羊羔看上去比想象中還要肥美,身材凹凸有緻,臉蛋嬌俏可人,竟還是個美人胚子。
那天在浮生酒樓,這個臭婆娘剽悍的很,二話不說上來就給他一頓暴揍,打的他求爺爺告奶奶的,偏偏還打了他,讓他想告狀都覺得丢人得很。
隻能暗暗吞下這個啞巴虧,想着等日後有機會再報仇。
彼時他隻記得她的剽悍了,完全不記得她的模樣,今日一見才後知後覺,長得還相當不錯,比如意樓的花魁看上去還要美上三分。
不過她怎麽會出現在如意樓?
難不成是她那個小白臉男人把她賣進去的?因爲賭債?醉酒?看上了别的女人?
管他因爲什麽,反正他也不在乎。
良家婦女的味道他可從未嘗過,吃膩了風.月場上的女人,偶爾換一換口味解解膩也挺好,說不定還能嘗到另一番妙不可言的滋味呢。
周刑摩拳擦掌。
江楚歌身子晃晃悠悠的,感覺像是在一艘船上,船遇到了風浪,颠簸的她想吐,胃裏一陣上下翻湧。
感覺到身前一陣清涼,像是紐扣被人給解開了,她恍恍惚惚地以爲是秦影,揮手一拍他的大豬蹄子,嘟囔了一句,“别鬧……”
江楚歌音色本就清澈,醉酒之後還添上了一絲慵懶和嬌嗔,聽在人耳朵裏隻覺得癢癢的,像貓爪子在有一下沒一下地撓着。
周刑覺得呼吸都像是在往外噴火,剛剛被拍開的手顫抖着又去解她的衣扣,露出了精緻的鎖骨、雪白的肌膚看着就讓人垂涎三尺。
他搓搓手之際,原本躺着的女人突然坐了起來,攀着他的肩頭,在他臉上摩挲了一陣,似乎把他當成了什麽有洞的器皿,忽然捏住他的嘴。
周刑心潮澎湃,以爲她要主動地吻過來,暗道果然良家,比花魁上道多了,他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
“嘔~”
嘴巴裏陡然灌進來一股濃稠的粥,還是馊了的那種,周刑猝不及防,吞下去好幾口,差點噎到,臉上、眼睛、鼻子都無一幸免,濺了滿滿一臉。
江楚歌把周刑的嘴巴當成了馬桶,吐了個昏天黑地,一塌糊塗。
吐完了以後就舒服了,一腳把馬桶踹到一旁,臭死了。
“……我草!”
周刑在意識到自己吞的是江楚歌的嘔吐物時,差點沒暈過去,也在馬車上吐了半天,惡心的膽汁都快吐出來了。
他扯下車簾對着自己的臉一通擦,看着靠在車壁,昏昏欲睡的江楚歌,氣不打一處來,連情緒都懶得醞釀了,直接拽着江楚歌的頭發拖過來,開始撕她衣服。
“嘶——”
衣衫撕碎的聲音在車簾裏傳來,頭皮的痛讓江楚歌兜然轉醒,睜開惺忪的眼睛,就看到周刑兇惡嘴臉和眼裏的淫光。
她低頭瞥了一眼自己,腦袋“轟”的一聲,緊接着臉上便挨了重重一掌,周刑冷哼一聲,“臭婆娘,老子今天把你弄死在這兒——!”
江楚歌眼前一黑,半天沒緩過神來,本能地想反抗,然而身子軟的像一灘爛泥。
她狠狠咬了一下舌尖,任由血順着嘴角淌下來,強烈的痛感刺激着她的身體和神經,她擡起頭重重撞在周刑腦袋上,想要和他來個魚死網破。
撸起袖子正準備掄拳頭,隻聽“嗖”的一聲,一個泛着銀光的箭頭從窗戶射進來,直接穿透了周刑的太陽穴。
江楚歌神情一滞,便見周刑瞪大眼睛,直直地沖她砸了過來。
秦影提起輕功一路沿着周府的方向追去,于路旁發現了一輛華麗的馬車。
他眉心微蹙,沉着臉走過去,馬被拴在了路旁,車夫像是睡着了一般倒在車闆子上,但他知道他不是睡了,而是死了。
秦影心中倏然一緊,掀開車簾,果然看到了躺在血泊中的周刑,車上還有不少禾歲物,隻是濃重的血腥氣掩蓋了嘔吐物的臭味。
馬車裏不見江楚歌的身影,可周刑的手裏攥着幾根頭發絲,還有一枚珍珠形狀的紐扣,正是江楚歌的!
他心神一凜,轉身正欲離開,隻聽一陣車輪的滾動聲和急促的腳步聲,禁軍統領崔峒一馬當先走在前面,穿着盔甲的禁軍火速将現場包圍了起來。
幾乎是不敢置信一般,崔峒看着秦影,訝然喊出聲,“王爺?怎麽是你!”
秦影目光微微一凝,朝他身後青篷雙轅的馬車看去。
車簾緩緩拉開,一個穿着寬大玄衣的中年男人踩着小厮的背,從馬車上走下來,颌下長須随風輕動,端正的面龐和俊朗的五官可見年輕之時的芝蘭玉樹。
隻是人到中年,退去了年輕時的青澀,人顯得持重又端肅,站在那裏不怒自威。
此人便是如今位極人臣,百官之首,殷相是也。
舊相識見面,分外眼紅。
秦影被禁軍圍在中間,兵部侍郎周刑死了,而他是命案現場唯一的活人,自然逃不掉幹系,崔峒不許他走,要将他帶到皇上面前定奪。
殷相立在那裏,看着外甥死不瞑目的屍體,眼圈紅了又紅,沉厚的嗓音中是說不出的憤怒和傷懷。
“俊王殿下,你我一别便是五年。我知道,你對當年一事一直耿耿于懷,不肯諒解老夫,可你有什麽怨怼盡管沖我來,何苦傷及無辜性命!”
他聲聲控訴秦影的罪行,認定了他是殺人兇手。
“人不是我殺的。”
秦影冷冷地說,“待我先找回我的妻子,要去禦前還是大理寺,亦或是天牢,我随時奉陪。”
“王爺,請不要讓在下爲難,無論您是否清白,都務必随我們走一趟。”
秦影不理會,徑直往前走。
崔峒剛影的面容現出冷意,言辭凜冽,“您要是不配合,那就請恕在下無理了。來人,拿下!”
禁軍們如臨大敵一般,想要上前,卻被秦影的氣勢侵的節節敗退。
秦影毫無顔色的唇邊緩緩挑起一絲冷到讓人心涼的笑,“就憑你們,也想困住我?”
江钰收到消息,帶人匆匆趕到之時,看到的就是一副劍拔弩張的場面。
“大哥,這裏交給你了!”
秦影見江钰趕到,算是吃下半顆定心丸,不再和禁軍纏鬥,青色的衣衫在半空中轉了一圈,踢倒一排,踩着屋脊便飛走了,身法詭谲,眨眼便沒了蹤影。
見秦影走了,江钰沒事人一樣從馬車上下來,朝崔峒和殷相拱了拱手,特特走上前去查看了一番。
跟上來的手下用打火石點燃了火把,借着明火,撥開了車夫的腦袋。
“車夫身上沒有明顯的傷勢,嘴唇呈青紫之色,可以判定是中毒而死。”
江钰渾厚的聲音在黑夜中緩緩說出,又打開了車夫松散的拳頭,裏面有一枚箭頭,正是它刺穿了周刑的太陽穴,一擊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