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貝……以前在秦影心裏,定然也當殷錦繡是寶貝吧,畢竟是未過門的妻子。
想到這裏,江楚歌隻覺得跑都沒了力氣,腳下卻是越跑越遠。
“溪兒!”
她聽到秦影在後面喊她,可她并不想停下來,他隐瞞她的事情太多了,之前那些她都選擇了原諒他,可這次的事情,對她的自尊心是個莫大的打擊。
秦影待要上前去追,被柴言攔住了。
“這會子你上去說什麽她都聽不進去的,不如讓她冷靜一會兒。”
秦影看着江楚歌的身影消失在前方,頓覺心髒像是被挖去了一塊,眉心重重一蹙,他捂着胸.口,血腥味在喉嚨裏不停地翻湧,終究沒忍住,噴了出來。
“阿湛!”
“十七叔!”
柴言和秦嬰的驚叫聲此起彼伏地響起來,殷錦繡正哀傷地躺在床榻上,等着秦影回來給她一個解釋,聽到驚叫聲她撐着身子走出去一看,頓時呆住了。
秦影臉色蒼白的如同石灰一般,唇角淌下來血迹,前方的青石鋪就的地闆上還有一灘血,觸目驚心。
他席地坐倒,柴言在他身後給他輸送内力,面露焦急。
殷錦繡呆愣愣地怔在了原地。
他竟然……吐血了?
是因爲那個女孩的離去嗎?
秦影眉心緊鎖地坐在那裏,他閉着眼睛,心口鈍痛,隻覺得滿心的疲倦。
這段時間不知是怎麽了,身體總是反反複複,時好時壞,和江楚歌在一起時似乎什麽病痛都感覺不到,可隻要一和她鬧别扭,心尖就一絞一絞地疼。
應該是和他修煉的小周天有關。
師父曾說過,小周天練到後面會越來越難,自己掌控不了,需要通過歡~愛才能夠沖破封印,而練到最後,最高境界便是心靈契合,合二爲一。
兩個人一人受傷,另一個人會遭到反噬,隻會傷得更重。
所以,他心痛難忍,是因爲他傷了江楚歌嗎,她傷的越重,他便越痛,是嗎?
殷錦繡看着面色蒼白,坐在那裏療傷的秦影,扶着門框,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自從他離開帝京,這一走,便是五年。
五年未見,她已然熬成了老姑娘,如同昨日黃花一般,漸漸枯萎凋零,可他還是那麽英俊清雅,眉宇間相較五年前添了些滄桑,看上去卻更沉穩成熟了。
他娶的那個農家女,看着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正是嬌.嫩的年紀,看着就是活潑愛玩的性子,相貌雖稱不上絕世,卻也是可愛嬌俏。
尤其是那一雙泛着水光的桃花眼,自帶風韻,她從未見過如此有靈氣的一雙眼眸。
更令她覺得心涼的是,秦影看着她時眼裏毫不掩飾的溫柔和寵溺。
那種目光,她以前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
他一定是愛極了她吧。
殷錦繡扶着門框的手不由攥緊,她想起五年前,杏花微雨,她精心打扮去赴他的約,滿心歡喜地想要和他一起商量婚約的事情。
等來的,卻是他的退婚請求。
“錦繡,你我之間的婚約,是父皇和殷相所定,并非我所願。殷相看中的,無非是攝政王妃的位置,但如今我已不是攝政王,這樁婚約,還是作廢吧。”
那是他們相識二十餘年,他對她說過最長的一段話,卻是宣布與她退婚。
她不願,情真意切地告訴他她不在乎什麽王妃之位,她愛的自始至終都是他這個人,隻要能夠嫁給他,哪怕布衣蔬食,她也願意。
“可我不願意。”
他拒絕的十分直白,直白的幾乎不考慮她的感受,“我畢生所願,不過平靜二字。我如今一介布衣,歸隐山野,比起相府千金,農家女更适合我。”
當年,他留下一番令她心碎的話便離開了金陵,她隻當他彼時太過失意,說的是一時氣話,卻沒想到他竟然真的娶了一位農家女。
可是,一個普通不過的農家女,如何配得上絕代風華的攝政王殿下?
她可以陪他入主朝野,也可陪他歸隐山林,可那個農家女,沒有身份沒有背景,怎麽可能坐得穩攝政王妃的位子?
若說五年前農家女比相府千金适合做他的妻子,可如今,他既然重回金陵,且早晚要重歸朝堂,那麽她這個相府千金,自然比農家女更加适合他。
殷錦繡眼底閃過一抹堅定的光。
别人的東西,她從來不争不搶;可是屬于她的東西,她絕不會拱手相讓,哪怕是被人搶去了,她也要親手搶回來!
……
江楚歌跑出去好遠,隻覺得心口一陣一陣的痛。
不知道是跑的太急還是急火攻心,一陣血腥的味道湧上喉嚨,她停下腳步,一抹嘴角,手背上全是血。
她看着那抹刺目的血,驚訝地睜了睜眸,不是吧,她一直以爲“氣到吐血”是一種表達憤怒的誇張說法,沒想到還真的發生在了自己身上。
自從穿越之後,發生在她身上的事越來越玄幻,還有什麽事是接受不了的,她站起來,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在橋上倚靠了一會兒,平複了一下呼吸,她适才發現竟然不知不覺又跑到了秦淮河這邊。
華燈初上,日暮還沒完全被夜幕代替,隐約能透過雲層看到天邊的一抹晚霞。
這裏的景色是這樣美,可她爲何覺得心口那麽悲涼。
從踏進金陵城開始,她就感覺到事情的走向漸漸在沿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在發展,一件件事情絡繹不絕地向她湧來,讓她幾乎沒有什麽招架之力。
她一直挂在嘴邊的話,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兒,關關難過關關過,不過就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有什麽好怕的。
可今天這事,她覺得挺難過。
難過的不是殷錦繡,不管她是秦影的未婚妻還是他的心上人,這些都跟她沒關系,讓她覺得難過的是秦影,是他的态度,他的心意。
他再一次隐瞞了她。
從他的臉,到他攝政王的身份,再到現在平白出現了一個未過門的妻子,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隐瞞她,欺騙她,讓她覺得,她可能愛上了一個别的人。
是啊,她愛的,是臨溪村的獵戶秦影,那個長的醜,性子傲嬌又清冷,卻靠着自己的肩膀給她撐起一個家,和她一起并肩作戰的人。
不是現在這個,相貌英俊,高高在上,有着無比輝煌豐富的過去,還擁有一個未婚妻的攝政王殿下。
她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她之前對于攝政王的憧憬,不過是遙不可及的想象罷了,但這一切成爲現實之後,她發現她并沒有想象中那麽開心。
她可以無比真誠地祝福攝政王殿下,哪怕知道他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她也會笑着祝福他們。
可她卻無法祝福她的相公在她之外還有一樁婚約,甚至心裏還保留着一抹白月光。
那她算什麽,他心口的朱砂痣嗎?
呵呵。
江楚歌冷然一笑。
或許,她該好好考慮一下和秦影之間的關系了。
隻是她現在胸腔裏聚着一團火,急需冰冷的酒來撲滅,否則以它翻湧的程度,自己很有可能會自~燃而亡,比起愛情,她更惜命。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還沒活夠本呢,就這麽着死了,豈不是太窩囊了嗎?
她從橋上走下去,徑直去往如意樓。
三番兩次來這裏,如意樓的花溪媽媽都認識她了,隻是見她一個人來有些詫異,“明姑娘來了,怎麽就你一個人,來找傾城嗎?她這會兒正陪客呢。”
“不打擾她,我來喝個酒。”
江楚歌在身上摸索了一陣,還真摸出了一錠銀子,花溪媽媽卻沒接,“見外了,自己人來喝酒還需要什麽銀子,敞開了喝便是。”
不太清楚這個“自己人”是看誰的面子,江楚歌還是将銀子塞進了她塗滿丹寇的手裏,“當我是客人吧,有沒有彈曲彈的好的小姐姐,過來給我彈一曲。”
沒等老.鸨回答,一道清冽的聲音卻在身後響了起來,“小姐姐沒有,帥哥哥倒是有一個,你要不要?”
江楚歌下意識地回過頭去,就看到一個容顔清朗,面含桃花的小白臉,正望着她笑。
“水鬼!”
秦影緩過那一陣心絞痛,被柴言半扶着進了房間。
他是想要立馬去追江楚歌,可在追上她之前,有些話他還是應該提前跟殷錦繡說清楚,也和在場的衆人說清楚。
小魚兒跟着江钰回來,發現江楚歌不在了,他吵着鬧着要去追,卻見爹爹吐了血,吓得登時不敢再鬧,老老實實地待在房間裏照顧爹爹。
秦影的目光在衆人面前淡淡掃過,這個房間裏的,都是他在這個世上爲數不多的親友,至少是真心待他的人。
“十七叔,喝茶。”
秦嬰見秦影的視線朝他淡淡掃過來,像是被刀子劃了一下似的,莫名令他感到一陣心虛,忙上前沏了一杯茶奉給秦影。
秦影卻并沒有接,隻是冷冷地發話,“跪下。”
“……”
氣氛一片沉寂。
秦嬰端着茶杯的手一抖,幾乎是伴着這聲喝令,屈膝跪在了秦影身前,高舉茶杯,一動不敢動,心髒卻是不争氣地撲通撲通跳。
死了死了,他今天死定了。
他從小到大,最怕的就是十七叔。
應該說不隻是他,他們這一輩,有哪個是不怕十七叔的?
從當今皇上,到他和江淮,乃至樂陽長公主,小時候都是在十七叔的俊王府讀書習武,由他帶大的,說是叔叔,實則亦師亦父,況且他又一向嚴厲。
由着他跪了會兒,秦影漠然地問,“知道爲何罰你?”
秦嬰自然知道,卻是不服。
他咬了下唇,擡起一雙棕黑色的眼睛,“侄兒知道,您是怪我今天對楚歌的态度。可我也明說了吧,在我心目中隻有一個十七嬸,那便是錦繡姑姑。”
不怪他這麽覺得,畢竟錦繡姑姑和十七叔從小一起長大,是陪伴在他身邊唯一的女子。
在他們的心目中,溫柔端莊又善解人意的錦繡姑姑,就是他們未來的十七嬸,他們金童玉女,天底下誰人不說他們是一對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