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個玩笑嘛。”
江楚歌嘿然一笑,不過她還是很驚訝,原來皇上竟然是被秦影一手帶大的,那還這麽對他,敢情這是養了個白眼狼啊。
她突然朝團子看過去,可能是眼神太過陰測冷清,吓得團子一抖,在小魚兒懷裏縮了縮腦袋。
小魚兒摸了摸小家夥,呼噜呼噜毛,不怕。
江钰輕咳了一聲,道:“皇上沒說要治紅顔和南烨的罪,卻也沒下旨釋放他們,南大将軍也沒有去求,殷相去問過,也被皇上顧左右而言他擋了回來。”
江淮一擰眉,“難道要一直這樣耗着不成?”
傾城有凳子不坐,習慣性地坐在窗台上,望着遠方日暮西斜,手裏拎着一壺果酒,嘴裏是酸甜的,神情卻是清苦的。
想起昨晚她使出渾身解數,無論怎麽求,那人都神色不改,冷冷地對她說,“不是朕不想放,但你妹妹關系到北漠的戰事,朕要以大局爲重。”
“耗着可還行?天牢那種地方可不是人待的,我就進去過一次,這輩子都不想再進去第二次了。”
秦嬰想起來,都覺得頭皮發麻,渾身起雞皮疙瘩,忍不住抖了抖。
江淮睨他一眼,輕嗤道:“我記得,某人當時還吓得尿了褲子。”
“尿褲子算什麽,沒吓傻就算好的。”
秦嬰覺得跟臉面相比,還是小命比較重要,但他還是極力維護自己的臉皮,“再說我當時才五歲好嗎,那時候尿褲子也很正常啦。”
“我一歲就學會自己撒尿了,再也沒尿過褲子,寶哥你還不如我呢。”
小魚兒毫不留情地批評他。
“……”
秦嬰不滿地看着他,“咱倆好歹是堂兄弟,這麽自相殘殺真的合适嗎?”
衆人聽着不由失笑。
被他這麽一插科打诨,嚴肅的茶話會氛圍變得稍微輕松了些。
“不管怎麽說,紅顔姐的命是保住了,她和南烨兩個也終于可以在一起,事情也算是進展一大步了,樂觀一點,說不定過兩天就能出來了呢。”
江楚歌給衆人打雞血,然後收效甚微,衆人的目光不約而同朝秦影看過去。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皇上不放紅顔和南烨,無非是還想以這二人作餌,讓秦影能夠重回朝堂,領兵出征,而秦影則堅持要南大将軍親自來找他。
兩個人都知道他們提出的條件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卻還是僵持着,現在就看哪一方會先忍不住服軟。
江楚歌夾在中間更是糾結。
她既想讓紅顔能夠早日脫離苦海,卻又不想秦影受人威脅,重回朝堂陷入泥沼之中,然而她更加不解的是,爲何秦影一定要她親爹來求他才肯?
似乎他回不回朝堂,跟皇上無關,卻跟南家息息相關。
是因爲她?
還是他和南家之間有什麽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臨近晚飯時間,江楚歌都餓了,可見衆人都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出于禮貌,她問了一句,“都别走了,今晚留下來吃飯吧。”
秦嬰期待的目光看着她,“你做嗎?”
“當然我做啊。”
江楚歌話音一落,衆人紛紛表示,“卻之不恭”、“恭敬不如從命”、“既然你這麽說了,那我就勉爲其難地留下了”,“多做一點,我們能吃”……
秦影聽半天,有些不滿了,“你們都沒有家嗎?”
難怪都趁着飯點跑過來,他還以爲都是真的關心他,鬧了半天隻是想來蹭飯而已。
“有家,但家裏的飯菜哪有楚歌做的好吃。”
秦嬰星星眼地看着江楚歌,開始吹捧她。
江钰輕咳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弟妹做的飯菜卻是好吃,我回家對着夫人說了一句,夫人以爲我嫌棄她做飯不好吃,所以……”
“所以我娘罷工了,要我們父子二人自己出來找飯吃。”
江淮面無表情地補充完父親的後半句話。
“人多熱鬧。”
小魚兒笑嘻嘻的,毫無負擔地替他娘親應下了這做飯的差事,然後立馬扭頭朝傾城看過去,“漂亮姐姐,你也留下來一起吃吧,我娘親做飯可好吃了。”
傾城看着小家夥明朗燦爛的笑臉,隻覺得冷硬的心跟着化了化,她微微一笑,“好。”
衆人期待的目光紛紛朝江楚歌看去。
江楚歌心裏失笑,這一堆人看着她的目光像剛出生的鳥寶寶,張着嘴嗷嗷待哺乳。
“行,這就給你們做去。”
她站起身。
秦影跟在她身後站起來,道:“我陪你一起。”
江楚歌剛想說不用,可看着秦影那殷切的目光,不由有些警惕地看着他,“那先說好,隻做飯,你别想做壞事。”
“……”
衆人的目光齊刷刷朝秦影看過去,不是吧,攝政王殿下還有這個癖好?
江楚歌帶着秦影一進廚房,就被緻以熱烈的問候和歡迎。
宛如領導來視察一般。
李哥等人立即騰出道來,把鍋也讓給她,笑眯眯地問道:“明姑,今天準備做什麽呀?”
這陣子後廚的人漸漸和江楚歌熟絡起來,稱呼一直在變,從明老闆叫到明姑娘,後來覺得叫姑娘都生分了,便把最後的娘字省掉,直接改叫“明姑”了。
親切又不失恭敬。
江楚歌道:“有什麽就做什麽。”
她做飯向來看心情,不太挑食材,一般是手頭有什麽就做什麽,看到菜食譜在腦中便自然構成,随性得很。
浮生酒樓的後廚食材一應俱全,給足了她發揮的空間。
秦影這還是跟着江楚歌來後廚,衆人跟他也不是很熟,隻知道他是老闆秦嬰的親叔,那位傳說中的攝政王殿下,對他畢恭畢敬,生怕沖撞了他。
衆人偷偷打量着他,看着他挺拔的身姿和英俊的面容,心道攝政王殿下不愧于‘俊王’這個封号,果真是俊逸非常,谪仙般的人兒。
秦影沒太理會衆人的目光,隻追随着江楚歌,見她已經動手挑食材了,把一個個紅的綠的圓的長的往案闆上放,俨然又是要大幹一場的架勢。
他道:“沒什麽重要的客人,都是自己人,随便做點家常便飯就好。”
“就是家常便飯啊。”
江楚歌頭也不回道。
“……”秦影漠漠地看着她拎到案闆上的羊蠍子,心道我信了你的邪家常便飯。
江楚歌原本真想随便做點,可架不住那羊蠍子在他面前不停地晃,仿佛在跟她說“做我吧,做我吧,有本事你就做我啊”,她一撩袖子,決定:幹它!
涮羊肉和羊蠍子火鍋在北京可謂是經久不絕,她在後海開的那家火鍋店一年四季都不帶休息的,尤其是到了冬天,食客絡繹不絕,客源滾滾。
深秋的夜晚也涼的很,吃頓火鍋暖和暖和,心情也能跟着舒服些。
江楚歌将早已浸泡好的羊蠍子從水中撈出來,放入鍋中焯水,将血沫子一一撇淨,直到血沫子變成白色,再将焯水從鍋裏舀出來,當高湯使。
李哥在旁邊觀察了會兒,笑着問道:“明姑這是準備炖羊蠍子嗎?”
“不,做紅湯羊蠍子火鍋。”
江楚歌轉頭對秦影道:“不過你應該不能吃。”
秦影正暗戳戳地期待,聽到這一句耳朵跟團子似的,立馬炸了起來,“爲什麽?”
“你身體還沒痊愈呢,發熱的人不能吃羊蠍子,容易上火。”
江楚歌一邊在溫水裏洗着焯好的羊蠍子,一邊對秦影道:“一會兒我還是給你單獨做碗蘑菇粥吧,吃清淡些,對你的身體好。”
“……”
我才不要喝什麽鬼蘑菇粥!
秦影在心裏咆哮。
羊蠍子火鍋最重要的就是調料,缺一味都不行。
江楚歌将小茴香、花椒、麻椒、孜然、白胡椒粒放在一起,又抓了些香葉、桂皮、八角、草果、白芷、肉蔻、幹辣椒放在一起,還有食鹽等調味料。
接下來就要炒香料了。
她一轉頭,發現不止後廚的人在巴巴地等着看她做,秦影也在巴巴地瞅着她,表情還有幾絲悲憤。
江楚歌假裝不知,“愣着作什麽,不是要進來幫我嗎?也不指望着你做别的了,擇點青菜,切切豆腐吧。哦,還有蘑菇,一會兒給你做蘑菇粥。”
“……”秦影一副冷漠臉。
不給他吃好吃的還指使他去幹活,誰家媳婦能對自己的相公幹出這種缺德事?
江楚歌将料炒好之後,在高湯中加入羊蠍子,再加入一勺紅糖、一勺豆腐乳、鹽、香菜梗,大火燒開後轉中火,慢慢炖。
黃銅火鍋裏咕嘟咕嘟冒着泡,羊蠍子漸漸飄出濃郁的香味,夥計将黃銅火鍋架進房間裏之時,早已饑腸辘辘的衆人全都聞着味站了起來。
那齊刷刷的如臨大敵的架勢,像是要迎接什麽女王駕臨一樣。
“不是吧,羊蠍子?”
秦嬰如餓狼一般,先聞出了味道。
黃銅火鍋一上桌,羊蠍子的味道一出來,衆人都驚着了。
羊蠍子他們吃過,火鍋這玩意兒他們也應景地吃過,但一般也就是涮個羊肉片什麽的,像如今這般直接在火鍋裏炖羊蠍子的,他們還從未見過。
尤其是,這味道不知爲何,聞着格外香,格外饞,在座之人看着焖到的大塊大塊的羊蠍子,不用江楚歌喊,都不知不覺地在椅子上圍着圈坐好了。
江楚歌還備了些青菜豆腐等素菜,吃完了肉便可以放進高湯裏涮着吃,免得肉吃多了容易膩。
一群人望着火鍋咽口水。
“開動吧。”
江楚歌一聲令下,衆人便不矜持了,提起筷子從鍋裏撈肉吃,這肉已經焖的酥爛,一入口立時就要化掉似的,好吃的鼻涕泡都要冒出來了。
一時間席上都沒有人說話,全部都在埋頭苦吃,隻有嘶嘶的吸氣聲,秦嬰剛撈出來就忍不住咬了一口,差點燙到舌頭。
剩下幾人不比他好到哪兒去,齊齊吸氣,哈氣,愣是騰不出嘴來說話。
衆人都是歡天喜地,隻有秦影這邊最是愁雲慘淡萬裏凝。
他默默無言地聞着羊蠍子的香味,卻隻能麻木地将一勺雖然鮮美但跟羊蠍子一比就清淡到幾乎無味的蘑菇粥填入口中,覺得世界都晦暗了。
趁江楚歌埋頭吃肉的功夫,他偷偷想要從火鍋裏撈一筷子,結果筷子還沒提起來,就被江楚歌抽走了,“喝你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