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家朝他恭敬颔首,掉轉船頭,很快消失在秦淮深處。
喝了點酒身上暖乎乎的,但衣服濕哒哒地黏在身上還是很難受,眼前就是如意樓,江楚歌心想着不能這麽狼狽地回去,還是先找傾城借套衣服換換吧。
她整理着衣服,低着頭往前走,一堵肉牆擋在了她面前,她随口道一聲:“借過。”
然而那堵肉牆紋絲不動。
她擡起頭來,就看到秦影一副癱着的棺材臉,眉心還是擰着的,渾身打量了她一番,沉聲問:“怎麽搞的?”
問着,他在人群之中便解開束帶,脫掉了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
周圍爆發出一陣尖叫,江楚歌這才發現她不知不覺成了焦點,這焦點自然不是因爲她,而是她對面那個俊美無敵,還大秀身材的秦公子。
秦影卻渾然不理外界的聲音和目光,眼睛都釘在她身上。
“碰到一隻水鬼。”
江楚歌倒是沒不理他,然而說出來的話卻很是噎人,“你怎麽來了?”
“……”
秦影癱着的臉又僵了幾分,想說“我出來找你”,話到嘴邊卻成了,“魚兒病了,想見你。”
江楚歌腳步一頓,回頭盯了他一眼,頗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意思,不冷不熱地說,“怎麽着,父子倆組團裝病騙我?”
這毫不掩飾的嘲諷,結結實實地紮了秦影的心窩子,讓他臉色瞬間白了三分,抿着唇不說話,一副低頭認錯的模樣。
其實出來走這一趟江楚歌的火氣也消的差不多了,見到他這副模樣,心也軟了幾分。
算了,氣死了多不劃算。
江楚歌身上披着秦影的衣服,也懶得去傾城那裏換了,“走吧,回酒樓。”
她扭頭就想往回返,被秦影拉住了手,對上她疑惑的眼神,他道:“魚兒在如意樓,傾城那裏。”
“???”
江楚歌滿臉問号,在得知小魚兒真的生病了,臉色一變,迅速飛奔進了如意樓。
進傾城房間的時候,小魚兒正病恹恹地半躺在床榻上,傾城端着碗給他一勺一勺地喂着藥。
要不是小魚兒臉色白的跟石灰似的,單看那享受的小表情,江楚歌都不相信她兒子是真病了,生病了都不忘撩妹,比剛剛她遇到的那水鬼少年還色呢。
臭小子,也不知道跟誰學的撩妹神功,簡直與生俱來。
見江楚歌進來,小魚兒那一臉的笑容頓時化作苦情,一聲“娘親”喊出了山路十八彎的效果,“娘親,我難受。”
是嗎?她這個親媽還真是沒瞧出來他哪兒難受。
“你來了。”
傾城問候了江楚歌一聲,扭頭見她蓬頭垢面的邋遢模樣,眉頭一擰,“你被誰糟.蹋了?”
“……”
話一出口,看到江楚歌身後的秦影,傾城臉色先變了。
她在如意樓跟姐妹們說葷.話說慣了,一時間都忘了江楚歌是何等身份,驚訝之餘脫口而出就是那麽一句,說話就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我……”
江楚歌卻摁住了她想要起來的身子,也沒好氣地怼了她一句,“我落水了,才弄成這副鬼樣子。”
她一句話,頓時把方才即将升騰起來的尴尬氣氛撲滅了。
傾城看了她一眼,見江楚歌是真的沒往心裏去,這才稍微放心了些,隻是怯怯地朝秦影看了一眼,見他也沒怎麽不高興,這才松了一口氣。
江楚歌解下秦影的衣服,問傾城道:“你這有比較良家婦女的衣服嗎,借我一件。”
“不多。”
傾城實話實說,思考了一下:“我給你找找。”
她将藥碗遞給江楚歌,便起身出去了,小魚兒委委屈屈地看向江楚歌,因爲生病的緣故,小奶音也變得有些沙啞。
“娘親,我生病了,你怎麽都不理我呀,一點兒也不關心我,我是你親生的嗎?”
江楚歌坐在床邊,沒好氣道:“你要不是我親生的,我早就把你拎出去了,才懶得管你呢。你爹那邊剛‘病’完,你又病了,你倆才真是親父子。”
她說着,擡手探了探小魚兒的額頭,滾燙,神情不由緊了幾分,“我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發燒了,你都幹嘛了?”
小魚兒被江楚歌質問的有些心虛,但打死他他都不敢說自己到底幹了些什麽,隻哼哼唧唧道:“好難受啊,娘親抱抱。”
“抱個屁,喝藥先。”
小魚兒:“……”
一點兒也不溫柔,他已經開始想念他的傾城姐姐了。
到底是親兒子,生了病,江楚歌說不心疼是假的。
給小魚兒喂完藥,看着兒子蠟黃滾燙的小臉,江楚歌擰着眉給他蓋了蓋被子,又将擰幹了水的冷毛巾給他敷在額頭上,“難受嗎兒子?”
小魚兒微微晃了晃腦袋,“隻要娘親和爹爹好好的,魚兒就不難受。”
“……”
一句話,說的江楚歌和秦影臉色都微微變了變。
江楚歌心頭一酸,摸了摸他的小臉,“知道啦,我們好着呢。乖兒子,閉上眼睛睡一覺,捂捂汗,等睡醒了就好了。”
“嗯嗯。”小魚兒乖乖點了下頭,卻忽然朝秦影伸出手,“爹爹。”
秦影走過來,捂住了他滾燙的小手,不知道他要做什麽。
小魚兒握着秦影的手,又将江楚歌的手拉過來,和他的牽在一起,“娘親,爹爹已經知道錯了,你走之後,他都哭了。”
“!”江楚歌震驚地擡頭看秦影,“你哭啦?”
“?”秦影也同樣震驚地看小魚兒,臭小子,又胡亂編排我,我什麽時候哭了?
小魚兒擠眉弄眼給秦影使眼色,見江楚歌瞅過來,立馬又變成哼哼唧唧、要死不活的難受模樣。
演技簡直爐火純青,收放自如,一點兒表演痕迹都沒有。
秦影都恨不得把這臭小子拎出去揍一頓,可在江楚歌目光的鄙視下,他隻能頗爲無奈地承認,“我那是……落下了悔恨的淚水。”
“噗——”
江楚歌沒忍住笑噴了,一想到秦影落淚的畫面,實在是太不符合他冰山公子的人設了。
秦影見江楚歌終于笑了,心裏這才松了一口氣。
不生氣就好。
小魚兒見娘親笑了,也舒了一口氣,總算沒有白瞎小爺的苦肉計,俺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他疲憊地閉上眼睛,很快就昏昏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傾城出去了好久,幾乎是把如意樓上上下下翻遍了,才勉強找了幾件衣服回來,然而江楚歌拿起那衣服,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這就是你這裏最良家的衣服???”
她手裏拎着一件白色的紗裙,看上去挺厚的,但因爲料子是紗制的,所以十分的輕薄,裙擺也是薄薄一層,腰間還有兩處镂空,正好露出腰眼的部位。
江楚歌都能想象到穿上之後那“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效果,肯定很銷~魂。
秦影站在一旁,眼眸也跟着眨了兩下。
再看另外幾件,更過分了,要麽就是不該露的地方露出來了,要麽就是該遮的地方沒遮住,還不如這件白色的紗裙保守呢。
傾城很是無奈,“這已經是姐妹們可以貢獻的極緻了,不然你穿我身上這件?”
江楚歌很不客氣地将她身上穿的這件打量了一番。
她倒是該遮的地方都遮住了,隻是傾城的衣服明顯都是量體裁衣,走的也都是“老娘天下最美”的招搖霸氣風,那一身火紅,實在不符合她的氣質。
“我駕馭不來您的女王範,就我現在這豆芽菜似的幹癟身材,也撐不起來,還是湊合着穿吧。”
江楚歌拎起那件白色的紗裙,走到屏風後面更衣,傾城正和秦影建議,“今天這麽晚了,就别回浮生酒樓了,在這屈尊一宿吧,明天再派馬車送您回去。”
秦影淡淡道:“不必。”
“……”
江楚歌一邊換衣服一邊想笑,傾城跟人畢恭畢敬地說話就挺稀奇的了,偏又遇到秦影這個不會聊天的,分分鍾将話題終結掉。
“城姐,我不太會穿這衣服,你過來幫幫我呗。”
江楚歌向傾城呼救。
“來了。”
傾城繞到屏風後面,畫着駿馬的屏風隐隐約約透出兩個人的身影,在爲一件衣服較勁。
“收一下腰。”傾城站在江楚歌身後,手扶在她的腰上。
江楚歌:“我收了。”
秦影:“……”
他不由蹙起劍眉,不明白明明他和江楚歌是夫妻,爲何她要叫傾城進去幫她穿衣服,難道他這個相公是擺設?
事實證明在穿衣服方面女人是行家,傾城更是行家中的行家,分分鍾給江楚歌換好了,然後滿意地點點頭,“不錯,相當漂亮。”
這邊沒有鏡子,看不到自己的江楚歌不知道自己漂亮不漂亮,隻覺得身上這身紗輕的跟沒穿沒什麽兩樣,但總比果奔要好的多,便不尴不尬地走了出去。
秦影坐在桌邊喝了幾口悶酒,眼前晃過一抹白色的輕紗,然而他微微擡了下頭,隻那一眼,便定格在了江楚歌身上,嘴裏的酒順着滾動的喉結,咽了下去。
他這是頭一回見江楚歌穿白色,紗裙本來就輕,穿在她身上顯得十分飄逸,半濕的頭發也随意地散在腦後,簡單不失靈動俏皮,腰間更是盈盈一握。
江楚歌平素穿衣打扮都比較随性,一頭烏發懶懶散散地挽成髻紮在腦後,衣服也是怎麽寬松舒服怎麽來,從未穿成今日這般模樣。
險些讓他認不出來。
傾城在一旁贊道:“瞧瞧這身材,前凸後翹的,還說自己是豆芽菜,你也太謙虛了。”
“我好久沒穿過這種顯身材的衣服了,比較心虛。”
江楚歌嘿嘿一笑,捏了捏自己沒有贅肉的小蠻腰,笑道:“不是我吹,姐以前身上是有馬甲線的,現在一點腹肌都沒有,還有的練呢。”
傾城沒聽懂一個詞,“你剛剛說,什麽線?”
“哦,馬甲線。”
江楚歌看着傾城迷茫的樣子,也懶得給她做名詞解釋,“等我練出來再給你看吧,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行。”傾城點了點頭,說要不要給他們去叫一輛馬車,卻見秦影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她輕輕喚了一聲,“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