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江楚歌道:“我家那位病了,給他熬點粥喝。”
“啊?這麽清淡啊。”
小魚兒正吃得滿嘴是糖,聞到噩耗忙不疊地跑過來,看着粥皺巴巴道:“生病了不是應該吃好一點嗎?我還以爲娘親要給爹爹做大餐呢。”
“大什麽餐大餐,你爹難受着呢,不能吃太多油水,你就跟着吃着清淡的吧。”
“……”
小魚兒立馬扭頭,朝那群廚娘奔過去,“阿姨,我覺得您做的糕點特别好吃,能再給我吃一塊嗎?”
長得好看的小朋友都招人喜歡,像小魚兒這樣長得好看又會說話的小朋友更招人喜歡。
他這一聲喊阿姨們齊齊應了一聲,“能!怎麽不能啊,快過來吃,魚兒想吃紅燒肉嗎,阿姨給你做紅燒肉吃好不好?”
看着被衆星捧月圍在人群中的兒子,江楚歌簡直哭笑不得,這臭小子,爲了口吃的,臉皮都不要了,真是祖傳的厚臉皮。
她從來不擔心小魚兒流落街頭會餓死,吃百家飯也能茁壯成長。
不過有個混賬兒子,就有混賬老爹。
當江楚歌把飯盤端到秦影面前之時,混賬老爹和小魚兒同款皺巴臉,“這麽清淡?”
白米粥、素炒藕片,肉絲芹菜,都是适合病人吃的清淡飲食,但和秦影期待着的“大餐”相去甚遠,他想着怎麽也得來個麻辣雞翅、水煮魚什麽的吧。
他擡起頭,還帶着些惺忪的睡眼裏氤氲着一層水光,看上去特别脆弱委屈,“這就是你說的大餐啊?”
江楚歌剛才巴掌都要舉起來了,被他這副可憐樣又弄得心軟下來,闆着臉指了指桌上的粥和菜,質問爺倆,“這粥不香嗎?菜不香嗎?”
見她一副要發火的模樣,秦影和小魚兒忙把委屈臉收回去,異口同聲地答,“香!真香!”
然後趕緊拿起勺子,端起粥來,埋頭苦吃。
由于吃的太急,小魚兒把粥往嘴裏送的一瞬間,立馬被燙到了,“啊,燙——!”
他捂着嘴,愣愣地看着對面,剛才秦影也舀了粥要往嘴裏送,卻被江楚歌攔住了,一句“燙嘴”還沒說出來,小魚兒已經燙了嘴。
“燙到了吧?”
江楚歌擰眉朝小魚兒走過去,掰開她的嘴,“我瞧瞧,有沒有燙傷。”
小魚兒伸出舌頭,江楚歌瞧了瞧,“還好,沒燙出水泡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長記性了吧?”
“……”
寶寶心裏苦,但寶寶不說。
江楚歌象征性地看了一下兒子,然後走到秦影身邊,接過他手上的碗,到他旁邊坐下,道:“你先吃菜。”
秦影順從地舉起筷子,夾起一片藕往嘴裏送,便見江楚歌舀起一勺粥,放在嘴邊吹了吹,然後送到他嘴邊,“來,張嘴,啊——”
秦影:“……”
小魚兒:“……”
爺倆同款震驚臉,愣愣地看着江楚歌。
“張嘴啊。”
江楚歌催促了一聲。
秦影張開嘴,把江楚歌喂給他的粥吃到嘴裏,隻覺得周身都跟着暖了起來,被一種溫暖的氣息包裹得嚴嚴實實。
事實證明,江楚歌就算煮個最平凡不過的粥也能夠化腐朽爲神奇,這白粥粥質綿爛,稠稀适度,米粒都開花了,白米的香味被發揮到了極緻。
“味道怎麽樣?”
“好……好喝。”
江楚歌又舀起一勺喂到秦影嘴裏,見他一副呆滞的模樣,不由失笑,“你是第.一次被人喂飯嗎,怎麽呆成這樣?”
“嗯。”
秦影聲音有些軟,發亮的眼眸望着江楚歌,“第.一次。”
江楚歌:“……”
他聲音本就天生低沉有磁性,這會兒帶着略微鼻音、有些軟糯的聲音發出來,江楚歌隻覺得耳朵都快要炸了,像是團子的爪子在她耳窩裏撓癢癢似的。
她就聽到自己心髒“砰”的一聲,像是燃起了煙花,火速綻放,耳根子一下紅了,動作也停在了那裏。
小魚兒坐在對面,都能感受到兩個人之間四濺的火花,都快濺到他這裏了。
“我吃飽了,過去看看團子。”
他跳下凳子,火速跑了。
兩個人對望了許久,秦影忽然道:“粥要涼了。”
“啊。”江楚歌反應過來,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麽,愣愣地問,“要……還要喂嗎?”
秦影:“嗯。”
他張開嘴,江楚歌便舀起粥來往他嘴裏送,喂了兩勺突然意識到:“粥都不燙了,要不你自己喝?”
她純爲秦影着想,他自己喝粥還能順便吃兩口菜什麽的,這下倒好,光喝粥去了。
“不要。”秦影擡頭看着她,“要喂。”
“……”
江楚歌拿他沒辦法,畢竟病人最大,“好好好,喂喂喂……來,張嘴。”
“啊——”
越是強壯的人,一病起來就越嚴重,不然像秦影這樣的冰山,怎麽會變成病嬌呢?
母胎單身了二十五年的江楚歌,照顧人的經驗乏善可陳,也不知道在老公生病的時候要怎麽樣才能讓他更舒服一些。
反正就是寵着、哄着呗,這總沒錯吧。
所以這天晚上江楚歌對待秦影簡直盡了十二萬分的耐心,化身二十四孝好媳婦,飯都是一口一口地喂,一頓簡單的飯足足吃了一個半時辰。
飯吃完了,江楚歌又累又困,靠在秦影懷裏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秦影低頭看了看倒在他懷裏的媳婦,眼睛溫柔得都能溢出水來,他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一改虛弱模樣,俯身将她打橫抱了起來,放到了床榻上。
想起這丫頭一晚上将他當小孩子似的哄,他就忍不住想笑,又忍不住感動,從來沒有人像她這樣照顧過他。
從來沒有。
窗棂被小石子敲擊了兩下。
秦影臉上的笑容一斂,給江楚歌掖了掖被子,起身走了出去。
柴言今晚總算沒有爬房頂,而是在後院等着他。
秦影剛踏進雲深處,柴言就一臉焦急地朝他奔了過來,上下其手在他身上一通摸,“他們說你受傷了?傷到哪了?嚴重不嚴重?”
“沒事。”
秦影握住他的手,對上他的焦急臉,道:“我裝的。”
“……”
柴言臉上的焦急頓時化作悲憤,一拳重重擂在他胸.口上,“你有病啊!”
這一拳不偏不倚,正好捶在南将軍打的那一掌上,秦影悶~哼一聲,捂住胸.口,沒忍住咳了一聲。
“還裝。”柴言擰着眉,這回不信了。
秦影白着臉,“這回是真的……你打在我傷口上了。”
“……”
柴言憤怒的臉再次變成焦急,忙扶着他過去坐在石凳上,扯開他的衣領,隻見心口處印着一個血紅的巴掌印,觸目驚心。
他臉色蓦地一沉,冷聲問:“南府庭打的?”
“嗯。”
秦影将領口整理好,臉上一片淡然,在兄弟面前就不像在媳婦面前那般脆弱了,坐在石凳上,背都挺得直直的。
他掃視一圈,微擰了下眉,“沒帶酒?”
“都傷成這樣了,還喝個屁!”
柴言看上去比秦影要暴躁多了,好像受傷的人是他似的,目光涼涼地看着他,“南府庭不是你的對手,他的巴掌你不可能躲不開,是幫别人擋的吧。”
“不是别人,是我娘子。”
秦影糾正他。
柴言眉心深深地蹙了下,“除了你娘子,你還能說點别的嗎?”
以前秦影不是這樣的。
這次回來,他變了很多,以前連女人都從不靠近半分的攝政王居然變得兒女情長起來,滿嘴都是他娘子如何如何,他沒說膩,他都聽膩了!
秦影撩起眼皮,“你想讓我說什麽?”
“說說你跟南家的恩怨。”
柴言抿了下嘴,“都過去這麽多年了,南府庭對你的恨意看來沒有半點消減,一見你就忍不住大打出手。”
談及這事,秦影臉色倏然轉沉,變得冰冷下來。
……
将軍府。
南府庭披着月色走進卧室,南夫人就對他“噓”了一聲,“步子輕點,剛睡着。”
她輕輕給甜兒掖了掖被子。
南府庭盡量放低腳步,蹑手蹑腳地走過去,看着寶貝孫女,堅硬的臉上浮現出道道笑紋,忍不住想去摸甜兒的臉。
即将碰到之時,被南夫人一巴掌拍在手背上,她佯怒着瞪他一眼,低聲道:“我好不容易哄睡着,你别給我吵醒了,邊兒待着去。”
南大将軍摸了摸被拍紅的手背,悻悻地往床榻上靠,徑自脫下鞋子和外衣。
哄睡了孫女,南夫人松了一口氣,走過來,輕聲問道:“你從溪兒院子裏過來的?她怎麽樣,還适應嗎?”
談到找回來的那個女兒,南大将軍的神色黯了下去,又不想讓夫人察覺,強打起精神。
“還可以,沒什麽不适應的。隻是你怎麽差人送過去那麽多東西,我瞧着太皇太後賞賜的玉如意都擺在了她的房間裏頭,還有那麽多金銀首飾。”
“溪兒喜歡嘛,都是些身外之物,她想要就給她。”
南夫人好不容易找回失散多年的女兒,開心得要命,幾乎是要星星給星星,要月亮給月亮。
“你……”
南府庭原本還想說什麽,可看到夫人歡喜的模樣,又将滿肚子的話咽了回去,隻道:“别一下子給的太多,人都是貪心的,想要的隻會越來越多。”
“瞧你說的,跟自己的親閨女還分的這麽清楚呀。”
南夫人嗔他,又滿臉心疼道:“她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剛出生沒多久就被那個天殺的明正抱走了,在外面吃了這麽多苦,我們當然要好好補償溪兒。”
南府庭攬過夫人的腰肢将她抱在懷裏,想起明正,不由凜眉,腦中卻是又閃過一個女孩的容顔。
她也姓明,叫做江楚歌。
難道隻是巧合嗎?
南夫人晃了晃他的胳膊,“你有沒有聽見我說話啊?”
“哦,聽見了。”
南府庭回過神來,應了一聲,“補償,當然要補償。溪兒還好,算是比較乖巧懂事。隻是她那個養母,看着就是個市儈之人。”
“是啊。”
談及這裏,南夫人臉色也暗了幾分,“我原想給她另外安排一個住處,怕她繼續留在溪兒身邊會帶壞她,可她養母好像聽不懂話似的,完全把這裏當成她自己的家了,我送給溪兒的首飾她戴去了大半,穿金戴銀地出去招搖,每天讓廚房給她做燕窩、魚翅,你之前給我買的那些金絲燕窩,都進她肚子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