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影看着她,狹長漂亮的眼眸流露出一絲罕見的柔弱,低低道:“你在就好了。”
這副虛弱的模樣,再配上這虛弱的聲音,讓江楚歌心一下子就軟了,仰頭看着他,滿臉心疼,“那……我給你揉揉。”
“嗯。”秦影笑着點了下頭。
秦嬰在一旁看得瞠目結舌,目瞪口呆,呆若木雞,這這這這這……這還是他英明神武,冷漠如冰的十七叔嗎?
他竟然……撒嬌?!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江楚歌就嫌棄地拍了他一巴掌,“沒點眼力見兒啊,起開!”
“……”
秦嬰委委屈屈地挪到對面,明明剛才是你把我趕過去的,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
江楚歌在秦影身邊坐下,給他揉着心口,還不敢太使勁,怕把他弄疼了,看着秦影蒼白的臉色,覺得一陣心疼,疼得都發酸了。
剛才他一直不還手,肯定是顧忌着南大将軍是她親爹,怕傷了他。
以秦影的功力,就算敵不過南大将軍,好歹也能和他打個平手,怎麽也不會爲他所傷,都是因爲要幫她接那一箭,才避之不及,挨了她親爹一掌。
“都怪我。”
她自責道:“要不是我過去擋那一箭,你就不會受傷了。我真是弱雞,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誰說的。”
秦影正享受着媳婦的愛揉,聽到她突然這麽說臉色一變,一臉嚴肅地看着她,“剛才要不是你幫我擋那一箭,我早就被箭刺透了。”
“可你自己明明能接住……”江楚歌沒被他強行扣過來的高帽砸昏頭腦。
如果沒有你,那一箭我根本不會去接,早就彈回去了。
他深邃的檀眸看着她,摸着她的臉道:“但那一箭,是你撲過來給我擋的。崔峒的箭法獨步天下,就這麽撲上去,你不要命了嗎?”
“我也後怕呢。”
江楚歌實話實話,“當時頭腦一熱,也不知道怎麽就沖上去了,我怎麽也不能讓他傷了你啊。當時我用我的肉眼判斷了一下,那一箭就算真的射中了我也頂多廢我一條胳膊,不會要我命的。我一條胳膊換你一條命,值了。”
秦影聽着她的話,也覺得頭腦一熱,不知怎麽就抱住江楚歌,吻了上去。
“!!!”
秦嬰隻覺得腦門充血,一把捂住雙眼,哎呀媽呀我的眼睛!
到了浮生酒樓,江楚歌率先下了馬車,又回頭去攙秦影。
“沒事,我自己下。”
“手給我。”江楚歌堅持扶他下來。
秦影隻得把手遞給她,心中無奈,戲似乎有些過了,可他起的頭,怎麽着也得把這出戲唱完。
小魚兒正百無聊賴地在酒樓外面的街上玩着滑闆,看到馬車,一個滑步就到了馬車跟前,擡腳将滑闆立起來拿在手上,疾步跑上前去。
“娘親~”
他喊了一聲,甫一見到江楚歌攙扶着秦影,臉色一變,“我爹怎麽了?受傷了?”
這裏人多眼雜,也不好解釋太多。
江楚歌道:“先把你爹扶回去再說。”
“好。”
小魚兒繞到另一邊去攙秦影。
這娘倆嚴重阻擋了秦影前進的步伐,他覺得自己現在活像是個風燭殘年的老頭子,滿臉都寫着“寡人有疾”四個大字。
在衆位客官、無數目光的注視下,秦影艱難地走完了全程。
半途中他都想要重新把面具戴上了,被江楚歌一個涼嗖嗖的眼神殺了過來,“還有必要嗎?”
秦影:“……”
由此他可以判斷,江楚歌心疼他歸心疼,但他隐瞞身份的事情她氣并沒有消。
所以這病,看來還得頑強地裝下去。
總算是回到了房間,江楚歌和小魚兒将秦影放到床榻上,江楚歌給秦影脫鞋子,秦影道:“我自己來……”
江楚歌拍開他的手,一臉嚴肅,“從現在開始,你的身體由我做主。”
“……哦。”
江楚歌給他脫下鞋子,搬起他的腿放平在床榻上,吩咐兒子,“魚兒,給你爹倒點水來。”
小魚兒這會兒乖覺得很,娘親說什麽他就做什麽。
秦影喝過水,江楚歌伸手探了下他的額頭,試不出什麽溫度,又不放心地将嘴唇貼過去在他額頭上試了試,“還好,不怎麽燙。”
她摸了摸秦影的臉,輕聲問道:“還難受嗎?”
這會兒江楚歌渾身都散發着大地母親的光輝,簡直要暖化人的心。
秦影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心下很是受用,輕輕搖了搖頭,“好多了。”
“那你躺下,休息會兒吧。”
江楚歌拿過一個枕頭,給秦影墊在腦袋底下,待他躺下又給他掖了掖被角,照顧得無微不至。
小魚兒站在身後完全插不上手,就捧着茶杯巴巴地看着。
“閉上眼睛,睡吧。”
江楚歌對秦影道,待他閉上眼睛,她朝小魚兒打了個手勢,準備帶兒子出去,剛擡腳,手腕就被握住了。
她回頭,就見秦影檀黑的墨眸看着她,聲音有些急,“你去哪兒?”
“我……我跟兒子出去,聊會兒。”
江楚歌一句話在秦影眼神下卡成了三段。
他沙啞的聲音說,“别走。”
倆字,瞬間讓江楚歌的心化成了一池春水,她折回去,連聲道:“好好好,不走,我不走,就在這兒陪着你。”
她朝小魚兒揮了揮手:得,你爹離不開我,跪安吧。
小魚兒對這膩歪的一幕實在看不下去,放下茶杯就退下了,不打擾人家二人世界。
江楚歌坐在窗邊,給他把被子又掖了掖,道:“我在這兒呢,你安心睡吧。”
“你坐在這兒我也睡不着。”
秦影繼續用虛弱的聲音說着,掀開被子,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江楚歌躺進來。
行吧。
江楚歌覺得對病人還是言聽計從比較好,正好她奔波了一天也累了,便也脫了鞋子在他身側躺下來,見秦影還睜眼看着她,臉上似乎還帶着些不滿足。
想了想,她伸過胳膊,抱住了他,小聲道:“睡吧,等你醒了,我給你做好吃的。”
“嗯。”秦影這才滿意地閉上眼睛。
江楚歌抱着他,也閉上了眼睛。
原本一肚子的氣,想要回來質問他的,可見他難受的模樣,她也問不出什麽來了。
不管他是誰,獵戶也好,攝政王殿下也罷,這都是她的男人,改天他突然變成了玉皇大帝她可能都不驚訝了,反正在這個男人身上,一切皆有可能。
不過一想到她現在摟着的就是她YY了很久的攝政王殿下,還是感覺特别夢幻,果然夢想是要有的,這不就實現了嘛。
江楚歌心中五味雜陳,擡頭看了秦影一眼。
平時看慣了他溫溫漠漠的模樣,不管遇到什麽事情都是冷靜且淡然的,像是鐵打的似的,還是頭一回見他如此脆弱,叫人說不出的心疼。
他曾經的豐功偉績聽得太多,她背都快背下來了,今日從那些将士們對他敬畏的态度裏可見一斑,那是發自内心的尊重。
可他卻漠然道:“我如今一介布衣,無需跪我。”
她不知道他究竟是經曆了什麽,才對曾經攝政王的寶座如此冷漠對之,甯可“毀掉”自己的容貌也要隐退山林,和她一起在臨溪村過着清貧的日子。
但就像他從來都毫不遲疑地在身後支撐她一樣,不管以後會發生什麽,她也會堅定不移地陪在他身邊,不離不棄。
她仰起頭,在她僅能碰到的下巴處輕輕吻了他一下。
閉上眼睛,她輕眯了一會兒,沒敢睡熟。
直到頭頂上方的呼吸聲漸漸綿長,江楚歌才睜開眼睛,輕手輕腳地從他身側爬起來,生怕驚醒了他,屏住呼吸拎起鞋子出了門,在門外蹬上了鞋。
旁邊的房間也悄悄拉開了一條縫隙,小魚兒探出頭來,輕輕喚了一聲,“娘親……”
“噓。”
江楚歌輕輕關上門,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出來。
小魚兒蹑手蹑腳地朝江楚歌走過來,小聲問:“我爹爹睡了嗎?”
“嗯,睡了。”
江楚歌摸了摸他的西瓜頭,攬着他往外走,“餓不餓?”
“快餓死了。”
小魚兒一臉怨念地摸了摸幹癟的肚皮。
江楚歌失笑,彈了下他的腦門,“怎麽,你的漂亮姐姐沒給你做好吃的?”
“我怎麽舍得使喚我漂亮姐姐給我做飯呢?”
小魚兒想起傾城臉上就笑得跟開花一樣,比向日葵還燦爛,“我光看着她就看飽了,都不覺得餓。”
“哼,回來見到你親娘就餓了是吧。”
江楚歌沒好氣地戳他腦門,“得,你要有本事娶到傾城那麽漂亮的媳婦也行,也不枉娘親我費那麽大勁把你生下來。”
“您不怕我娶了媳婦忘了娘啊?”小魚兒笑着問。
江楚歌道:“我有你爹,我怕什麽,大不了再生一個就是了。”
“……”
小魚兒一臉悲憤,他就知道他是意外!
江楚歌帶着小魚兒進了浮生酒樓的後廚。
京城的浮生酒樓比雙喜鎮的要熱鬧許多,且一天到晚接待客人,二十四小時不打烊,跟7-11似的,後廚輪班,總是忙得熱火朝天。
這會兒已經到了亥時,客人能少一些了,後廚也不是那麽忙亂,江楚歌掐着這個點過來,想給秦影做點吃的。
“明姑娘,怎麽着,是不是餓了?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後廚李哥正在竈台前掌勺,見江楚歌進來,熱情地招呼她,小魚兒則是被一群廚娘們圍了起來,“魚兒來,剛出鍋的桂花糕,吃一塊嘗嘗。”
可能因爲有秦嬰這麽個極具親和力又接地氣的老闆,浮生酒樓的氣氛一直都很好,其樂融融的如同一家人。
這裏的人都熱情,江楚歌和小魚兒又都是活泛的性子,剛來沒兩天就和後廚混熟了。
江楚歌笑着走過去,聞了聞味,“炒蘑菇呢,真香。”
“可以啊你,沒看就知道是什麽菜。”
李哥驚訝失笑,朝她豎了豎大拇指,“難怪老闆說你手藝好,改天有時間咱們切磋切磋。”
“沒問題,到時候您多指教。”
江楚歌朝他拱了拱手,過去熟練地系上圍裙,走到爐竈前,“這鍋我能用嗎?”
“用吧。這會兒客人不多,你想做什麽就做。”
江楚歌道了聲謝,從缸裏舀了些米,用水洗淨,放入砂煲中,開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