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點讓江楚歌确認無疑的,是長相。
南烨見到小魚兒第一面差點将他認成自己的兒子,小魚兒是她親生的,原本就随了她三分模樣,都說外甥随舅,和南烨長得就更像了。
如此一來,江楚歌就更糾結了。
原本隻是猶豫着要不要回南家認親,然而現在又半路出來了一個假千金,貌似還把南家的人哄騙的團團轉,這個時候她如果再回南家,事情就更複雜了。
她如果想方設法地證明自己是南家流落在外的女兒,保不齊就會讓将軍夫婦覺得她是貪慕虛榮之人,急于回到南家成爲千金,心裏不一定會歡喜;
可要是不回去認親,由着那冒牌貨欺騙将軍夫婦的感情,此等心術不正之人肯定是個禍害,萬一對南家不利,她這心裏怎麽過意得去呢?
江楚歌覺得自己頭都快要炸了。
她抱着秦影,有些無助,更多的是生氣,“阿湛,我真想去南家把那個冒牌貨揪出來痛打一頓,她一定是缺少社會的毒打,太過分了!”
“嗯。”秦影摸了摸她的頭,安撫着,“到時候我給你遞刀。”
江楚歌聽了這句話,徘徊不安的心一下子就踏實了,她隻管往前蹦,因爲前路再危險秦影也會和她一起披荊斬棘,實在劈不了就退,秦影也會接着她。
所以她什麽也不用怕,更不用糾結。
“我想好了。”
江楚歌趴在他的胸膛,幹脆道:“不管親生父母願不願意認我,我不能任由一個冒牌貨欺騙他們的感情。等紅顔姐的事解決,我就去南家認親。”
秦影早料到了她會做這樣的決定,但聽到“認親”兩個字從她口裏說出來的時候,還是覺得心一沉,有種站到了懸崖邊的感覺。
一個不小心,就會跌下萬丈深淵,粉身碎骨。
可他還是摸了摸她的頭,用沉着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支持她的決定,“好,我陪你。”
夜闌霜華重,窗外月胧明。
餘音悠遠的古琴聲順着窗縫飄進來,驚醒了睡夢中的秦影,他垂眸看了一眼,江楚歌睡得很實,并沒有被吵醒。
他将她輕輕搬到枕頭上,給她掖了掖被子,攏上衣衫出了門。
行至院中,一回頭,便見房頂上一輪明月下方,一道白色的身影正盤着腿坐在那裏撥弄琴弦。
秦影提步飛了上去,腳步落在瓦片上沒發出半點聲響,他看着搖搖欲墜的柴言,蹙了下眉,“大半夜的,跑這兒耍什麽帥?”
柴言擡眸瞧他,眼神有些莫測,“你這話,是跟她學的?”
連嘲諷人的腔調都是一模一樣。
“近朱者赤。”秦影不置可否,徑自坐下來。
柴言冷嗤一聲,“明明是近墨者黑。”
他從腰間取下一隻長長的物什,外面套着一個天青色的絲綢長套,遞給他,“喏,物歸原主。”
秦影一來就看到了挂在他腰間的東西,卻沒有主動開口,即使沒有打開,他也知道裏面盛着的是什麽,接過來的時候,指尖都跟着有些發涼。
打開.套子,果然是一隻長箫,末端刻着“十七”兩個字。
是他的箫。
喉嚨蓦地有些幹啞,秦影輕問:“不是斷了嗎?”
“我找人重新給你修好了。”
柴言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透着歡悅,“你吹吹看,音色有沒有受影響。”
秦影将箫在手中習慣性地轉了兩下,抿了下唇,又将其收入套中,“深更半夜的,算了。她好不容易才睡下,别吵醒她。”
已經準備好想要和聲的柴言臉色頓時沉了下來,說不清的失望。
“你先幫我保管着。”
秦影把箫重新放回到他手裏,看着柴言冷清中透着委屈的表情,他擡手敲了下他的腦門,“改天,定跟你合奏一曲。”
不知是他這個久違的親昵動作還是他的承諾起了作用,柴言的臉色總算好看了些。
他将琴和箫放到一邊,看向秦影,目光中帶着促狹的意味,“不是說不回來了嗎,怎麽又改變主意了?”
“她有事必須走這一趟,我陪着她。”
秦影淡淡說了這麽一句,并沒有過多解釋。
柴言唇角勾起一絲譏诮,“你現在還真是婦唱夫随,她去哪兒,你就去哪兒,她想做什麽,你就陪她做什麽,你是她的貼身侍衛嗎?”
“算是吧,我總得爲她保駕護航。”
秦影沒覺得哪裏不對。
“你爲她保駕護航,那你呢?”
柴言神情又冷了下來,凝眸看着他,“你應該知道,一腳踏進京城意味着什麽。意味着,你隐退江湖的時代就此過去,又将被卷入風雨。”
“這片風雨以前不屬于我,以後也不會屬于我。”
秦影神情平靜,“一直以來,我都是漩渦的中心不是嗎?從今以後,我的存在,就是爲江楚歌遮風擋雨。”
而且他有種不祥的預感,或許将來,江楚歌才會是漩渦的中心。
……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秦影和江楚歌就被秦嬰拍了起來。
紅顔發出信号了。
如意樓有一種煙花彈藥,平時藏在首飾裏,關鍵時刻用火點燃往空中一抛就是求救信号,方圓十裏的人都能瞧見,見者必救之,否則按樓規處置。
傾城始終坐在窗邊不敢合眼,就是在等這個信号,一經看到便立即行動,集合衆人展開營救行動,特意來浮生酒樓接了秦影和江楚歌。
江楚歌匆匆地穿上衣服出門,扣子都沒有系好,一上車就問,“這是要去南家嗎?”
“不是。”
傾城言簡意赅地回答,“去天牢。”
“哪兒?”
江楚歌一時間沒回過神來,驚得眼睛都瞪圓了,“你說的天牢,是我想的那個天牢嗎?專門關押犯人的地方?”
“是。”傾城沉重地點頭。
“……”
江楚歌徹底懵了,扭頭看了一眼秦影,他臉色看上去依然平靜,可眼底的晦暗已經暴露了他此時此刻心情也十分不佳。
轎簾被掀開,秦嬰忽然探進腦袋,也是火急火燎的,“我先去皇宮探探風聲,沒有給到消息之前你們千萬不能輕舉妄動,劫獄是死罪!!!”
最後半句話秦嬰幾乎是喊出來的,可看着傾城無動于衷的臉,咬了咬牙,跳上馬直奔皇城去了。
江楚歌持續懵逼,天牢、皇宮、劫獄……這太玄幻了吧。
她半天沒緩過神來。
秦影忽然開了口,“此事驚動大内了?”
“是。”
傾城朝他點了下頭,“我探知到的消息,南烨想跟樂陽長公主和離,長公主不樂意,去找将軍夫婦說理,南将軍和南夫人沉浸在重得女兒的喜悅中,沒怎麽理會,說是讓他們夫妻自己做主。樂陽長公主妥協可以讓紅顔做妾,南烨不同意,堅持和離,長公主便一紙禦狀告到了太皇太後那裏……”
江楚歌聽了半天,總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皺了下眉,“所以把紅顔姐關進天牢,是太皇太後的意思?”
“嗯。”傾城想到這裏,臉色就冷成了霜。
江楚歌聽到“太皇太後”這四個字,腦中就浮現出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不是孝莊,而是慈禧,不由啧了下舌,“這老太太未免也太護犢了吧。”
秦影聞言朝她看了一眼。
傾城也朝她看過來,餘光瞟了一眼秦影的臉色,道:“太皇太後不老。”
“都太皇太後了,還不老?”
江楚歌心想這從皇後到太後再到太皇太後,曆經三朝,熬到這個身份怎麽也得是個老奶奶了,總不能還是個漂亮美眉吧。
傾城都不太敢看秦影的臉色了,隻好對江楚歌道:“真不老,因爲皇上是位少年天子,剛到弱冠之年。”
弱冠……那就是二十歲啊。
“這麽嫩啊。”她悠悠感慨,看來也是枚小鮮肉。
“……”
傾城都無語了,對江楚歌道:“一會兒到了天牢,你還是少說話爲妙。否則一個大不敬的帽子扣下來,你就得留在天牢陪紅顔待着了。”
“放心,我有數。”
江楚歌剛誇了自己一句,便興沖沖地問道:“所以咱們現在是要去劫獄嗎?”
“……”
傾城和秦影現在隻想把她的嘴縫上。
江楚歌也就是過過嘴瘾,她從來都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絕不會幹違法亂紀的事。
傾城也沒打算劫獄,因爲根本沒有成功的可能。
天牢守衛森嚴,銅牆鐵壁,裏面關的大多都是窮兇極惡的犯人,這次不知太皇太後爲何會動雷霆之怒,将紅顔直接打入了天牢之中。
他們這次來天牢,就是想看看紅顔情況怎麽樣,順便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麽。
在天牢外等了許久,秦嬰才姗姗來遲。
上了馬車,他一副要死的模樣沖他們伸出爾康手,“水……給我水……”
江楚歌忙倒了一杯茶水遞給他。
秦嬰二話不說咕咚咕咚灌了兩杯水,才氣喘籲籲道:“哎呀我的娘,跑死我了。你們都不知道,從皇宮……到天牢,有多遠。”
傾城和江楚歌滿臉焦急,“别廢話了,你見到太皇太後了?怎麽說的?”
“沒見到皇祖母,她老人家裝病,不肯見我。”
秦嬰說了這句話,江楚歌立馬把他送到嘴邊的茶杯收了回來,和傾城一起滿臉失望地看着他。
“哎你們别這樣看着我啊,我雖然沒見到皇祖母,但我見到皇姐了。”
江楚歌蹙了下眉,“樂陽長公主?”
“嗯。”
秦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沒看我碰的一鼻子灰麽。你們真應該瞧瞧她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臉,口口聲聲皇祖母疼她替她撐腰,下巴快擡到天上去了。”
“人家得意的沒錯啊,太皇太後的确疼她,爲了自己的孫女都不惜把她的情敵打入天牢。”
江楚歌止不住的慨歎,古代的皇權太可怕了,皇親貴胄一個不高興就可以随便打壓老百姓,愣是把一場家庭糾紛演變成了權利的遊戲。
“其實也沒那麽疼,又不是親孫女,一年到頭連面都見不了幾次,皇姐的性子也不招人喜歡,皇祖母平時都不怎麽待見她,這次也不知道是怎麽了。”
秦嬰很是納悶,“平時也沒見皇祖母這般護犢,我好幾次都快被我父王打死了,也沒見她替我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