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人要逼死你們啊……”
楚老漢急的結巴起來。
蘇芸和楚柔母女二人抱頭痛哭,一個比一個能嗚嗚。
“嚎什麽嚎,再嚎給我滾出去!”
江楚歌一聲厲喝,氣勢如虹,驚得哭精娘倆一哆嗦,立時噤了聲。
見母女二人那下作模樣,江楚歌真是恨不得二話不說就薅着她們的脖領子将她們趕出去,可是這娘倆沒羞沒臊的程度已經超過了她的想象,楚老漢都将蘇芸休棄了,楚柔也已經嫁了人,竟然還好意思回來求他收留!
而更令她覺得氣憤的是,這娘倆都作到如此地步了,楚老漢竟然還能收留她們!
奇葩年年有,今年格外多。
江楚歌努力壓制着自己的怒火,尋了張椅子坐下來,示意秦影也坐。
咱們又沒做錯事,沒必要陪他們罰站。
待秦影坐下,蘇芸楚柔母女倆也止住了哭聲,江楚歌淡淡一個眼神朝楚老漢看過去,“爹,這次你是打算和蘇芸重修舊好嗎?”
楚老漢站在炕下,老人家常年幹活累的,背有點駝了,頭發也花白一片,很是叫人不忍責備,可她如果不管他,他遲早會被蘇芸母女吸幹血。
“我……”楚老漢面對女兒有些嗫嚅,“我隻是可憐她們……”
“當初您也是可憐她們,救了她們的命收留了她們,可是她們是怎麽報答你的?”
江楚歌淡淡道:“有些話我原本不想說,事到如今也不吐不快了。沒娘的孩子像根草,可有了後娘的孩子活的連根草都不如。自打這母女二人進了咱江家,當着你的面蘇芸對我關懷備至,楚柔更是一個一個姐姐的叫着,看上去乖巧又懂事,可你知道背着你,她們是怎麽對我的嗎?”
她朝蘇芸母女看了一眼,将刻在原主記憶裏那些悲慘又心酸的過往一一吐露出來。
“這兩個女人,看着一個比一個柔弱,可心卻是一個比一個黑,我打了楚柔一巴掌就讓她委屈成這樣,可我從小到大,挨過她們多少打。蘇芸怕你發現我身上的傷,專挑你看不到的地方打,掐我,擰我,甚至拿針紮我,打了我以後又怕我跟你告狀,便喂我吃豬食……”
江楚歌說的雲淡風輕,可聽在衆人耳朵裏卻是如遭雷擊。
“那豬食豈是人能吃的?吃下去腸胃消化不了,上吐下瀉,每每都要大病一場。我之前那麽胖,就是被她這樣一勺一勺豬食喂起來的。”
楚老漢整個人都快站不住了,他從來不知道這些事情,江楚歌也從來沒跟他說過。
可是他記得,江楚歌小時候體質并不弱,卻常常生病,一病就說胡話,說什麽不要吃豬食,彼時蘇芸衣帶不解地守在炕邊照顧她,還笑着說這孩子整日和豬呆在一起都呆傻了,做夢吃豬食呢,難不成上輩子真是小豬,投了胎不成?
他當時隻覺得是小孩子的稚趣,并不怎麽往心裏去。
不曾想,這竟都是真的。
“蘇芸不僅把我喂胖了,還把我喂傻了,我傻了以後她和楚柔就更肆無忌憚地欺負我了。”
江楚歌微微一笑,“有時候我就在想,我爹爹那麽善良的一個人,爲什麽偏偏撿了兩條蛇回來呢?他要是不那麽善良,該有多好。”
一句話,幾乎是暴擊,狠狠劈在楚老漢的心頭。
他腿一軟,堪堪就要倒下去,江楚歌剛要起身,秦影就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楚老漢,将他讓到了座位上。
楚老漢坐在那裏,渾身都在顫抖。
是他……是他的“善良”,害苦了江楚歌。
眼看着楚老漢被江楚歌說的動搖了,蘇芸忙道:“江楚歌,即使你看我不順眼,也不能這麽污蔑我啊,我一個弱婦人,怎麽可能那樣對你?”
“不可能嗎?”
秦影淡淡開口,“我從土匪窩子将江楚歌救回來之時,她身上遍體鱗傷,那些陳年舊傷,難不成是嶽父打的?”
“我怎麽可能舍得打溪兒呢,從小到大,我連一個手指頭都沒碰過她。”
楚老漢急忙解釋,又問道:“等等,姑爺說你是從土匪窩子将溪兒救回去的,這又是怎麽回事?”
秦影朝江楚歌看過去,這件事情還是由她來說比較好。
江楚歌道:“爹爹你不知道,我這位後娘打的是好算盤,她不顧你的反對私自給我訂了親,拿了相公的聘禮,可在你從山坡上滾落下來昏迷不醒後,她又改變了主意,根本不想讓我活着,又将我賣給了土匪,相公還以爲我當時不願意嫁給他所以逃婚,事實上是土匪将我擄走的。”
這幾日她感覺到原主的記憶在慢慢恢複,很多以前想不起來的事情,這會兒都一點一點地恢複了。
秦影眸光動了動,原來如此。
楚老漢聞言,滿腔怒意地朝蘇芸看過去,“溪兒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不,不是這樣的!”
蘇芸拼命地搖頭,咬緊牙關否認,拉着楚老漢的手道:“明哥,你不能隻聽江楚歌的一面之詞啊,她在說謊,她是想要把我趕出去罷了!”
“她是想把你趕出去,因爲她不想讓你留下來禍害我。可溪兒和你不一樣,她從來不會撒謊騙我。”
楚老漢紅着眼眶,将手從她掌心中扯出來,一指門口,“帶着你閨女,從我家裏滾出去,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蘇芸和楚柔母女再一次被楚老漢趕了出去。
走的時候,她們憤恨地瞪着江楚歌,似乎她們所有的不幸都是江楚歌造成的。
她們也恨楚老漢,人家說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可他每次都隻救一半,被江楚歌三言兩句地一說就中途變卦!
而江楚歌也累了。
擺面攤開面館那麽累,卻都不如和蘇芸母女扯皮來的累人。
前者隻是身體上比較疲倦,後者卻是真真正正的心累,每每鬧完一出,她都覺得身心疲憊。
因此,當楚老漢低着頭,跟她道歉,說着“都是我沒用,害你吃了這麽多苦”的時候,她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爹,我是真的,真的不想再見到那母女倆了。”
江楚歌鄭重其事地跟楚老漢說,“我說過,如果你覺得孤單,我可以給你找個伴,但蘇芸真的不是什麽好女人,你怎麽就是不聽呢?”
楚老漢坐在炕頭,深埋着頭,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句話都不敢說。
秦影在後面暗暗戳了戳江楚歌的腰,讓她注意點言辭。
江楚歌在氣頭上,也說不出什麽好聽的話,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多餘的話我不想說了,總之有她沒我,有我沒她,您看着辦吧。”
撂下話,她轉身就走。
“溪兒……”
楚老漢在後面急切地喚了一聲,江楚歌也沒有回頭。
看着江楚歌氣呼呼離去的模樣,楚老漢又急又悔,手足無措地看向秦影,“姑爺,你看這弄的……”
他急的直搓手,眼淚都快飚出來了,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秦影道:“嶽父别介意,溪兒是太在乎你了,關心則亂。你别怪她,回頭我說她。”
“不怪不怪,我知道這孩子都是爲了我好,是我沒用,惹她生氣了。”
楚老漢催着秦影幫忙去哄哄江楚歌,走的時候還忙不疊地拎了一袋棗和一塊豬肉交給他,“棗子是今天剛打的,溪兒最愛吃了……”
秦影拎着棗和肉出去的時候,江楚歌正在坡下對着一顆棗樹撒氣,踢下了不少棗子,也不嫌髒,往衣服上蹭了蹭就塞進嘴巴裏吃。
他看得一陣無語,沿着坡走下去。
走到她面前,腳步站定,江楚歌将棗捧到他面前,努了努下巴,“嘗嘗,還挺甜的。”
秦影将袋子舉起來,拎到她面前。
“什麽呀?”
江楚歌接過來一看,驚訝道:“棗子?我爹給的?”
“不然呢。”
秦影睨她一眼,從她手中将那些已經擦過的棗子順走,也填進嘴裏一顆,沾了某人的溫度,确實挺甜的,也很脆。
江楚歌拎着那一袋沉甸甸的棗,心中的氣也消散了幾分,她輕歎一口氣,追上秦影的腳步,瞄着他的側臉。
“你是不是覺得我剛才話說重了?”
秦影扭了下頭,目光從眼尾朝她瞥去,“你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我知道。”
“是啊!”
江楚歌重重地握了下拳,恨恨地罵道:“蘇芸和楚柔這兩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剛才我還沒罵完呢。居然還說什麽她們已經受到懲罰也嘗過教訓了,拜托,她們自作孽不可活,難道還怪我嗎?口口聲聲說我要逼死她們,我要是真能狠得下這份心,我早就拿刀把她們狗頭剁了!”
“現在剁也可以。”
秦影轉頭看着她,“需要幫忙嗎?”
“……”
江楚歌琢磨着秦影的表情,想知道他這句話有多少玩笑的成分,可又意識到,冰塊這厮從來不開玩笑。
于是她趕忙道:“犯法的事咱們還是别幹了,我可不想爲了她們把自己送進大獄。”
秦影不置可否地聳了下肩。
“唉。”
江楚歌一邊吃着棗子一邊和秦影一起邁步回家,悠悠地歎氣道:“我爹這個人就是太心軟了,見不得女人哭,蘇芸和楚柔在他面前哭上一通,跪一跪,他就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你們男人是不是就吃一哭二鬧三上吊這一套啊?”
“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吃。”
秦影偏頭看向她,很是認真地說,“反正我不吃,你不需要這樣做。”
“你放心,我沒那方面的天賦。”
江楚歌驕矜地一擡下巴,“我這個人,天生不愛哭,打落牙齒和血吞。如果有一天哭了,那可能就是真的傷心了吧。”
秦影薄薄的眼皮朝她的方向微微一挑,像是想要驗證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幹嘛,真想讓我哭是怎麽着?”
江楚歌斜睨他一眼,吃着棗子,沒好氣地嘟囔道:“我告訴你,你可千萬别惹我哭,要是真惹我傷心了,大概就是我離開你的時候了。”
秦影聞言腳步倏然一頓,看着她,喉結一滾,“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