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影擡眸往那邊一看,默默道:“好。”
這塊石頭很大,容納兩個人綽綽有餘,秦影剛挨着一頭坐下,江楚歌便直接脫了鞋子,蜷着腿坐了上去,靠在他的背上,歎道:“真舒服。”
秦影看着她不拘小節的慵懶模樣,唇角無聲地勾了勾,下意識地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讓她靠的牢靠些。
江楚歌望着波光粼粼,忽而開口,“冰塊。”
“嗯?”秦影應了一聲,等着她的下文。
江楚歌抿了下唇,“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一個地方,那裏男女平等,女人也可以獨當一面,在自己擅長的領域揮發着自己的光芒。其實人活一世,既然來到了這個世上,都是想要好好過日子的,庸庸碌碌是一生,精精彩彩也是一生,我想要過平凡、但是充實的生活,你能明白嗎?”
秦影靜靜聽着,默然片刻,問:“擺面攤,對你來說,就是平凡但充實的生活嗎?”
“面攤隻是一個起步,自然是要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江楚歌舉起拳頭發着豪言壯語,突然想起了《無名之輩》裏面的台詞,不由笑了出來。
秦影見她突然傻笑,無語地歎口氣。
“哎呀,你不要歎氣了。”
江楚歌轉過身,掰過他的身子讓他面對着自己,握着他的手,誠懇地說,“我知道,我沒跟你商量就和紅顔姐搭夥開面攤惹你不高興了,但我跟你說了,你肯定不會同意的,我就幹脆先斬後奏了。我吧,做事情經常是想到什麽就去做了,以前也不太有人管我,容易忽略掉身邊人的感受。”
秦影聽着這不太像樣的解釋,眸底閃過幾分無奈,“那你是不喜歡有人管你了。”
“也不是——”
江楚歌拉長尾音,把玩着他的手指,“有人管當然好啊,沒人管沒人愛才悲哀呢。”
秦影聞言,挑了挑眉。
“不過……”江楚歌話鋒一轉,笑眯眯地看着他,“最好是在支持下的有效管理,更合我的心意。”
說白了,就是讓他同意她去集市上擺面攤,其實不論他同意與否,她既然決定了就一定會做的,隻是她還是希望他能夠支持她。
秦影看着她在月光下眉眼彎彎的模樣,鬼使神差般點了點頭,“好。”
江楚歌聞言一愣,恍惚間還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聽。
“你剛剛,是同意了?”
秦影淡淡道,“既然你希望我支持你,我又怎麽忍心讓你失望呢?”
“……”
江楚歌足足盯了他半響,隻覺得這句話像着了魔似的在耳邊飄來飄去,足足盤旋了好一會兒才讓她回過神來,忍不住拍了兩下手掌。
“哇,冰塊,我隻當你是個不會說情話的,沒想到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太感動了,嘤嘤嘤。”
她作勢就往他身上倒去,被秦影嫌棄地一撤身子,站在大石頭旁表情涼絲絲地看着她,這丫頭哪有半點感動的樣子?就嘴上說的好聽。
江楚歌撲了個空,一臉受傷的表情看着他,“你嫌棄我?”
“嫌棄得很。”
秦影非常無情無義,卻把手遞了過去,“走吧,回家。”
切。
江楚歌在心裏哼切一聲,卻還是樂呵呵地握住了他的手,傲嬌道:“不是說嫌棄我嗎,那還牽我的手幹嘛?”
秦影下意識地想撤回,被江楚歌牢牢握住,十指相扣地舉起來在他眼前晃了晃。
“晚了。牽上我的手就是我的人,這輩子都逃不掉了。”
她拉着他的手往家走,沒有注意到身後的人,唇角在萬籁俱寂的花叢中勾起了一個異常好看的弧度,露出的白牙點亮了無邊夜色。
面攤的事一定下,江楚歌便開始忙活了起來。
清晨她早早地爬起來給爺仨把早飯和午飯做好,然後就奔去鎮上找紅顔,也不急着出攤,而是結伴去集市覓食,從集市的這頭吃到集市的那頭,但凡出攤的,甭管是饅頭、點心、包子還是零嘴,通通買過來嘗,面自然更落不下,尋了個位子坐下,“老闆,來碗面。”
這已經是今天吃的第三家面攤了,紅顔撐的都快吃不下了,小聲問江楚歌,“還吃啊?”
“吃。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
江楚歌沖她擠擠眼睛。
這一圈吃下來除了了解一下市場行情,知道别人家的定價,最主要的還是了解一下當地居民的口味,也好制定一下她們面攤的菜單。
小鎮說大不大,集市卻不小,繞來繞去足足占了四條長街,圈成了一個圓,饅頭鋪總共兩個,點心鋪子不少,大大小小得有十多個,賣什麽的都有,包子鋪每條街上都有一個,一共四個,最多的就是面攤,基本上走幾步就有一家,攤位不少,口味卻很單一,每家都固定做那麽幾種口味。
這裏屬于江南一帶的蘇杭地區,靠近金陵,當地人的口味也比較偏甜鹹,挺清淡的。
面端上來時,老闆一下子就認出了紅顔,“呦,這不是西施姑娘嗎,今兒怎麽沒擺攤,跑到我家來吃面來了?”
紅顔讪讪笑了一下,“近日身子不太舒服,就沒出攤。”
“哦。”老闆應了一聲,瞅了江楚歌一眼,愣愣地問,“兩位就吃一碗?”
江楚歌微微笑着把面接過來,“我們兩個胃口小,兩碗吃不了,一碗就夠了,謝謝大哥。”
老闆人看上去挺老實和善的,當即笑道,“得,西施姑娘難得到我這兒來吃面,我再給你們拿個空碗,分着吃。面不夠就跟我說,别客氣。”
又道了聲謝,江楚歌好奇地問道:“姐姐不是叫紅顔嗎,這大哥怎麽還一口一個西施的叫你?”
紅顔腼腆地笑了笑,有些赧然。
老闆耳朵尖,聽到了,揚聲笑道:“當然是長得美了,咱們這管漂亮的美人兒都叫西施。我瞧着姑娘長得也挺漂亮的,也可以喚作西施。”
“大哥你真會說話。”
江楚歌笑道,“我可不像西施,像我這樣的身材,楊貴妃還差不多。”
“貴妃更好,有福氣,整天吃山珍海味的。”老闆什麽話都能接,說話間又招呼了一桌客人。
江楚歌吃着面失笑,這個面攤的面雖然和其他面攤味道差不多,但生意卻是最好,跟老闆會做人會說話有很大的關系。
做生意本來就是和氣生财,嘴巴甜一點,哄的人高高興興的,嘴裏的面吃着都覺得香了。
紅顔聽着江楚歌的自嘲,正色道:“妹妹看着并不胖啊。”
“那是你沒瞧見我以前,肥的跟豬一樣,腰這麽粗,臉這麽大……”江楚歌說着,比劃了一下,撇撇嘴道:“我是最近才減下肥來的。”
紅顔了然地點了下頭,又道:“那妹夫一直也沒有嫌棄,對你是真的好。”
“一開始也嫌棄,不過他嫌我肥,我嫌他醜,互相嫌棄呗。”
江楚歌又呼噜了一口面,還是覺得味道一般,面也軟塌塌的,談不上多勁道,改天應該帶秦影他們一起來嘗一下,就知道她做的面有多好吃了。
紅顔眉心微動,“我瞧着小羽和小魚兒模樣都生的很好看,妹夫長相定也不差的,他的臉……是怎麽毀的?”
她問的小心翼翼,生怕太冒昧了惹人家不高興。
“我也不知道,問他他也不說,想給他治治吧他也不肯。”
江楚歌想起秦影這個執拗的脾氣都覺得頭疼,撇撇嘴道,“随他去吧,反正我現在看他也看習慣了,也不覺得醜了。”
紅顔擡頭看向江楚歌的身後,張了張嘴巴,一臉的不好意思,“妹夫。”
“嗯?”
江楚歌沒反應過來,順着紅顔的目光猛地一回頭,就對上秦影一張凍人的臉,成功地解了她身上的三分暑氣。
她被凍的一個激靈,旋即求生欲極強地綻放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像是什麽也沒發生一般,“咦,相公,你怎麽來了?我正想你想的緊呢。”
秦影嘴角抽了抽,他信她個鬼,什麽想他,明明是在背地說他醜。
“魚兒呢,沒跟着你來?”
秦影在她身旁坐下,淡淡道:“他去找甜兒玩了。”
果然。
小魚兒這幾天成天嚷嚷着要和她一起去集市,美其名曰保護她,其實這小兔崽子就是憋着想要找甜兒妹妹玩,還拉着她打幌子。
江楚歌面前的半碗面隻吃了兩口,問秦影道:“吃了嗎?餓不餓?餓的話這面給你吃,别客氣。”
說着便将面推到了他的面前。
“……”
秦影垂眸看着這碗軟趴趴的面,眼皮子微微一擡,“你是吃不下了吧?”
江楚歌嘿嘿一笑,“你幫我解決了吧,浪費食物不好。”
秦影默默無語,撈起了她的筷子解決她吃剩的那半碗面,江楚歌看紅顔也有些吃不下了,又跟老闆讨了一個碗,和她分另外的小半碗。
一邊吃着,她一邊跟老闆交流着,聽着像是閑話家常,卻将人家一天的經營狀況都套了出來。
“一天也就趕上飯點能賣出去幾碗,離家近的不會花錢在外面吃,有錢的人家都下館子了,也不會到面攤上來吃,一般都是鄉下過來趕集的,還有到鎮上做工的,回不了家了才将就着填填肚子。”老闆揉着面,道:“不過咱這面價格可實惠得很,吃着味道怎麽樣,香不香?”
江楚歌知道冰塊這厮說不出什麽好聽的話,忙要順勢商業吹捧兩句。
那邊秦影就硬邦邦地開了口,“不怎麽樣。”
“……”
老闆笑容頓時凝固在了臉上。
江楚歌忍不住扶額,将腦袋“砰”地磕在了桌子上。
秦影緊跟着補充一句,“沒我娘子做的好吃。”
老闆:“……”
江楚歌生怕她男人被打,忙擡起頭來,不尴不尬地自我介紹,“真不好意思,他的娘子就是我。”
紅顔一口面當場嗆在了嗓子眼裏。
江楚歌瞧着面攤老闆臉都綠了,趕緊付了錢,拉着秦影落荒而逃。
沿着集市走,江楚歌沒好氣地數落秦影,“當着人家老闆的面你怎麽能那樣說呢,再這樣下去,你遲早會被人家打的。”
秦影不以爲然,“我隻是在陳述事實,他做的面确實比你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