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氏和楚柔聞言都擰了下眉,神色跟着變了變,又齊刷刷地朝楚老漢看過去。
秦影卻是對那名貴的夜明珠渾不在意,視線落在江楚歌拿着的杯子上,她剛剛喝水的位置,恰恰是他喝過的地方,完美地吻合在一起。
楚老漢捧着那隻匣子,思忖了一會兒,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兩個閨女哪個也不能虧待。這樣吧,趕明兒我能下地了,去一趟城,找個當鋪将這隻珠花當了,換成銀子,到時候再購置一些镯子耳環家具什麽的,充一下排場,風風光光地把柔兒嫁出去。溪兒那一份嫁妝,也給她補上。”
蘇氏和楚柔聽了這話,雖不情願,卻也不好再多說什麽,不管怎麽說,好歹嫁妝是有了。
“我不……”
江楚歌動了動唇,想說她不需要,真要是當了這珠花換成錢也是楚老漢自個兒的,錢她可以自己掙,不需要搜刮娘家的。
豈料剛一開口,秦影就握住了她的手,截住了她的話音,淡淡道,“那就這麽定了。天色不早了,我先帶江楚歌回去了。”
江楚歌跟着他站起身,對楚老漢道,“爹,我們先回去了,您早點休息。”
楚老漢拿着匣子,本想說什麽,可看着秦影清冷淡漠的臉色,欲言又止,點了點頭,讓他們路上小心。
夜色靜谧。
夏日的夜晚很涼爽,偶有幾聲蟬鳴,也不燥人,反而給暗夜添了一絲生機。
江楚歌和秦影肩并肩走在鄉間小路上,手裏把玩着從路邊随手摘來的一隻狗尾巴草,兩人一路沉默,走到半路江楚歌瞧了瞧他的臉色,才開了口。
“内什麽,我剛才是想拒絕老爹分我的嫁妝來着。倒不是我視金錢如糞土,我隻是覺得,那東西是老爹撿來的,就算換了錢也是他自個兒的,跟我沒什麽關系,無功不受祿嘛,他養育我這麽多年,現在該是我報答他的時候了,沒道理結了婚還讓老人家倒貼錢給我,你說是不是這道理?”
秦影負手盡量放緩步子,将就她的速度,淡淡“嗯”了一聲。
江楚歌見他态度淡漠,隻當他不高興,抿了下唇,又道:“我明白,我既然嫁給了你就應該爲你着想,你一個人養家不容易,現在家裏正是缺錢的時候,要是接了那份嫁妝起碼能夠全家吃半年,也能減輕你不少壓力。但冰塊,其實你不用擔心,你有我呢,我會和你一起承擔養家責任的。”
秦影聽着她叽叽喳喳的說了半天,忽然停下腳步,眸色暗了些,聲音涼涼,“你怕我養不起你嗎?”
“嗯?”
江楚歌一愣,看着男人清冷的眼眸,在夜色下閃爍着微微寒光,心口不由縮了下,忙擺擺手道,“不不不,我不是那意思……”
仔細回想方才那番話,似乎無意中傷害了某男的自尊心,這座冰山一看就是那種超級大男子主義的,一個弄不好就容易讓他誤會。
她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也可以和你一起賺錢啊,我們是夫妻,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這話說出來有些别扭,好像要結拜一樣,江楚歌說完就尴尬地哈哈了兩聲。
聽到“夫妻”二字,秦影沉靜的面容略有些和緩,看着江楚歌清水一般澄澈的眼眸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心莫名便顫動了一下。
良久,他低沉的嗓音鄭重地說,“我既然娶了你,便能将你養的白白胖胖……”
“哎,千萬别!”
江楚歌吓得趕緊打斷他的話,她現在可怕“白白胖胖”這四個字,“我這好不容易減下肥來,你可千萬别再把我養回去,白可以,胖就算了。”
打量着秦影依舊冷清清的面容,她心裏歎口氣,過去勾住了他的胳膊,挽着他往家走。
她以前跟哥們兒勾肩搭背慣了,對男女之間并不設防,因此這個動作來的極爲自然随意,卻讓秦影不自覺地僵了一下。
江楚歌沒在意秦影别扭的神色,挽着他的胳膊自顧自地說,“秦影同學,我必須糾正一下你的思想,你既娶了我,我也嫁了你,那咱們就是夫妻,夫妻是什麽,那是月老給搭紅線牽在一起讓我們好好過日子的。這日子要想過的好,不能指着你一個人忙活啊,我也得和你一起奮鬥才行,有活一起幹,有錢一起賺,兩個人攜手并進,才能把日子過的紅紅火火,你說是不是……”
她嘚吧嘚地說着,給秦影不停地洗腦,秦影靜靜地聽着,不知是她聲音太悅耳還是她的話太稀奇,他竟一句話也沒有再反駁。
江楚歌說了一路,跟個小話痨似的,到家之時已經口幹舌燥,沖進廚房就灌了一大碗水,小魚兒突然出現,“娘親,你們終于回來了。”
他小手揉了揉眼睛,小奶音也帶着些慵懶沙啞的意味,一看就是沒睡醒。
江楚歌吓一跳,放下碗問道,“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睡啊?”
她抱起小魚兒,從廚房走出去。
秦羽剛跟秦影打過招呼,看着趴在江楚歌肩頭困的不得了的小魚兒,無奈道,“這孩子不放心你,一定要等你回來才肯睡。”
江楚歌聽後窩心得很,在小魚兒的臉上狠狠親了一口,“乖兒子,娘親摟着你睡。”
她抱着小魚兒進房間,扭頭對站在院子裏的秦影道,“今晚你們兩兄弟睡一間吧,我要和我兒子一起睡。”
說着就把門阖上了。
“……”
秦影一張薄唇翕動,剛張開又閉上了,抿成一條闆直的線。
秦羽偷瞧着哥哥的臉色,怎麽覺得,這哥似乎并不是很想和自己一起睡呢?
翌日清晨,江楚歌到生物鍾的點兒便醒了,看着身旁的小魚兒,撅着屁.股睡得憨乎乎的,煞是可愛。
她一臉姨母笑,沒忍住過去親了親他的臉頰,白得這麽個大胖兒子,也不知道哪兒修來的福氣,老天爺待她不薄啊。
給小魚兒掖了掖被子,她輕手輕腳地從房間走出去,懶腰伸到一半,秦影也從屋子裏走了出來。
“早啊。”江楚歌笑着和他打了個招呼,一邊将腦後的頭發紮成了馬尾辮。
秦影看着她不像話的發型,微擰了下眉,卻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淡淡地回了聲“早”。
這冰塊一向惜字如金,江楚歌都已經習慣了。
她活動了兩下腿腳,問秦影,“要不要一起跑步?”
秦影也正打算沿着山頭跑跑,鍛煉一下腿腳的功夫,遂點了點頭。
江楚歌叉着腰原地蹦跶了兩下,做着熱身活動,躍躍欲試道,“咱們比賽吧,從這兒沿着山頭一直跑到山下的溫泉,輸了的人負責倒夜壺。”
秦影無言地抿了下唇,心道哪天的夜壺不是他倒的,這有何妨?
“好。”
“我數三下。”
江楚歌做好預備動作,“三——”
話音沒落,人就像箭一般嗖地飛了出去,很快就沖到了栅欄外。
“……”竟然耍賴。
秦影無奈地搖了搖頭,也擡步跟了上去。
江楚歌是運動達人,馬拉松都跑過的,體力不是一般的好,隻是這具身子一直比較虛胖,十分給她拖後腿,不一會兒就被秦影邁着大長腿追上了,她吭哧吭哧地跑着,一邊沖秦影嚷嚷,“喂,不許用輕功的啊,你這樣容易勝之不武。”
秦影面無表情地跑着,臉不紅氣不喘,聞言輕輕掀了下眼皮,心道他真要用輕功這場比賽恐怕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還跟她在這磨蹭什麽。
但這話他沒說出口,因爲他不想今天晚上再被攆出房間和弟弟一起睡。
比賽的結果,是江楚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跑得快斷氣,才險勝了秦影一步,差點一頭紮進溫泉裏去,被秦影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看着依舊呼吸平穩好像是漫步過來的男人,江楚歌暗罵了句“牲口”,這麽遠的距離,這麽快的速度,他還是人嗎?
知道男人是故意讓她,她卻還是大言不慚地拱手道:“承讓,承讓。”
秦影薄唇微微動了下,又恢複了冷清清的表情。
跑了這麽久江楚歌都出汗了,夏日的清晨雖然還算涼快,但也出了太陽,照在身上暖烘烘的,江楚歌感覺自己跟剛出屜的包子似的,渾身都冒着熱氣,回頭看秦影,他雖然呼吸均勻,但也出了一層薄汗,在鬓角上泛起微光,脖頸的喉結在陽光照射下也鍍上了一層濕意,黝黑的面容白了很多。
江楚歌看着,“噗嗤”一聲笑出來。
秦影不知她在笑什麽,目光疑惑地看過去。
江楚歌道,“萬年冰塊臉的秦公子也有冒汗的時候啊,看來冰山也會融化的嘛。”
秦影不理會她的調侃,隻垂眸望着藍澄澄的溫泉,聲調涼涼地問她,“你洗不洗?”
“洗洗,當然要洗。”
要不是顧忌着旁邊有一位男士,她早就脫光光跳下去了,這會兒其實也說不上什麽害羞,畢竟都一起睡過了,身上哪處沒看過沒摸過的。
想到這裏,她也不再扭捏,當着秦影的面三下五除二地脫掉了鞋子,剝去衣物,兩手一身腿一蹬,一頭紮進了水裏。
這一系列的動作猶如行雲流水,待秦影反應過來之時,江楚歌已經在水裏一個蝶泳來回,像魚一樣自由自在地遊着,姿勢極爲漂亮。
江楚歌已然将這溫泉當成了自家泳池,如魚得水地劃着,回頭熱情地招呼秦影,“還愣着幹嘛,下來啊。”
秦影看着她在碧藍碧藍的溫泉水探出的腦袋,一時間有些失神。
她臉上的嬰兒肥還沒有完全消退,咧嘴一笑,腮邊兩隻梨渦在泛着水光的臉蛋上格外明顯,糯米白牙在陽光下亮的簡直要晃瞎人的眼睛。
随着她又一個蛙泳的姿勢朝前遊去,秦影定了定神,慢條斯理地将自己的衣衫褪掉,也進了溫泉。
這一次泡溫泉,兩個人終于會師,不再一個在這頭,一個在那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