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歌和楚老漢一聽,都是大喜過望,江楚歌忙騰出空來,“來,你坐。”
秦影依舊面無表情地在她坐的地方坐了,給楚老漢卷起褲管,搓了兩下手,将手搓熱了,慢慢運氣給他按摩推拿起來。
楚老漢坐在那裏,隻覺得兩條腿像是氤氲在兩團熱氣中,原本沉重地擡都擡不起來,這會兒卻是說不出的輕松,舒服極了。
他驚訝地看着按摩起來毫不費力的秦影,瞪大眼睛問他,“姑爺也會醫術?”
秦影手上的動作不停,隻淡淡“嗯”了一聲。
楚老漢等了半天也沒聽見第二個字,不由得看向江楚歌。
江楚歌很是無奈,幫秦影解釋道,“爹爹别介意,我家這位一向沉默寡言,就知道嗯,多說一個字都嘴疼。”
秦影沒在意她後半句的嗔怪,隻聽到了“我家這位”四字,波瀾不驚的面容微微泛起漣漪,冰山面容肉眼可見的融化了。
蘇氏和楚柔聽到這裏卻是愕然地瞪大眼睛,沒想到江楚歌嫁的這個醜八怪不光會打獵還懂醫術,真是人不可貌相。
懂醫術也沒什麽了不起……
楚柔看着秦影醜陋的面容,想着自己的未婚夫是個貌若潘安的秀才郎,腰杆不由便挺了起來。
秦影給楚老漢按摩一番,讓他整個人都覺得舒暢了很多。
江楚歌在他們按摩之時便轉去了廚房,将帶來的那塊豬頭肉切成片,原本還想再做碗面什麽的放上豬頭肉做鹵呢,可惜廚房裏什麽都沒有,别說肉和菜,連面粉也沒了,一看就知道是坐吃山空了,她爹還病着呢,蘇氏和楚柔兩個全須全腿的,竟什麽也不幹,真是懶得可以。
沒辦法,就隻能将豬頭肉蒸一下,弄一點醬油和醋做調味劑,蘸着吃了。
她将肉端出去,蘇氏聞到了肉味,狗鼻子似的狠命地吸了兩下,看着一碟子香噴噴的肉,饞的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楚柔比起她娘能稍微矜持些,卻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直勾勾地盯着。
江楚歌假裝沒看到她們如饑似渴的眼神,徑直走過去将碟子放在了楚老漢面前,“爹,吃點肉,補充補充營養。”
楚老漢一看肉就擰起了眉,“怎麽又給我帶肉了,多金貴啊,我不用吃這些好東西,快拿回去,你們留着吃,家裏還有孩子呢。”
見他怎麽也不肯吃,江楚歌幹脆端起碟子來喂他,一邊喂一邊道,“我們天天吃肉,一點兒也不缺,您放心吃就行。”
秦影聽了這話,擡頭看了江楚歌一眼,沒吭聲。
他心道我們是經常吃肉不假,可你吃的那是肉嗎,都是草。
楚老漢聽了這話才稍安一些,将豬頭肉咽了下去,隻覺得嫩滑得很,口齒生香。
蘇氏和楚柔本來就被肉饞的不輕,聽說江楚歌天天吃肉,母女二人“蹭”的一下都炸毛了。
憑什麽她們現在吃了上頓沒下頓,恨不得将一碗米分成三份吃,江楚歌卻天天吃香喝辣,這什麽世道啊,太不公平了!
“老頭子,你聽聽,江楚歌日子過的多好啊!你還怕拖累她,什麽都不肯告訴她,有些事情也該跟她說道說道了。”
蘇氏慫恿着楚老漢,楚老漢卻不悅地擰起眉,一個勁兒地給她使眼色,讓她不要跟江楚歌講。
江楚歌知道蘇氏沒什麽好事要跟她說,也不去接她的話茬,權當沒聽到,繼續給楚老漢喂飯,“爹,您吃。”
沒人理她,蘇氏一下子僵在了那裏,可她臉皮厚,也不怕尴尬,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江楚歌啊,娘我有件事,實在不知當講不當講。”
“既然如此,後娘你還是别講了。”江楚歌毫不給面子地打斷她。
秦影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蘇氏面色又僵了僵,一時間被江楚歌噎的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楚柔适時走過來開了口,臉上帶着溫柔的笑容,“娘,瞧你,都是一家人,有什麽話是不當講的,您直說就是了。”
江楚歌在心裏呵呵哒,這個時候當我是一家人了,把我賣掉的時候又算什麽,真好意思說。
蘇氏被閨女搭了個台階,當即順坡下驢,锲而不舍地說了下去,“是這樣,柔兒之前說了一門親事,就是你王嬸的遠房侄兒,是個秀才呐。”
“王嬸?”
江楚歌想了一下,想起來了,“哦,你說那個慣會挖苦諷刺我的長舌婦?”
“……”
蘇氏又被噎了一下,讪讪道,“就是她,咳……她這個人是嘴碎了點,可她那個遠方秀才,哦不是,遠房侄兒,王晉,那當真是一表人才啊。咱們這兒窮鄉僻壤的,十裏八鄉百年也出不了一個秀才,人家很快就要去鄉試了,這鄉試要是過了那可就是舉人,将來是能當知縣的。”
蘇氏越說越興奮,表情也越來越豐富,“這要是當了知縣,那咱們柔兒可就是知縣夫人了!”
楚柔面上得意,卻故作害羞狀,“哎呀娘,我人還沒嫁過去呢,您這話說的也忒早了,這八字還沒一撇呢,可不敢這麽說。”
“這有什麽不敢的,你王嬸已經跟王家說好了,也把你的畫像送了過去,她說她那侄兒對你很滿意,都已經托媒人去算你們的生辰八字了。”
楚柔聽了這話更是嬌羞得不行,一跺腳,“哎呀,您快别說了,羞死人了。”
江楚歌看着她矯揉造作的模樣,雞皮疙瘩抖了一地,真是惡寒啊。
楚柔見江楚歌臉色不好看,隻當她是嫉妒,心裏哼了一聲,這段時間被她擠壓的怒氣總算是找到了一個宣洩口,等着瞧吧,待她嫁到王家,成了王夫人,乃至知縣夫人,到時候她可就是官太太了,江楚歌這種小老百姓見到她是要下跪磕頭的,等到那時候,她一定要好好整治她,還有秦家人。
她還記得那個叫小魚兒的小屁孩打她的那一巴掌,哼,一個個的,她通通不會放過,到時候十倍百倍地還給他們!
蘇氏打開話匣子便刹不住了,一個勁兒地吹噓着王家有多厲害,這門親事有多好,“那王家不僅書香門第,而且家境殷實,家裏有十幾畝田不說,還有一頭老黃牛,我們柔兒嫁過去可就不愁吃穿了,連我也能跟着享享清福,這女人啊一定要嫁對人,不然就像我,半輩子都窮困潦倒……”
最後這半句話明顯是在擠兌楚老漢,楚老漢聽了這話嘴裏的肉頓時咽不下去了,噎的慌。
江楚歌将碟子重重地擲在炕頭,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她冷冷道,“後娘,說話要憑良心,你早年喪夫,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還帶着一個拖油瓶,要不是我爹心善,可憐你們母女收留了你們,這會兒你們還不知道在哪兒讨飯呢。跟着我爹,你們母女也算是過了幾年好日子吧,這次我爹爲什麽出事,還不是你逼他上山,将他害成這樣,他可半句話都沒說過你吧,你倒先抱怨上了。這人不懂感恩就罷了,可千萬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叮鈴當啷一番話,說的蘇氏啞口無言,頓時不知該怎麽接了。
楚柔意識到跑題了,暗暗捅了捅蘇氏的肩膀,埋怨道,“娘,說我嫁妝的事呢,怎麽扯到這兒了。”
蘇氏這才回過神來,“啊對,說嫁妝,嫁妝。是這樣,這馬上就要定親了,人家男方那邊出彩禮,咱們怎麽也得随一份嫁妝才行啊。可你瞧瞧咱家現在,别說嫁妝,飯都快吃不起了,可這婚事實在不能再拖了。我和你爹商量着,能不能你那邊幫襯一下,先給你妹妹勻一份嫁妝出來……”
江楚歌指着自己,“我,給楚柔準備嫁妝?”
蘇氏點頭,“是啊。”
江楚歌哼的一聲冷笑,“後娘,你吃錯藥了吧,我憑什麽?”
蘇氏:“……”
江楚歌毫不容情的拒絕,讓蘇氏和楚柔當場垮了臉。
“什麽叫憑什麽?”
蘇氏氣道,“你是當姐姐的,都說長姐如母,你給柔兒出份嫁妝怎麽了,不應該嗎?”
“哦,長姐如母啊。”
江楚歌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轉過身去展了展裙擺,身子往扶手上一癱,擺出一副娘娘的架勢,“既然如此,那妹妹跪下,給我磕個頭吧。”
蘇氏傻了,愣愣地看着江楚歌,不知道她要幹什麽。
楚柔被突然下此命令,也不明所以,擰眉看着江楚歌,“好端端的,爲什麽要我下跪磕頭啊?”
“你娘不是說了,長姐如母嗎?”
江楚歌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笑眯眯道,“既然姐姐和母親一樣,不僅要照顧你還得給你準備嫁妝,那你給我磕個頭,不過分吧。”
蘇氏和楚柔面面相觑,不知道江楚歌哪來的歪理。
江楚歌見她們默不吭聲,扭頭看向秦影,問道,“相公,你說,這過分嗎?”
秦影給楚老漢按摩的手一頓,擡起頭來。
蘇氏和楚柔期待的眼神朝他看過去,盼望着他能說一句公道話。
秦影說了,“不過分。”
“……”
楚柔一口老血含在喉嚨裏,她怎麽忘了,人家是兩口子,當然是從一個鼻孔出氣。
得到秦影的附和,江楚歌的底氣更足了,伸手撫弄了兩下裙擺,“人心都是肉長的,對我好的我虧待不了他,對我不好的也别指望着我會以德報怨,本姑娘沒那麽好的修養。凡事有舍才有得,妹妹彎不下膝蓋拉不下臉來求我,我自然也沒閑錢接濟你,方才後娘的話,我就當是放屁了。”
她說着,便站起身将吃完的碟子和碗筷收拾起來,進了廚房。
楚柔被江楚歌奚落這一通,委屈極了,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在椅子上坐下,埋怨蘇氏道,“娘,都怪您。我就說嘛,姐姐那麽讨厭我,怎麽可能會幫我呢?可憐我沒有一個親姐姐,不然這個時候她怎麽也會幫我的啊,我又不是不還她了,隻要我能嫁過去,日後我的福她也能跟着享啊。”
她帶着哭腔說了這麽一通,偷偷朝秦影看過去,給蘇氏使了一個眼色。
蘇氏頓時會意,忙接過話茬,朝秦影走過去,“姑爺,咱們家的情況你都了解了,不怕你笑話,眼下這嫁妝我們實在是拿不出來了。當初你娶江楚歌,說好的三十兩銀,我們可隻要了十兩的定金,後面二十兩都沒要呢。這個時候你怎麽也幫幫忙,說到底你才是一家之主,江楚歌得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