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歌正做的氣喘籲籲,覺得他這個問題問的實在很沒有水平。
白了他一眼,她道:“不懂了吧?這叫做瑜伽,對減肥可是很有好處的,我們那兒的人都做。你要不要也來試試?”
她沖秦影挑了挑眉,換來的卻是一記嫌棄的眼神。
秦羽朝江楚歌看過去,視線忍不住轉移到她食指的玉戒上,思緒漸漸飄遠。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低喝,“錯了,劍花朝上。”
不說還好,這倏然出聲将正在走神的秦羽吓了一跳,待要變換姿勢,也不知怎的劍沒拿穩,就這麽兜手甩了出去,“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小魚兒正拿着一根樹枝跟着練,見狀直接驚在當場,秦羽也愣了,傻傻看着飛出去的劍,一時間僵住了。
江楚歌剛想調侃兩句,一轉頭,就瞥見秦影黑沉的臉色,幾乎與這夜色融爲一體。
那深沉又凜然的氣場侵的她一寒,知道事情不好,要糟!
果然,下一刻,就聽見秦影重重哼了一聲,沉聲道:“真是越練越回去了!”
一句叱責,登時讓秦羽“噗通”跪地。
膝蓋砸地的兩聲悶響,聽得江楚歌一陣心疼,這小羽,是拿膝蓋當木魚敲呢,跪就跪吧,幹嘛使那麽大勁?
秦羽驚得一腦門的汗,都不敢擡頭去看秦影的臉色,急急認錯,“哥,我錯了!”
小魚兒吓得,也忙跟着小叔跪了,觑着爹爹的臉,大氣不敢喘。
江楚歌嗅着氣氛不對,也不敢說話了。
氣氛沉了半響,秦羽挺直身闆跪在那裏,心都哆嗦了,隻覺得手腳冰涼。
師父雲遊四方後,他的一身武藝和醫術都由哥哥親自教導,哥哥性情冷,比師父更添幾分嚴厲,練功走神這種錯,是哥哥最忌諱的事情!
秦影面色沉靜如水,看一眼被他甩出去的劍,道:“撿回來。”
“是。”
秦羽哪敢遲疑,連站起來都不敢,膝行着過去撿起了劍,又膝行着回來,捧起劍跪在秦影面前,連頭都不敢擡,再次顫聲認錯。
“小羽知錯了,請哥責罰。”
江楚歌已經被這嚴肅的場面驚呆了,她知道秦影待兒子嚴,卻沒想到他對待弟弟也是這麽嚴格。
她站起來,剛要幫秦羽求情,就聽見秦影沉聲喝問,“錯哪兒了?”
秦羽臉窘迫得通紅,卻明白哥哥這是故意要他當着嫂嫂的面承認錯誤,也不敢敷衍塞責,老老實實道:“不該練武時……走神……啊!”
話音未落,隻聽“嗖”的一聲,不知秦影從哪兒抽出了根藤條,甩在秦羽胳膊上,疼得他身子一歪,差點把劍掉了。
“舉好了!”又是一聲呵斥。
秦羽咬牙忍着痛,忙将劍重新高舉過頭頂,脊背也拔得更直了。
小魚兒吓得一哆嗦,也跪的更端正了些。
江楚歌的話登時堵在喉嚨裏,什麽也不敢說了,她知道此時如果求情,這個黑臉冰塊肯定會罰得更狠,她還是别火上澆油的好。
可是,看着秦羽煞白的小臉,真叫人心疼。
不給江楚歌求情的機會,秦影直接命她和小魚兒進屋睡覺,留秦羽一個人在院中跪着。
熄了燈,外頭仿佛也沒了動靜。
三更時分,江楚歌悄悄從床上爬起來,披上衣服趴在門縫上一瞧,就見月光下,秦羽還捧着劍跪在院子裏,瘦弱的小身闆搖搖欲墜的。
我嘞個去,還跪着呢?
這是跪了多久了?
不會要跪上一夜吧……
江楚歌在心裏不停腹诽着臭冰塊心也太狠了,竟舍得讓這麽乖的小羽跪上一夜,不就是練功時走個神的事麽,至于罰的這麽狠嗎?
真要跪上一夜,那膝蓋不得青紫青紫了,明天還能站得起來,還能走得了路嗎?
江楚歌兩道眉頭頓時擰成了一股,想了想,還是蹑手蹑腳地從炕上爬了起來,繞過沉睡中的秦影,努力屏住呼吸,生怕驚醒了他。
随後拿了兩塊鹿皮,用布一包,打了個結,就輕手輕腳地拉開門走了出去,小碎步地跑到秦羽身邊。
秦羽正努力穩着身形,但跪了兩個時辰多,舉劍的兩條手臂早就由酸麻到痛再到麻木,卻一動不敢動,更别提放下手臂偷個懶,歇一歇了。
一見江楚歌出來,他驚了一跳,睡意都散去了幾分,“嫂嫂,你怎麽醒了?”
“什麽醒了,我壓根就沒睡。”
江楚歌鼓着腮幫子道:“你還在外邊跪着呢,我哪兒睡得着?”
秦羽聽着這話,隻覺得心窩滑過一道暖流,聲音都跟着輕了,也結巴了,“爲,爲什麽……”
“什麽爲什麽?當然是心疼你了。”
江楚歌脫口而出,很是戰兢地偷瞧了房間幾眼,偷偷地把袖口的兩團布包拿出來,“先别管我了,來,把這兩個東西墊在膝蓋底下,能好受些。”
秦羽沉浸在感動中,愣神之際,膝蓋底下就被塞了兩團軟綿綿的東西,他看着,疑惑道:“這是什麽?”
“鹿皮。”
江楚歌給他系在膝蓋上,還嘟囔着,“要是有棉花就好了,我給你做兩個棉包,以後冰塊就算真罰你跪一夜也不怕了。冷不冷啊?”
她問着,便要脫下身上的衣服給他披在身上,吓得秦羽連忙往後一躲,紅着臉道:“不……不用了嫂嫂,我有内力禦寒,沒事的。”
“哦,那就好。”江楚歌這才把衣服穿上。
身後忽然聽見一聲輕咳,江楚歌系扣子的手,倏然頓住了。
該死!
江楚歌狠狠閉了閉眼睛。
就這麽着被抓包了,也太點背了吧?
她一貫最會粉飾太平,回過頭去,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嘿嘿,冰塊,你也沒睡啊?好巧,好巧。”
秦影劍眉微微一挑,視線掃過去,落在她半敞的衣衫和未系的紐扣上,瞬間鎖緊了眉,臉色變成鉛雲狀,沉呵道:“過來。”
這懾人的氣勢着實讓江楚歌的小心髒跟着緊了緊,生怕再惹到他害秦羽更受罪,忙讪讪一笑,低眉順眼地朝他走過去,縮着脖子站好了。
秦影望向她光滑潔白的脖頸,喉嚨動了動,指尖動了動,終究是沒擡起手,隻沉然命道:“扣子,系上。”
“嗯?”
江楚歌不解,順着他不善的眼神低頭看去,這才意識到扣子還沒系好,又“哦”了一聲,自顧系上。
直到系緊最上邊的一個扣,秦影的臉色才算是緩和下來。
江楚歌小嘴撅起來朝秦羽的方向努了努,朝他眨眨眼又遞了個求情的眼色,動了動唇,無聲道:“差不多了吧?都兩個時辰了,你就行行好放過他吧。”
她又比劃了一下肚子,畫了兩個圈,意思是:宰相肚裏能撐船,你大人有大量,饒了可憐的小羽吧。
秦影見她眉飛色舞又手舞足蹈的模樣,唇角忍不住勾起一個弧度,強憋了回去。
他垂眸看向依然規規矩矩跪在那裏的弟弟,瞥見他膝蓋底下兩塊鼓鼓囊囊的東西,眸色又是一沉,“你膝蓋下,那是什麽?”
第二天一大早,江楚歌就熬了一鍋豬骨湯,打算好好給秦羽補補受了苦的膝蓋。
奶白奶白的濃湯看着就香,江楚歌将熬好的豬骨盛出來,還餘了不少湯水,便幹脆擀面條做成骨湯面,滑溜溜的面吃下去隻覺得唇齒間溢滿了香味。
自從江楚歌嫁過來之後,秦家三口的夥食改善了不是一點點,每天變着花地吃各種美食,都比之前胖了些,唯有江楚歌肉眼可見的瘦了。
“娘親,我感覺你又瘦了,臉小了,身上的衣服都比以前寬松了許多。”
小魚兒歪着頭打量着江楚歌。
“是嗎?”
江楚歌很開心,女孩子沒有人不願意聽人家誇自己瘦的。
她哒哒哒跑到水缸邊上,照了照自己,這臉确實比以前小了不少,蘋果肌都顯出來了,但還是個帶着嬰兒肥的小包子臉,和她高中那會兒挺像的。
要不說年輕就是好,滿臉的膠原蛋白。
秦影看着她身上的衣服,确實已經不合身了,道:“今天帶你去集市重新買兩件衣服。”
一聽說要去集市,江楚歌眼睛都跟着亮了起來,“真的嗎?帶我一起去?”
“嗯。”
秦影輕輕應了一聲,之前買衣服比較簡單,拿最大尺寸的就行了,現在她瘦了下來,他對她的尺寸不好估量,不如直接帶她去買了。
“太好了!不過去之前我想先回家看看我爹,我還給他留了一份豬骨湯,也想讓他補補身子。”
江楚歌看着秦影,不确定他會不會不高興,畢竟這是他家裏的東西。
秦影神色波瀾不驚,淡淡道:“好。”
将廚房收拾利索,江楚歌拎起食盒就和秦影一起回了娘家。
剛踏進娘家大門,就見蘇氏和楚柔兩個躲在檐下吃着雞腿,吃得滿嘴都是油光,冷不丁将人闖進來,吓了一跳,忙将雞腿藏到了身後。
這偷偷摸摸的模樣,一看就有貓膩。
蘇氏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瞪大眼睛看着踏進門檻的江楚歌和秦影,“你,你們怎麽來了?進人家家裏,都不知道要敲門的嗎?”
江楚歌冷冷剃她一眼,“我回我自己的家,需要敲什麽門?”
她拎着食盒大步流星地往裏走,生怕這母女二人再對楚老漢動什麽歪心思,一進房間,就見楚老漢正靠在炕邊吃飯,手裏捧着一碗糙飯,連個菜都沒有。
楚老漢正艱難地往下吞咽着,一見江楚歌回來,忙将手裏的飯往後藏了藏,露出敦厚的笑容,“溪兒回來了。”
這個細微的舉動,讓江楚歌鼻頭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爹,您在吃什麽?”
江楚歌走過去,放下食盒,将他身後的糙米飯端了出來,這飯是藜麥做的,連點白米也不舍得多放,看着就難以下咽,“您生着病呢,怎麽能吃這個?”
“沒事兒,又不是多金貴的身子,有飯能吃就行。“楚老漢安撫着女兒,視線瞟向站在一旁的秦影,“女婿也來了。”
秦影沖他微微颔首,“嶽父。”
蘇氏邁步進來,順着楚老漢的話道:“是啊,有飯吃就不錯了,還挑什麽。你爹這一倒下啊,家裏沒了勞動力,鋪子也遲遲沒有開張了,哪有錢買菜買肉啊。家裏就剩下這點藜麥了,我和楚柔都餓着肚子呢,把僅剩的這點都給你爹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