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竈房,便聞到一股濃香。
“回來啦。”
江楚歌站在竈台前翻轉鍋鏟炒着菜,胖嘟嘟的小臉被熱氣熏的紅撲撲,白裏透着紅,煞是可愛明媚。
秦影瞧着,心弦一動,将打來的野味放在竹筐裏。
江楚歌蓋上鍋蓋,蹲下身子往竈台裏添柴,這幾日下了幾場雨,柴火受了濕氣,不太好着,煙熏火燎的,嗆的她直咳嗽。
秦影蹙眉,見女人嗆的小臉通紅,上前就把她抱到了一旁,将裏面幾根濕柴撥拉出來,從外頭抱進一捆剛劈來的幹柴,往竈台丢了進去。
“要是有天然氣就好了,煤氣也成啊。”
江楚歌悠悠感慨了一聲,真是無比懷念以前在無煙熏環境下做飯的日子。
她說的話秦影又聽不懂了,回頭看了她一眼,卻見她原本白皙的小臉上沾了一些柴灰,紅撲撲的臉蛋頓時變得灰撲撲的。
唇角微勾,他走過去拉起江楚歌,“跟我出來。”
江楚歌被他握住手腕,一愣,卻是随着他起身走了過去,這好像還是第一次,他主動碰她……
秦影端來臉盆,将幹淨的棉布丢在裏面浸濕,擰幹,給江楚歌擦拭着臉上的柴灰,一邊嫌棄道:“好歹是個姑娘家,怎麽整日邋邋遢遢的。”
“再這麽熏下去,我就要成黃臉婆了,還要什麽形象啊。”
江楚歌嘟囔了一句,任由男人給她擦臉。
秦影動作很輕,表情也很專注,像對待小孩子一樣,江楚歌這麽看着,這冰塊還是一張冷臉,卻生生透出幾絲溫柔的氣息,弄得她隻覺得心癢癢的。
“你對魚兒也能這麽溫和就好了,我看那孩子怕你怕的緊,在你面前大氣都不敢喘。”
江楚歌逮着機會就爲兒子求情。
秦影卻不以爲然,“怕就對了,否則更反了天了。”
江楚歌撇撇嘴,心道自己到底是個後娘,不好多說什麽,看着男人的臉色,她試探性地問道:“魚兒的娘親,怎麽從來都沒聽你們提起過?”
秦影給她擦臉的手,一頓。
江楚歌感受到他身上散出來的嚴肅凜然的氣息,令人生畏,小心髒沒出息的撲通撲通跳起來。
這個問題就好比向男人打聽他前妻,确實挺叫人尴尬的,原本她并不是很在乎,可她又實在好奇,不知道魚兒的親娘,他的前任,是個什麽樣的女人。
默了半響,就在江楚歌以爲秦影不會回答的時候,秦影面無表情地沉聲道:“你就是他的娘親。”
“……”
江楚歌一陣無奈,她是魚兒的娘親不假,可她到底是養母,而非親娘啊。
不過男人不想說,她也不想打破砂鍋問到底,臉也擦幹淨了,她便起身,“菜應該好了,我去看看火。”
今天做的是油焖筍,一打開鍋蓋香味便四溢出來,江楚歌把菜鏟出來,又麻利地刷鍋重新燒水下面,魚兒他們抓了不少小龍蝦和黃鳝,正好做成蝦爆鳝面。
秦影還蹲在原處,他靜靜地看着江楚歌,神色有些晦暗不明,她是真的完全忘記了他,也忘記了魚兒了嗎?
剛做好飯,秦羽和小魚兒叔侄倆便回來了。
“哇,好香啊。娘親今天做了什麽好吃的?”小魚兒蹦蹦跳跳地進了廚房,大眼睛卟呤卟呤的。
江楚歌笑道:“回來的正是時候,快,洗手去,準備吃飯。”
飯菜端上去,一家四口上了桌。
秦影一看就蹙了眉。
爺仨面前均擺着一大碗香噴噴的蝦爆鳝面,江楚歌面前則是一盤綠油油的草。
三個人也不坐,目光齊刷刷地朝她看過來。
江楚歌:“坐啊,都看着我幹什麽?”
小魚兒在江楚歌身旁坐下,盯着她面前的蔬菜,小臉皺巴巴的,奶聲奶氣地問道:“娘親,你是屬兔子的嗎?”
“不啊,我屬小狗的。”
“狗吃肉啊,可你怎麽一直在吃草?”
江楚歌一本正經道:“這叫做蔬菜沙拉,蠻好吃的,你們要不要嘗嘗?”
她熱情地把她的盤子端起來,爺仨卻都一臉嫌棄地蹙了蹙眉,悶頭吃起了面,這才是人吃的東西。
撇撇嘴,江楚歌繼續幹自己那盤蔬菜,心道:等着瞧吧,等老娘瘦成一道閃電,到時候也可以無肉不歡了,現在一定要忍住,忍住……
“我爹怎麽樣,好點了嗎?”
江楚歌詢問楚老漢的情況。
秦羽咽下嘴裏的面,擦了擦嘴,道:“好多了,今天施完針人已經可以坐起來了,不過想要下地走動還得再喝幾服藥,慢慢調理才行,急不得。”
“太好了。”
江楚歌喜上眉梢,隻覺得了卻了一樁大心事,開心地往秦羽碗裏夾菜,“辛苦小羽了,來來來,多吃點。”
“嫂子客氣了,不辛苦。”
秦羽也沖江楚歌露出笑容,他人本就溫和,就如同那翩翩如玉的公子,溶溶月華一般的存在。
江楚歌托着下颌欣賞着美色,以一個親媽粉看兒子的口吻道:“我家小羽長的真好看,《詩經》上怎麽說來着,哦對了,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她還笑眯眯地拽了句詩文,秦羽卻刷地一下紅了臉,都不知該怎麽作答,忙不疊地朝秦影看過去。
秦影慢條斯理地吃着飯,面無表情,然而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已經生氣了。
小魚兒感受到爹爹渾身散發出來的凜然氣息,怕怕地往江楚歌身邊靠了靠,小聲道:“娘親,别光誇小叔,你也多誇誇爹爹。”
“冰塊……”江楚歌瞅秦影一眼,跟小魚兒悄悄嘟囔道:“你爹有什麽可誇的,長的醜,脾氣也差。”
“砰”,秦影将碗擲于桌上,拿起手帕擦了下嘴,神色異常清冷。
小魚兒吓得躲進江楚歌懷裏,江楚歌也秒慫,求生欲極強地朝秦影嘿嘿一笑,“你醜,我胖,咱倆絕配。”
吃過晚飯,秦羽主動承擔了刷碗的任務。
江楚歌幫秦影把打來的野味處理好,準備一下明天的食材,看着鮮嫩的肉,她有感而發道:“嫁給你有一個最大的好處,就是永遠不缺肉吃。”
秦影淡漠道:“嶽丈是屠戶,以前還缺肉吃嗎?”
“記不太清了,反正印象裏面沒怎麽吃過肉,都被我那後娘和妹妹給吃了。”江楚歌蹲在地上,想起蘇氏和楚柔的嘴臉,覺得十分可惡,也很可憐原主。
秦影擡眸看她一眼,将刀砍在菜闆上,像是閑話家常一般輕描淡寫地問道:“需不需要我把她們殺了,替你出氣?”
“……”
江楚歌看着他嚴肅的表情,知道他并不是在開玩笑,驚得忙道:“不、不用……不至于,她們雖然很讨人厭,但罪不至死,沒必要殺她們。”
秦影漠然地低下頭,繼續剁骨頭,“需要的時候,告訴我一聲。”
江楚歌嘴角不由抽了抽。
你們古代,殺個人這麽随便的嗎?
将清理好的肉和菜拎進廚房,秦羽正好刷完碗,見江楚歌走進來,問道:“嫂嫂,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不用,都處理好了,一會兒我将肉腌一下,明天就可以直接做了。”
江楚歌對秦羽微微一笑。
“那我幫你。”
有秦羽幫着打下手,江楚歌動作就更快了。
兩個人一邊忙活一邊聊天,有說有笑着,江楚歌很喜歡這個懂事又聽話的弟弟,明明是兄弟,秦影那厮卻天天闆着一張冰山臉,一點兒也不可愛。
弄好了肉,江楚歌直起腰來長舒一口氣,過去洗手,擦幹了手之後,突然想起一直放在圍裙裏的戒指,便掏出來戴上。
秦羽剛洗完手,不經意間往這一瞥,就看到江楚歌指頭上多了一個玉戒指,驚得瞳孔一縮。
差點一個腿軟,直接跪下。
“嫂、嫂嫂……”
他顫着嗓音輕喚。
江楚歌擡起頭,“嗯。怎麽了?”
秦羽本就白皙的面容一時間掠的灰白,上前一步抓起了她的手,仔細端詳了一下她手上的戒指,确認他沒有看錯,“這戒指,哪來的?”
沒等江楚歌回答,竈房門口便傳來一個冷沉的聲音,“放手。”
秦羽和江楚歌齊刷刷地朝門口看去。
秦影站在門口,寒意凜然。
秦羽一怔,幾乎是下一刻,他便意識到哥哥在說什麽。
貓咬似的縮回了手,他驚懼地看着秦影,磕磕巴巴地解釋,“哥、哥你别誤會,我隻是想看嫂子手上的戒指……”
江楚歌覺得他們兄弟之間的氣氛不對,卻一時間有些摸不着頭腦。
“這戒指不是冰塊你給我的嗎?怎麽了,有問題?”
一聽說是哥哥給的,秦羽的臉色便更加複雜了,幹巴巴一笑,“沒、沒什麽,我說怎麽看着眼熟呢。”
秦影冰冷的視線在弟弟臉上不輕不重地掃着,沉聲嗓音道:“沒事的話就出去,教導一下魚兒功課。你的劍法,今晚我檢查。”
“是。”秦羽恭聲應了,低着頭走了出去。
待秦羽走出去,江楚歌端詳了一下手上的玉戒指,除了上面的花紋比較繁雜之外,沒看出哪裏稀奇,她不好古玩,也看不出這玉有多名貴。
不過,秦影就一個獵戶,這玉還不知道是從哪座山頭撿回來的,能有多名貴。
“這戒指到底怎麽了,該不會是你們秦家的傳家寶吧?”江楚歌打趣地開了個玩笑,心道真要是傳家寶,秦影才不會舍得給她哩。
秦影神色平靜,“沒什麽。不是什麽名貴東西,你戴着就是。”
“好吧,那我就不客氣了。”
江楚歌笑道:“等哪天周轉不過來了,說不定這玉還能拿到當鋪換些銀子呢。”
一聽這話,秦影淡漠的面容終于添上了幾分别樣的情緒,他一凜眉,冷聲道:“不許賣,更不許當。給你,你就好好戴着。”
“知道啦。”江楚歌朝他丢個白眼,“開個玩笑嘛,你送我的東西,我怎麽會随随便便賣掉呢。”
秦影聽到這兒,冰凍的臉色才稍微緩和了幾分。
收拾妥當,江楚歌從竈房出來,秦羽和小魚兒在院子裏練功,秦影坐在石凳上,手中翻看着一本書。
歪着腦袋看了一會兒,幹站着沒意思,江楚歌抽了一張草席鋪在地上,做了一下伸展活動,便開始練起了許久沒練過的瑜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