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兒笑嘻嘻地看着蘇氏,沖她悄悄吐舌,扮了個鬼臉。
“娘!”楚柔驚的從椅子上彈起來,瞪大眼睛看着秦影和秦羽,“你,你們……”
江楚歌狐假虎威,“你也想試試被點穴的滋味?”
當然不想。
楚柔當即閉了嘴,像啞了的炮仗一樣癱坐在座位上,老老實實地閉了嘴。
世界終于安靜了。
雖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江楚歌卻沒有什麽胃口,筷子在幹飯上動了幾下,沒見少,時不時擡頭朝炕上看去,眉心間憂心忡忡。
蓦的,一雙筷子挑起一大塊魚肉夾進了她的碗裏,伴着一聲清冷沉然的聲音,“好好吃飯。”
江楚歌一怔,朝秦影看去,抿了下唇,“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
秦影說着,又給她夾了些菜蔬,聲音不容置喙,“嶽父還需要人照料,你若是也跟着垮了,我們還得照顧你。”
秦羽和小魚兒坐在對面聽着,同時擡頭看了一眼,又同時低下頭,不約而同地腹诽:哥哥/爹爹真不會說話,明明是關心嫂子/娘親嘛。
江楚歌一聽這話,趕緊往嘴裏扒了兩口,冰塊說的對,老爹還需要她照顧,她幫不上什麽忙就罷了,可千萬不能添亂。
見她終于肯吃飯,秦影臉上的線條緩和了些,不住地往江楚歌碗裏夾菜,他夾什麽江楚歌就吃什麽,配合的相當默契。
很溫馨日常的一幕被楚柔看在眼裏,她不由咬住了筷子,這男人,看着冰冰冷冷的不近人情,怎的對江楚歌這般溫柔……
楚老漢總算是醒了過來。
大病初醒的人不宜碰葷腥,隻能吃些清淡的流食,江楚歌便進廚房打了倆雞蛋做了一碗雞蛋羹,親自喂老爹一口一口地吃下。
而剛剛被解了穴的蘇氏正在竈房狼吞虎咽着衆人吃完的剩菜剩飯,一邊大快朵頤地嘗着美味,一邊喋喋不休地痛罵江楚歌,“等老娘吃飽喝足了,一定要那個死丫頭好看,不過嫁給一個醜八怪獵戶,還真當自己有了靠山可以騎在老娘脖子上作威作福了?笑話!她以爲自己是什麽王妃不成,簡直太過猖狂……”
楚柔看着不停噴飯的母親,嫌棄地皺了皺眉,“行了,你趕緊吃吧,吃完想想怎麽把那一家人趕出去。”
“這還不簡單,我一會兒就拿大掃帚把他們都打跑。”
蘇氏吃的滿嘴都是油,還戀戀不舍地舔了舔盤子裏的剩渣,她不想這樣,但實在忍不住,江楚歌那死丫頭怎麽能把菜做的這麽好吃!
“沒那麽簡單。”
楚柔臉上陰沉,不見絲毫輕松,“你還看不出來嗎,姓秦的那一家三口擺明了要向着江楚歌,幫她整我們,他們懂武功,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蘇氏抿了下嘴唇,聞言也擰緊了眉,探頭探腦地朝外看了一眼,冷冷嗤笑,“一個傻一個醜,也是絕配,這就叫王八配綠豆,看對眼了。”
“你才是王八綠豆呢!”
一個奶聲奶氣,卻頗有氣勢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楚柔吓了一跳,一擡眼就看到小魚兒端着碗走進來,粉.嫩的小臉上寫滿了冰霜,乍一看跟秦影那張冰塊臉一模一樣。
不過……她再仔細端詳兩眼,怎麽覺得這小屁孩的一雙眉眼,竟和江楚歌有幾分相似呢?
“喂,白蓮花,你剛才在罵誰,是不是在說我娘親?”
小魚兒小小的個子站在她面前,明明是仰着腦袋,可氣勢如虹,小奶音霸氣得很。
楚柔膽子再小也不至于怕一個小孩子,她一貫喜歡在小孩子面前扮演溫柔的漂亮姐姐形象,便在他面前蹲下,笑眯眯道:“你叫小魚兒是嗎?這名字真可愛。不過,你爲什麽叫我‘白蓮花’啊,是因爲我皮膚很白,還是因爲我冰清玉潔,氣質清雅,如蓮花一樣出淤泥而不染啊?”
小魚兒皺起小眉頭,歪了歪小腦袋,“我也不知道,我娘親這麽叫,我就跟着叫了。”
楚柔錯愕,“白蓮花”是江楚歌取的?
那丫頭可不像誇她的人。
她一愣神間,小魚兒手起掌落,“啪”的一巴掌扇在楚柔的臉頰上,小小的人兒,力道極其迅猛,楚柔猝不及防,整個人都被扇得倒在了一旁。
耳邊嗡嗡作響,臉上火.辣辣的疼,楚柔捂着臉,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柔兒!”蘇氏也沒反應過來,吓了一跳,忙過去扶住女兒,看着她迅速紅腫的臉頰,狠狠瞪向小魚兒,“死小子,你幹什麽!”
小魚兒慢條斯理地将碗放在竈台上,背着手一本正經地道:“爹爹從小就教我,罵人不罵娘,罵了就合該被打嘴。我以前氣急之下罵過小虎的娘,被爹爹罰掌嘴四下,還讓我去跟小虎的娘親賠禮道歉了。剛才你也罵了我娘,我隻是打了你一個耳光,還有三個呢。你要是跟我娘賠禮道歉,小爺我就饒了你。”
他一番小大人般的話說的蘇氏和楚柔瞠目結舌,蘇氏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撸起袖子就氣急敗壞地朝小魚兒撲過去——
“小畜生,竟然敢打我的女兒,老娘非好好教訓你不可!”
“爹爹,你感覺好點了嗎?”
江楚歌一臉關切地看着楚老漢,見他黝黑的臉上雖然還透着虛弱,但氣色比剛看到他時已然好了許多。
楚老漢點點頭,“好多了。”
“溪兒,你……”
楚老漢剛要說話,就聽見竈房傳來殺豬般的嚎叫,不一會兒蘇氏便頂着雞窩般淩亂的頭發狼狽地爬了出來,“殺人了——”
楚柔緊跟在後面,也是一臉花容失色,白皙的臉上一邊還透着紅腫,印着清晰的五個指痕。
衆人不明所以地看過去,便見小魚兒拿着一把菜刀威風凜凜地追了出來。
“魚兒!”
江楚歌吓一跳,忙走過去将他手裏的刀奪了下來,“小孩子家家的,不許玩這麽危險的東西。”
小魚兒呲牙笑道,“沒事兒娘親,我吓唬她們呢。”
“魚兒。”
秦影冷冷地開了腔。
小魚兒立時收了笑,噤了聲。
楚老漢被眼前這淩亂的一幕弄花了眼,看着狼狽不堪的蘇氏母女二人,啞聲問道:“你們這是怎麽了?”
蘇氏一看楚老漢醒了過來,頓時變了個模樣,倒在他面前就嚎啕大哭。
“她爹,你可算醒了,你再不醒過來,我們母女非被你閨女和姓秦的這一家生吞活剝了不可!”
楚老漢愣愣的,“這是怎麽話說的?”
楚柔跪倒在楚老漢面前,嘤嘤哭泣,梨花帶雨,“爹爹,女兒雖然并非您親生,但也是您一手帶大的,在柔兒心裏,您就是我親爹,姐姐就是我親姐姐。可我不知道哪裏得罪了她,自從您老人家昏迷不省人事,我和娘守在您身邊日夜照顧,絲毫不敢懈怠,可姐姐她,竟然帶着婆家人欺負我們,毒打我們……”
“你放屁!”
小魚兒氣得跺腳,叉起腰,“明明是你們欺負我娘親,既然敢倒打一耙,是小爺的巴掌還沒吃夠是不是?”
他氣沖沖地想要殺上去,楚柔和蘇氏吓得躲到楚老漢的身後。
江楚歌将小魚兒一把抱住,“别鬧了。”
她闆下臉來,指着楚柔問道:“她臉上的傷,是你打的?”
小魚兒極會察言觀色,一看娘親面色不愉,和爹爹有的一拼,不由膽怯,渾身的毛都軟了下來,求救般的眼神朝秦影和秦羽看過去。
秦羽驚訝于江楚歌突然的疾言厲色,秦影卻是波瀾不驚,隻沉聲道:“你娘親問你話呢。”
“是。”小魚兒忙道:“回娘親的話,是魚兒打的。”
江楚歌頗爲嚴肅道:“手伸出來。”
“啊?”小魚兒詫異地擡頭。
蘇氏和楚柔也被江楚歌的舉動給驚到了,她不是一向護犢嗎,難不成要爲了她們打兒子?
“手,伸出來。”江楚歌又重複了一遍,臉色沉的很。
小魚兒見娘親生氣了,吓得趕緊把手伸出來。
江楚歌擡起胖手,對着他的小手,“啪”的一下打了下去,脆響!
這一聲脆響,讓在場所有人的眉睫都跟着顫了一下。
小魚兒吃痛,往後縮了下手,卻在看到娘親齁沉的臉色之時,又顫巍巍地伸了出來。
江楚歌沒再動手,隻闆着臉問道:“知道爲什麽打你嗎?”
小魚兒怯怯地看着她,“因爲魚兒打人嗎?可是,是她們先出言不遜,侮辱娘親和爹爹,孩兒氣不過這才動了手。”
“你懂得維護爹娘,這很好。”
江楚歌:“可你不該動手打女人,你氣不過可以罵回去,或者像你小叔那樣直接封了她們的啞穴,讓她們閉嘴就是了。男人的拳頭,不是對女人使的。”
秦影見江楚歌一本正經的模樣,頗有些嚴母的架勢,眼底閃過一抹興味,唇角輕輕勾了勾。
見小魚兒低下頭,江楚歌心裏歎一口氣,暗道到底是個孩子。
她摸摸他的小腦袋,語氣放緩了幾分,“明白了嗎?”
“孩兒明白了。”
小魚兒點點頭,又輕輕扯了一下她的衣袖,“魚兒錯了,以後不敢了,娘親别生氣。”
看小家夥水晶晶的大眼睛巴巴地看着自己,充斥着不安和惶恐,江楚歌隻覺得一顆心都跟着軟了下來,摸了摸他的小臉,“乖,以後記着就好。”
楚柔看着這母慈子孝的畫面,整個人都愣住了,合着她挨這一巴掌,隻象征性地拍了一下他的手心就完事了。
太敷衍了吧!
她眼底閃過一絲陰寒,擡手撫了撫自己紅腫的臉頰,暗暗吸了口氣,輕輕一嗤,“姐姐還真是育兒有方,所以我這一巴掌,白挨了不成?”
江楚歌扭過頭去,目光淩厲,“妹妹要是覺得不夠,可以過來,姐姐我再賞你兩巴掌,我不光會育兒,育你也綽綽有餘。”
“你!”楚柔氣得臉色通紅,一口唾罵差點脫口而出,可礙于楚老漢和秦家人在場,隻得咽了回去,皮笑肉不笑道:“姐姐教訓的是。”
楚老漢已經被眼前這一幕幕弄得暈頭轉向,“溪兒,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沒事兒,爹。”
江楚歌走過去,原想好好告蘇氏母女一狀,可念着他大病初愈,實在承受不住什麽打擊,便把話咽了回去,“您剛醒過來,不宜勞累,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