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歌摸了摸他的西瓜頭,笑道:“這是我兒子,小魚兒。魚兒,叫外公。”
小魚兒半個磕巴都不打,小奶音當即脆生生地叫道,“外公,我大名叫秦瑾,乳名小魚兒,今年三歲了,您跟娘親一樣,叫我魚兒就行。”
看着眼前這張眉眼像極了女兒的臉,楚老漢瞳孔縮了縮,喃喃道:“三歲……”
秦影神色清淡,道:“嶽父剛醒,少說兩句吧。”
……
楚老漢這一醒,江楚歌便鞍前馬後地在他身邊照顧,煎了藥讓他服下,又昏睡了些時候,不知不覺便到深夜了。
秦影父子三人,也陪着熬到了深夜。
楚柔和蘇氏回房好好清洗了一番,又換了一身衣服,足足折騰了大半日才又從房裏出來,不待關心楚老漢,卻一臉嫌惡地往外轟人。
“你們還打算在我家耗到什麽時候,趕緊走,我們還要做飯呢。”蘇氏叉着腰攆人。
小魚兒又困又餓,聽到這句不由晃了晃江楚歌,“娘親,我餓了。”
江楚歌這才反應過來,忙活到這個時候,竟一直沒吃飯,難爲這父子三人陪她守到了現在,她滿臉愧疚地看向秦影,“真對不住,餓壞了吧?”
秦影看着她滿臉的疲色,微搖了下頭,“還好。”
“等着,我做飯去。”
江楚歌起身就要往竈房走去,被蘇氏攔住了,她瞪大眼睛看着江楚歌,“幹什麽,難不成你想在這裏做飯?”
江楚歌掀起眼皮,環臂冷冷地看着她。
“這裏是我家,我在自個兒的家做飯,不可以嗎?”
蘇氏聞言不由冷笑。
“呵,自個兒家?你莫不是忘了,你已經嫁了人,俗話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現在對江家來說,你就是個外人。”
江楚歌眸光一寒,當即怒怼回去,“臭婆娘,你瞪大眼睛看清楚,躺在炕上的那是我爹,我親爹!你算什麽,好聽點說是續弦,說難聽點就是伺候我爹的一個老媽子,我叫你一聲後媽都是給你面子了,别不知好歹。惹急了我,我就把你和你帶來的閨女都從我家轟出去!”
她重重地推開蘇氏,冷哼一聲,心道還敢說姑奶奶是外人,真當我脾氣好不敢罵你是不是?
“你個死丫頭……”蘇氏被江楚歌一通喝罵罵得臉色通紅,還待上去教訓她,冷不丁被一個木塊重重砸在肩頭,身子爲之一晃。
她疼得捂着肩膀朝後看去,見秦影坐在椅子上,端着一杯水輕抿着,淡淡的嗓音說不出的冷沉,“嶽母,對我娘子,客氣點。”
他輕輕掀起眼皮,寒星般的目光布滿凜冽,吓得蘇氏登時一句話都不敢多說了。
楚柔站在一旁,看着這個舉手投足之間優雅俊逸,從容不迫的男人,如同高山流水一般,可惜啊,臉毀了。
不然……或許嫁給他,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江楚歌走進竈房,小小吃驚了一下。
竈房裏食材很豐富,雞鴨魚肉、瓜果蔬菜應有盡有,楚老漢是個屠戶,家裏最不缺的就是肉,日子雖談不上多富裕,但在吃上真沒缺着蘇氏和楚柔,這娘倆又一貫奢侈,以爲自己是什麽大宅子裏的夫人小姐,吃穿用度樣樣都要最好的,如今背着楚老漢,更是山珍海味。
這都是她爹辛辛苦苦賺的錢,沒道理便宜那白吃白喝還狼心狗肺的母女二人。
既然食材豐富,那就是大展身手的時候了。
江楚歌活動了兩下僵硬的身體,系上圍裙,洗了洗手,便開始忙活起來。
她從盆裏挑了一條最肥嫩的鯉魚,清除内髒、魚鰓、魚線,洗淨血沫,拎起菜刀在魚腹部斜切了幾刀,抹上少許鹽巴腌制片刻,再将蔥、幹辣椒切絲,姜切片,蒜切末,瀝幹魚身上的水分,拍少許玉米澱粉放入油鍋煎炸,放入各種調料,大火烹饪,魚香很快便傳出來。
眼下這會兒,衆人都已餓得饑腸辘辘,甫一聞到香味,蘇氏和楚柔兩個首先忍不住了,紛紛起身。
母女二人原本是抱着江楚歌會火燒廚房幸災樂禍的心态在外面等着呢,待了半天卻沒聽見什麽吱哇亂叫的動靜,反而切菜的聲音哒哒哒的傳來,一派大廚在裏面掌勺的做派,楚柔還諷笑一下,覺得江楚歌是在虛張聲勢,等着一會兒看笑話,可這誘人的魚香是怎麽一回事?
楚柔和蘇氏半信半疑地踱步到廚房,便見江楚歌姿态娴熟地揮舞着菜刀,蘿蔔絲切的又細又長,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大火熱油,下蒜米爆香,放入蘿蔔絲炒到軟,待蘿蔔熟軟了之後再放入芹菜蒜苗等,又是一個熱菜出鍋,娘倆直接看傻了眼。
這刀工,這架勢,這姿态……這,真的是傻妞江楚歌嗎?
當菜都端上了桌,蘇氏和楚柔還是張着嘴巴,半響沒回過神來。
印象中,江楚歌從來沒有在家做過飯,蘇氏帶着女兒嫁過來之前家裏一直都是楚老漢做飯,嫁過來之後蘇氏便承包了做飯這個活計,倒不是她做飯有多好吃,也不是她多麽喜歡做飯,無非是圖能夠多吃兩口,可眼下這滿滿一桌子的飯菜,比年夜飯還要豐富。
若非親眼所見,她們萬萬不敢相信,這麽些香味四溢的飯菜竟然是出自江楚歌之手。
“吃飯吧。”
江楚歌解下圍裙,拉着小魚兒到臉盤邊洗了洗手,又将濕手帕遞給秦影和秦羽二人擦手,照顧得很周到,也很自然。
蘇氏和楚柔坐下來已經迫不及待地準備開吃了,卻見秦家幾口人極爲細緻優雅地洗手、擦手,這一舉動弄得她們像是不懂禮數的鄉巴佬一樣,臉打得生疼,蘇氏撇撇嘴,嘟囔了一句“窮講究”,不管不顧地準備動筷,楚柔卻給她使了個眼色,也慢條斯理地過去洗手。
再坐回來,江楚歌他們已經開動了,且占據了中間的最佳位子,蘇氏和楚柔隻能分别坐在飯桌的兩頭,面前都是一盤青菜。
江楚歌給小魚兒盛了一碗米飯,放在他面前,“吃吧兒子,多吃點。”
小魚兒規規矩矩地謝過娘親,看着炕上的楚老漢,奶聲奶氣地問道:“娘親,外公怎麽辦?”
“外公還要再睡會兒,放心吧,我留了飯呢。”
江楚歌寵愛的看着小魚兒。
小魚兒這才放心,悶頭吃了起來。
蘇氏和楚柔看着擺在面前的兩盤青菜,雖然也是色香味俱全,但最吸引她們的還是飯桌正中央那炖得極爲誘人的一隻雞。
這隻雞看着眼熟,正是那天她們想要帶去裏正家,結果被秦影半路截胡,一手捏死的那隻大公雞,都秃噜毛弄好了,正想着打打牙祭呢,沒想到被江楚歌眼尖地發現了,竟然直接給炖了,炖的還挺好,也不知道這死丫頭放了什麽料,雞湯香氣濃郁,泛着漂亮的金黃色。
真是看着就眼饞。
蘇氏和楚柔蠢蠢欲動,同時擡起筷子朝雞腿處夾去,卻被江楚歌突如其來的一筷子截住了。
兩個人同時一頓,另外三個男同志也齊刷刷地擡起頭來。
氣氛好像突然間變得緊張起來。
秦影、秦羽和小魚兒三人眼睜睜看着三雙筷子在眼前夾來夾去,鬥的人眼花缭亂,半響隻聽“啪!啪!”兩聲,筷子應聲落地。
蘇氏和楚柔隻覺得虎口處一陣發麻,縮回手去,便見江楚歌唇角挑起一個得意的微笑,直接用筷子擰下了一條雞腿,放進了魚兒碗裏。
還有一條……
蘇氏和楚柔娘倆重振旗鼓,再次拾起筷子來,卻見江楚歌又擰下另一條雞腿,送到了秦羽碗裏,笑眯眯道:“小羽,你吃。”
秦羽一怔,“謝謝嫂子。”
嫂子賜不敢辭,隻是,他用餘光偷偷瞄了一下哥哥的眼神,秦影臉色果然暗了幾分。
蘇氏不幹了,“一共兩條雞腿,合着都讓你拿走了,不成體統。”
她擺出當娘的架子。
楚柔也嗔怪道:“是啊姐姐,我吃不吃的不打緊,你要向着你婆家人也無可厚非,可是娘親還在桌上坐着呢,你這樣可不孝啊。”
江楚歌嗤笑一聲,“你有娘教,我沒教娘,不會孝順娘,隻會孝順爹。”
說着,她站起身,把剩下的整隻雞都夾進了秦影的碗裏,故意用甜膩膩的聲音惡心那娘倆,“相公,剩下的就交給你來解決了。”
秦影端坐在那裏,神情複雜,被一聲“相公”叫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再看着面前缺了兩條腿的雞,嘴角無聲地抽了抽。
江楚歌這明顯“偏心”的舉動,徹底惹惱了蘇氏和楚柔。
蘇氏“啪”的将手中的筷子摔在桌上,拍案而起,都不顧要在外人面前努力維護繼母的良好形象了,指着江楚歌的鼻子罵道:“你個小賤蹄子,老娘一天不罵你你還蹬鼻子上臉了哈,你帶着秦家三口人在我這兒白吃白喝就算了,浪費我這麽多美味佳肴,還不給老娘吃一口,你安的什麽心,真把這兒當你家了?趁老娘沒發火,都給我滾出去,我們家窮,養不起閑人,供不住這麽多嘴,通通給我滾蛋!”
楚柔拿手帕掩着嘴輕咳了聲,柔聲對江楚歌道:“姐姐,今天這事确實是你做的不對,快給娘道個歉吧,别惹她生氣。”
江楚歌涼涼的擡起眼皮,“我說什麽話做什麽事,還用得着你教?你算哪根蔥,也敢來教訓我?”
她一點面子都不給,讓楚柔當場垮了臉,“你……”
“想留下來吃口飽飯,就給我老老實實地坐着,不想吃就滾出去,沒人逼你們。”
江楚歌冷冷瞧着咋咋呼呼的蘇氏。
要不是怕擾了楚老漢清靜,她早就擰着這母女倆的胳膊将人趕出去了,還容得下她們這般蹦跶,真是給她們臉了。
“哈,竟然敢這麽跟老娘說話,看我不教訓教訓你這個死丫頭——”
蘇氏氣急敗壞,撸起袖子就要打榮音。
“小羽。”
秦影淡淡一聲。
“是,哥。”秦羽早就忍不住了,卻礙于兄長威嚴不敢輕舉妄動,甫一聽到命令,連猶豫都沒有,上前嗖嗖兩下便點了蘇氏的穴道。
張牙舞爪的蘇婆娘,登時立在了原地,一動不動,連臉上的表情都定格住了,更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