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已經到了快封印的時候,江楚歌忙得腳不沾地,要聽都察院上報上來各地官員的政績。
就連每日的飯菜都是送到勤政殿用的。今日忙到日落也才将将看完各地都查禦史送來的折子,乘着夜色回到儲秀宮之後才聽說清郡王送了年禮來。
江楚歌稀奇得不得了,這個清郡王性子一直都是冷冷的。小時候或許大家在一塊兒玩鬧過,但之後大家都懂事了,便沒再玩在一處過。
清王一脈,功高震主,所以不宜太過高調。情意歸情意,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以彼此的身份是不能走得太近的!
所以清郡王送來年禮,江楚歌才會覺得稀奇。
“拿出來看看吧,清王叔都送了些什麽來!”
倚梅“欸”了一聲,從庫房搬來了大大的一個箱子。
“清郡王府送來了一大車呢,但出于禮數送了一份去了慈甯宮那邊。饒是如此,咱們得的也多得吓人。奴婢們怕東西太貴重,不敢亂翻看,都等着公主回來過目呢!”
江楚歌忍俊不禁:“你們多心了,清王叔可不會準備什麽貴重的東西。”
一屋子奴才滿臉茫然,江楚歌命人打開了箱子。倚梅好奇的探頭過去,待看到箱子裏的東西後,失望的耷拉下腦袋。
“公主還真是料事如神……”
江楚歌失笑。
清郡王府送來的東西多,但隻是些新奇玩意兒,有九連環、魯班鎖、驅邪避禍的香囊、兩個泥塑的小人……還有一個被改動過的風筝。
那風筝的畫面是一隻惟妙惟肖的鳳凰,做得甚是精美。
但更用心的還不是這些,而是風筝上的琴弦。聽說這種風筝放高的時候,風吹過琴弦會發出如鳳凰鳴叫的聲音。
另外,還有一個細長的匣子,打開來,裏面裝的卻是一根冰糖葫蘆。江楚歌忍不住咬了一口,酸味兒在嘴裏蔓延開來,心裏的湧上一抹暖意。
江楚歌爲清郡王一番用心而感動,殊不知她隻是爲人做了筏子!
以此同時,慈甯宮的秦太後也因爲清郡王送來的年禮發愣。彩鸢心直口快,忍不住把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這清郡王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啊?逢年過節送個年禮也在情理之中,隻是他送些小孩子的玩意兒來做什麽?”
秦太後倒是淡然:“聽說儲秀宮那邊,長公主收的也和咱們宮裏的一樣。我倒是不好奇他怎麽會送這樣的東西來,我好奇的是,他爲何要給咱們送年禮。論起來,咱們與清郡王府從來沒有交情。”
彩鸢不以爲意:“許是因爲娘娘你是太後,郡王爺要送禮物進宮給長公主,總不好越過你去!”
秦氏不置可否:“皇上才是宮裏最尊貴的人,若真是怕失了禮數,爲何甘泉宮沒有?”
她這樣一說,倒是讓彩鸢犯了難:“那會不會是因爲府裏?之前不是還有傳聞說清郡王府要與秦家結親,而結親的對象正是二小姐。”
秦氏心中一睹,提起窦姨娘一脈,她心裏就憋得慌。仗着秦南的寵愛,窦氏母子在府裏作威作福,現在有她這個太後在,擡的擡,壓的壓,還勉強能制得住她們。
若是秦元元真的成了郡王妃,隻怕唐氏好不容易得來的優勢又要被壓下了!
“怎麽,現在又舊事重提了嗎?”
“是啊,聽送東西給夫人的宮女回來說,現在外面又有了傳言。說接風宴那一日,二小姐一舞搏了清郡王的好感。”
秦氏呲笑一聲:“窦氏母女心還真是大,她們是認定了清郡王了嗎?但是比起有戰功的郡王府,秦家的門第就低了些,也不知道窦氏母女能不能求仁得仁。”
“是啊,現在清郡王已經成了京中炙手可熱的夫婿人選,盯着清郡王妃位置的人可不少!”
現在齊國沒有皇子,皇帝年紀又還小,所以,清郡王就成了貴女們最中意的人選。
不說家世如何,就單單有這樣一副皮相,也足夠久居閨閣的女子動心了!
秦氏懶得再提,實在是比起其他官宦之家來,秦家委實算不得什麽。
“秦亭被送回秦陰老家族學念書,接回來了嗎?”
“接回來了,本來老爺大怒,讓大少爺回老家族學念兩年書的。但是到了年下,老爺架不住窦夫人苦苦哀求,便松口接大少爺回來了!”
秦氏忍不住譏笑一聲:“什麽叫架不住窦氏的苦苦哀求,隻怕老爺他心裏也想接大少爺回來的吧!怪不得最近慕兒那樣清閑,雖以到年下,卻還有時間往宮裏跑。對了,把少爺送來的東西挑一些好的送去給長公主!”
這幾日因爲秦亭回家,秦南有心培養,也是爲了鍛煉他,便把所有的賬薄拿到了書房。親自帶着秦亭看賬本,倒讓秦影沒事可做,日日閑着往宮裏跑。
但是江楚歌前朝的事兒卻不少,秦影跑了幾趟都沒見着人。
彩鸢應了聲,挑了一盒成色上好的南珠送去儲秀宮。
……
甘泉宮裏,鄭麒做完功課,儲秀宮送來的東西才被送到他面前。
“皇上,今兒個清郡王送了年禮進宮來,這是儲秀宮的,長公主讓倚梅送來!”
鄭麒平時再少年老成,卻也是小孩子心性,正是愛收禮物的時候。
正在他捧着魯班鎖愛不釋手的時候,身邊的老太監突然說了一句:“隻是這清郡王府送來年禮,爲什麽隻送給長公主和太後娘娘,獨獨漏了皇上。雖說現在朝堂後宮是長公主和太後娘娘做主,但皇上才是最尊貴的人!他這樣越過皇上去,到底是居心何在啊?”
“别胡說八道,這東西一看就是孩童的玩具,儲秀宮來的人不是說了嗎?清郡王是一并送去了儲秀宮,皇姑姑貪玩,這才會先挑過才送來!
皇姑姑是長輩,朕應該孝敬她的!”
“可皇上到底是皇上……”
“閉嘴,不許胡說八道!”
鄭麒到底是皇帝,他冷了臉,那老太監也不敢再多說。
但懷疑的種子落進了心中,便是在鄭麒心裏紮了根!
江楚歌沒想到自己爲清郡王周全的一番心思,不僅沒能打消了鄭麒對清郡王的疑心,反倒連自己也受了牽累。
鄭麒身邊伺候的,有不少人是從前宮裏的老人。因爲那些人是先帝欽點的,江楚歌考慮到鄭麒同時失了父母,爲了顧及他的感受。查了他們的背景覺得沒問題便将他們給鄭麒用了。
卻沒想到,甘泉宮的總領太監卻是個心大的。
從鄭麒開始念書起,就時常在鄭麒面前挑撥他與江楚歌的關系。加上陳氏的事,現在江楚歌與鄭麒的關系還不如從前。
隻是現在鄭麒越來越沉得住氣,就算心中有千分萬分的恨,也不會當着面表現出來。
江楚歌一直對鄭麒不親近,便也沒發覺他的疏離冷淡。
鄭麒心中膈應,把玩了一會兒,也就把魯班鎖扔回箱子!
“收入庫房鎖起來吧!”
那老太監熱絡的應了一聲,甩了甩手中的拂塵:“小兔崽子們,派愣着幹什麽呢,快擡下去啊,别放在這裏礙了皇上的眼!”
江楚歌在湘竹的攙扶下,走進了一個亭子,那亭子正是當日恐吓尉遲嘉和,吓得她急火攻心,病重回國的亭子。
湘竹後知後覺,想提醒江楚歌挪一個地方:“公主,咱們到别處去坐坐吧,這裏死過人,不吉利!”
江楚歌倚着一顆柱子,好像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你居然跟我說什麽吉利不吉利的話,那人還是你親手放上去的,你怕什麽!”
湘竹沉思着,正想反駁兩句,卻發現江楚歌已經靠在亭柱上睡過去了!湘竹無奈的搖搖頭,看了看四下無人,便打算回去給她拿一床毯子。
卻不想,湘竹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人進了江楚歌容身的亭子。
來人一身白色鬥篷,容姿隽秀,隻是眼角淫邪笑容破壞了這份美感。
江楚歌醉眼朦胧,看不清來人的表情,一個依稀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便以爲是秦影。
于是似嗔似嬌的嘟囔了一句:“你來啦!”
她雙頰桃紅,櫻唇半開,慵懶的倚在亭柱上,風光撩人。
秦亭覺得喉嚨發幹。
他雖然被罰回老家族學讀書,但族學那些老學究哪裏是他的對手,加之他又是嫡系的長子。
誰敢真的拘着他讀書,所以在祖宅的一年,他名爲潛心讀書,實則過得驕奢淫逸。日日出沒于花街柳巷,甚至了一個外室。
秦陰的官員,收了秦家不少好處,爲此對秦亭的荒唐行爲也睜隻眼閉隻眼。更何況,就算沒有利益關系,他們也不敢動秦亭。畢竟秦家還有一個太後頂着呢!
不過是個被養壞了的公子哥,平時逛逛窯子,喝個花酒于他們無礙。做得出格的也不過是強迫過幾個姿色尚佳的平民女子。但秦家财大氣粗,最後這些事情都被遮掩過去了!
那些失了女兒的人家,收了錢也就不做聲了!
但是在秦陰過得再好,秦亭也始終惦記着京城的繁華。在秦陰雖然自由,但總比不上京城富貴。秦陰的女子也大多粗鄙,不如京城的來得嬌媚。
尤其是他自恃閱女無數,被沒見過哪一個比得上眼前這個長公主的!
雖然第一次見面江楚歌就打了他,但對于他這樣的公子哥來說,投懷送抱的女人多了,這樣不對他不屑一顧的人反倒更有趣。
今夜他能夠進宮參加除夕夜宴,是秦南一力要求秦影帶上的。
本來以秦家的門第,就算有一個太後,也不至于有兩個名額進宮參加宮宴。
秦影能來是因爲他屢屢爲國立功,秦亭能來,便是因爲秦南對秦影施壓。
說既然他有功在身,那秦家的這一個名額不如就讓出來給秦亭。能參加宮宴的人,都是非富即貴的人。秦亭若是能結識了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将來平步青雲也指日可待。
但是今日宴會上,秦亭并無心與人結交,而是一心盯着江楚歌。見她似有醉酒之意,便悄無聲息的跟了出來。
他不知道長公主爲何這樣熱絡,隻是一心因爲她的一句撒嬌,就覺得血氣上湧。
淡淡的“嗯”了一聲!
江楚歌一喝多了酒,流氓本性就顯露無疑。此時她以爲面前的人是秦影便無所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