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嬷嬷也直言不諱:“是啊,老夫人您先前不是一直以爲這樁婚事委屈了長公主,所以一直不看好少夫人嗎?”
兩人說着便有些感傷,提起江楚歌的身世,宋老夫人就會想起武定皇和文慧皇後,忍不住唏噓。
“以後咱們多護着芷蘭那孩子吧,靜宜大抵是把她保護得太好了,沒讓她見識過後宅的陰私手段。也不知道這樣純良的孩子能走多遠,罷了罷了,既然她是淑敏在意的人,咱們多照看着點就是了!”
而平瑤那邊,她才從松明園回她與宋淩住的清風小月就迎上眼睛紅紅的婆婆花氏。
兩人對上,花氏恭恭敬敬的給她請安:“臣婦見過長公主!給長公主請安,平瑤眼皮一跳,事出反常必有妖。花氏平時在她面前多高傲的人,居然會紅着臉從她們院子出來,八成是惡人先告狀了!”
平瑤眼疾手快的扶起她:“婆婆折殺我了!”
一擡頭,就看見院子一臉平靜的宋淩,平瑤心裏咯噔一下:“景文回來了!”
宋淩倒也沒有冷臉,但也沒有從前熱絡,等送走母親,才淡淡的嗯了一聲算是回應,然後就回了書房。
平瑤眼眶一紅,宋淩這是聽信了他娘的哭訴了,給她甩臉子了。果然,男人是不能慣的。
宋淩雖然素有才名,但不善于處理内宅之事。從小到大他隻于母親一個女人親近,不僅僅是因爲母親在他身上花的心血最多,也是因爲他從小就眼光高,不喜親近人,一般的女人更是入不了他的眼。
這個毛病在他還是個襁褓嬰兒時就被發現了,因爲他不喝乳母的奶,日哭夜哭。最後逼得宋夫人不得不親自上場。
不知是血脈感應還是什麽。宋淩在宋夫人懷裏竟然乖得不像話,這個發現讓宋夫人欣喜,之後的十幾年時間,宋淩的衣食住行就都由她一個人保持。
但她奶.水不足,宋淩又不吃别人的奶,身子的弱症就是那時候落下的。宋夫人也自責不已,早知道要自己奶孩子,她就懷孕的時候,就應該多吃點東西補補的。
因爲她這個身份,家裏都是備着奶娘的,哪用的着親自喂奶,前兩個兒子都是奶娘養的,第三個自然也跟前兩個一樣的。哪裏想到他這樣矜驕。
直到他五歲時,表現出驚人天賦,身邊的丫鬟暗衛她:“少爺這麽聰明,大抵是因爲天妒英才,不怪夫人!”
見兒子越來越出色,宋夫人才慢慢接受了丫鬟那個解釋,也許真的是天妒英才吧!
所以,宋淩接觸過得女人,除了他娘以外,也就隻有幾年前在驚馬蹄下的江楚歌和後來一直與他書信往來的平瑤。
他是愛平瑤不假,但他的愛更偏向于兩人在一起談詩論畫,紅袖添香,而不是柴米油鹽。
成親之後,柴米油鹽雖然不用他們自己操心,但平瑤同他娘的矛盾,同樣使他心裏膈應。一個是他娘,一個是他妻子,他能做什麽。
加上之前他不管不顧的求娶平瑤,已經委屈了母親,他便隻叫平瑤忍讓忍讓。在家裏倒是'一副賢惠的樣子,怎麽一到宮裏就忍不住端起公主的架子來了嗎?
宋淩諷刺的笑笑,方才她看到自己一直高傲的娘紅着眼給平瑤屈膝請安時,他一個大男人也有些受不住。
說來說去,他被追捧慣了,有些恃才傲物了,又哪裏願意承認平瑤的身份高于他。也不願意看到家裏人對平遙畢恭畢敬,他既想要一個氣度不凡的知己,又想要一個賢惠孝順的媳婦!
平瑤在院子裏站了許久,眼淚終于沒忍住落了下來。
珊瑚瑪瑙她們一個勁兒的勸她回房:“冬日風大,公主再哭下去,這臉就該皴了!”
平瑤如同一尊石像,就定定的站在院子裏,任兩個丫鬟怎麽勸都像是沒聽到似的。腦海中把母親的話,長姐的話和宋老夫人的話過了一遍又一遍。
現在還沒到臘月,搬到公主府過年也是可以的,怕隻怕宋淩會想留在家裏過年。
宋相那邊倒不怕,成親之前江楚歌姐姐就把公主府修葺出來,意思是什麽不言而喻。成親之後也還替她打理着,明擺着是等她回去住呢。
但是她貿貿然提出來,隻怕會在宋相心裏留下不好的印象,一時間,她有躊躇了。她正躊躇着,就聽得書房裏一陣劇烈的咳嗽,這下子,平瑤哪還顧得上天人交戰,拔腿就往書房跑。
宋淩身子不好,之前都是精心調養着的。但是沒到換季都會病一次,也就是說,他一年四季都在病。
這次也隻是平常不過的咳嗽,但是聽在平瑤耳裏,卻無比刺耳。
平瑤進了屋子,先去顧宋淩,替他撫着背順氣,珊瑚瑪瑙則是去忙火盆。
火盆撥旺了,宋淩的氣也順了,兩個丫鬟自覺的退了出去。
宋淩攀着平瑤的手,臉色蒼白:“你不要同娘計較,她脾氣查……”
話還沒說完,平瑤的淚就落下來,不似宋夫人方才的嘤嘤假哭,而是默默流淚。眼淚砸到宋淩的手上,宋淩心中一震。
平瑤隻說了一句:“你都沒問過我發生了什麽,就聽信娘的一面之詞……你怎麽不問問我受沒受委屈!”就沒聲了,宋淩則是久久不能言語!
雖然現在湘竹她們已經是儲秀宮的,但涉及江楚歌她們都是親力親爲,從不假人手。
今日休沐,江楚歌難得不用早起,但一早宮裏就開始吵吵嚷嚷,她根本誰不着。
江楚歌一有動靜,偌菊就打了簾子進來,昨日是她上夜,每隔半個時辰就要起床開一次窗。所以她幾乎沒怎麽睡。
“公主要起了?可是被外面的聲音吵醒了!”
江楚歌點點頭:“可不是,一大早宮裏就這樣熱鬧!”
“是啊,慶和公主的婚期快到了,宮裏正忙着呢!雖然嫁妝不多,但上上下下的瑣事也不少!連靜宜大長公主也進宮幫忙了呢!”
江楚歌颌首:“你下去休息吧,讓倚梅進來伺候吧,你這一夜也光顧着我了!”
偌菊也不矯情,道了聲是:“奴婢先伺候公主淨了面,等倚梅過來再下去!奴婢手笨的很,梳頭上妝的事奴婢确實做不來!”
知道偌菊性子不喜靜,不是手笨不會上妝,而是她這幾個大宮女中,各人有各人的長處。倚梅打理江楚歌的飲食起居做得出色,幾人便不在這方面花心思!
江楚歌調笑了她幾句,倚梅便打了簾子進來,偌菊打着千兒告退,倚梅便接手了她的事,替江楚歌梳頭上妝。
“靜宜大長公主進宮了,平瑤長公主也來了,奴婢看着她臉色不錯,想來最近在宋家沒受什麽委屈。”
江楚歌會心一笑:“我已經拜托宋家的老祖宗照顧她了,想必是不會受什麽委屈的。若再受什麽委屈,那便是她自己作賤自己了。若真是這樣,本宮也不必在幫他了,雖然是姐妹,但人貴自尊。”
倚梅不再說話,麻利的替江楚歌挽了發髻。
江楚歌收拾好出來,湘竹已經等在門外:“公主,有好消息了!”
“什麽好消息?”
“是西南的消息,清郡王傳信回來,說郗月平定了!”
江楚歌大喜過望:“真的嗎?快把信給我!”
湘竹笑着應下,從袖子裏摸出兩封信呈給江楚歌。兩封信中,一封是清郡王寫的,主要說的是西南的軍情大事。
他說因爲秦影的出現,替他解了燃眉之急。但是郗月原本是不會這樣快平定的,也是因爲郗月内部出了矛盾,他便分而化之。擒了郗月王,這才算暫時結束了戰争,郗月王一倒,其他的幾個王也成不了氣候。
有西南守将在,收拾他們也隻是時間問題。
而另一封是君蘭寫的,她說她在戰場上又看到了之前路上打劫的那個酷似陳氏的女人。
西南形勢複雜,她怕丢了就再找不到了就跟去追查了,今年隻怕不能回京過年了。
江楚歌看得直蹙眉。
“怎麽了公主,可是君蘭出了什麽事?”湘竹的聲音略有些起伏?都是一起長大的,感情那自然是不能比的。
江楚歌搖頭:“事倒是沒什麽事,隻是她說要去查那個酷似陳氏的女人,本宮總覺得不安。她會在戰場上見到,那就說明對方與郗月皇室有脫不開的關系。
現在想來,陳氏會被皇兄看中帶回宮中,怕也不是意外。西南形勢複雜,她一人在外,本宮到底不安!”
江楚歌身邊的幾個宮女,除了沒人各有所長,但從前都是飛燕營的死士。因爲本事出挑,才被文慧皇後選中來陪伴江楚歌。幼時都曾随她一同習武,追查消息本就是她們的本職,但她一人在外,江楚歌總放心不下。
而且那個女人神出鬼沒,連陳氏都能被弄出宮去。可見對方本事不小,又在人家的地盤,到底雙拳難敵四手。
湘竹了然:“那要不要奴婢挑幾個人去西南,也好從旁協助她?”
江楚歌應下:“挑幾個機靈的!”
湘竹自然是挑好的去:“公主是懷疑陳氏等人是郗月的暗樁嗎?”
“隻怕不僅僅是暗樁,這位進了齊國皇宮,那位又能上戰場,想來不是一般的暗樁!去查查也好,多挑幾個得力的人幫她。”
擔憂君蘭的同時,江楚歌又有些期待,清郡王要回來了,秦影……也要回來了。江楚歌想着他幾次立了大功,辛苦奔波的,她卻沒給過什麽賞賜。
也是因爲他是商籍,士農工商,在上流社會,戶籍之間的差距比普通人家大多了。秦家是商籍,想要換成仕籍不是簡單。
不能改戶籍,金銀财物秦家又不缺,江楚歌也想不到要賞他些什麽。
而且,她私心裏是不願秦家入仕的。畢竟現在秦家已經是齊國首富了,富可敵國根基深厚,若是再有人入仕,難免不會做大,變成皇室的威脅。
況且,秦影暫時還不是秦家的掌權人,她放心秦影卻不放心别人。若是到時候秦家打着秦影的旗号做壞事,那才真是惡心人!
……
蘇靈巧那邊忙着備嫁,靜宜大長公主幫了一日的忙。晚膳是在江楚歌宮裏用的,席間,靜宜說起了平瑤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