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發生異狀,他便離開澧州城,朝清泉縣方向行進,與他們會合,傳遞消息。
心中有了決定,江楚歌同小七一番商量後,一道前往家味居,趁點菜時機,江楚歌将她的想法告知雷桦,雷桦欣然同意。
自欣然居離開後,江楚歌二人回客棧收拾好包袱,便朝城外去。
不多時,通判府内,曹麾接下屬彙報,陳少爺與其婢女攜帶包裹,匆匆出城。
念及小七曾言他出門之時所攜帶的銀票之中,大部分在另一暗中跟随的人身上,需他本人與幽一道方可取用,曹麾隻當他心中的這位陳少爺此番出城乃是爲了取銀票。
然多疑的性格能令他派人暗中跟蹤小七二人。
但曹麾所派之人的功力無一可與小七相抗衡,出了澧州城後,小七在經過一片樹林之時,将這些人盡數滅殺,而後繼續與江楚歌一道,踩着厚厚的積雪,艱難前行。
幾乎在小七于小樹林内,同曹麾的爪牙激戰之時。
一名滿身風雪的中年男子,懷抱一隻在昨夜的風雪之中,沒了生命迹象的灰色鴿子,疾步自通判府正門入内。
未幾,此人于後院之中,一侍妾所住的院子裏見到曹麾。
他迅速單膝跪地,兩手高舉過頭頂,手中赫然是那隻被凍僵的灰色信鴿。
“大人,屬下今日天亮後沿途尋找,發現信鴿在昨夜的風雪當中,死于城外,其腿上的箍,以及箍内的的蠟紙并未丢失。”
“将蠟紙呈上來。”
曹麾正與嬌俏可人的侍妾嬉玩,無心碰死物。
“是。”
那人應聲,快速自箍内取出寫有曹麾所需消息的蠟紙,而後恭敬的呈遞上去。
曹麾伸手取過蠟紙,展開一看,上面隻有一行簡短的小字,但卻令他危險的眯了眼,眸中滿是陰狠殺意。
澧州城及周邊無任何顯貴之陳姓世家,查無陳奇此人。
曹麾驟然将蠟紙揉作一團,正欲下令,門外卻再次進來一滿身風雪,宛若雪人的男子。
他大步上前,單膝跪地,垂首禀道:“大人,屬下等于七日前在柯縣發現欽差隊伍,跟蹤四日後,在其隊伍中的一名女編修與其随身丫鬟的交談之中,意外得知欽差并不在行進隊伍當中,而是在隊伍甫一離開谛都城,便率領兩名男性下屬極速前往澧州,暗中查探澧州景況。屬下等循線追蹤,發現這位欽差及其下屬極有可能曾于清泉縣停留……”
得知一消息後,他們同清泉縣縣令表明身份,自其處得知江楚歌三人與仁安堂交往甚密。
但那縣令卻言江楚歌仍留于清泉縣境内。
他們趕往調查,卻發現那人是假冒的,一番盤問之後,得知江楚歌已然前往澧州城。
他們本欲将幫助江楚歌脫身的仁安堂掌櫃白清卿抓住,帶回澧州城,許能派上用場。
卻不想在即将得手之際,白清卿被一突然出現,以白沙遮面的白衣男子給救走了。
追擊無果之後,他留下一半的人手于清泉縣,繼續搜尋白清卿與那名白衣男子。
其餘人則同他一道趕回澧州城。
因在清泉縣耽擱了數日,由韓成棟率領的欽差隊伍,在突然加快速度之後,甚至走在了他們前面。
曹麾面色陰沉,他一直以爲是他将那愚蠢的陳家少爺玩弄于鼓掌之中,然而此刻擺在眼前的事實卻告訴他,他一直在被戲弄!
“不惜一切代價,擊殺那名所謂陳少婢女的女子!”
他咬牙切齒,陰婺滿是殺意的聲音重重響起,直吓得一旁的侍妾身子直哆嗦,不敢有半句言語。
曹麾乃山匪出身,受朝廷招安而得了個澧州通判的位置。
在澧州這些年,從來隻有他算計别人,他絕無法容忍自己被人反利用。
“是!”
城外的道路本就不如城内好走,加之那足膝的大雪,直至天色漸黑,江楚歌二人僅僅前行了十裏地。
四周叢林茂密,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處處透着冷寂與詭秘。
二人此時所處的位置,與五十裏開外,韓成棟率領的隊伍相距甚遠。
小七狀态尚可,江楚歌卻是累得大喘氣,在小七的攙扶下緩慢前行。
“江姑娘,天快黑了,此處又無可借宿的人家,要不我還是用輕功帶你吧。”
小七突然頓住步子,偏頭看向江楚歌。
在雪地裏前行,已是極耗體力之事,且入夜後氣溫更低,加之此處叢林茂密,可能會有野獸出沒,他們若不及時離開,恐會遭遇危險。
小七所思,江楚歌亦有考慮,她喘着粗氣,點頭應允:“那便辛苦你了。”
小七腼腆的笑了笑,而後摟住江楚歌的肩膀,暗運起内力,下一刻便騰空而起,兩道身影在被厚厚白雪壓着的樹梢上飛竄,抖落樹梢上些許積雪的同時,極速遠去……
若小七僅一人,他可淩空飛越十五裏地而不休息,但帶有人,其可一次前行的距離便大打折扣。
兩人前行六裏地後,小七再難堅持,降落地面。
大雪過後,月亮在雲層後半隐半現,爲漆黑的夜色帶來些微光亮。
模模糊糊中,江楚歌二人相繼瞧前方不遠處的一小村莊。
“咱們去前面的村莊找戶人家借宿。”
江楚歌聲音微微顫抖,她手腳凍得冰冷,鼻子也紅彤彤的,因吹了太多冷風,頭一陣陣的痛,有感冒的前兆。
“好。”
小七點了下頭,兩人便相互攙扶着,朝村莊去,卻在村口被四名大漢攔下。
“站住,我們村子不許外人進。”
四人神色戒備,氣勢洶洶,俨然将小七與江楚歌當成了侵略者。
“幾位大哥,我們并無惡意,隻是外面天寒地凍,故而想再次借宿一宿,明日一早便會離開,還請您們行個方便。”
江楚歌滿臉真誠,希望能說動眼前四人。
“不行,村長說外面的人會把瘟疫帶給我們村子,如果讓陌生人進來,村子裏的人都會死,但凡外人,皆不可入村!”
方才說話的那名魁梧男子再次開口,語氣極爲堅決,顯然沒有回旋之餘地。
“村子裏的人都會死”幾個字,宛如一把鋒利冰寒的利劍,直直刺入江楚歌的心髒,令她心痛愧疚得難以呼吸。
永州城外,闫家村遭遇屠村那夜的悲劇,再一次在腦海中清晰起來。
村民們的痛苦與謾罵,憤恨與哀傷,全都彙聚于她内心,苦苦交織,不得解脫。
悲慘的畫面不斷于腦海中回蕩,江楚歌身子隐隐顫抖。
“江姑娘。”
小七察覺她異樣,俊郎的面上閃過一抹擔憂,于她身旁一聲低喚。
“我沒事。”
江楚歌衣袖中的手緊緊攥成拳頭,指甲深深刺入掌心,疼痛使得她好受些許,她艱難的壓下滿心暴湧的負面情緒,回應小七。
隻是那因壓抑過度而明顯顫抖的聲音,仍令小七皺了眉。
“發生何事?”
他張口正欲說話,村子裏卻突然傳來一道滄老卻渾厚的男音。
“鄭老先生,這二人欲要入村,但村長有令,嚴禁外村之人擅入。”
那名大漢轉過身,沖聲源處一個作揖,恭聲回道。
榆次同時,小七亦朝聲源處看去,一旁的江楚歌深深吸了口氣,強穩住心神,逼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于那發出喝問聲的老者。
老者須發皆白,頭發軟蓬蓬的披散着,并未打理,整個人雖顯邋遢,卻是精神矍铄,一雙眸子極具神采。
他腳下步子邁得很大,積雪的地面似乎并未對他造成影響。
僅一小會兒,他便自三十餘丈外來到村口。
自他剛才的步伐來看,當是個練家子。
瞧見這名老者的瞬間,小七微微皺了下眉,直覺好似在哪兒見過此人。
因回憶不起具體時間地點,他暗暗朝江楚歌的方向移動些許,看向老者的眸中帶了明顯的戒備。
老者視線不着痕迹的在小七身上掠過,最終停留于江楚歌身上。
數月未見,眼前的女子消瘦不少,結合他往日得知的消息,這丫頭想必是過的不怎麽順心。
江楚歌身爲刑偵支隊的一員,雖是任職的法醫,對人面孔的識别度亦是極爲不錯的。
當老者走近之後,她亦覺此人似曾相識,于腦海中搜索一陣,便認出他來。
此人,正是當日于永州城外,楊柳村村口的百年古柳下,給一群稚子講故事的那名老者。
“鄭爺爺,永州城距此數百裏,您……”
“老頭子我來串門兒走親戚,不行嗎?”
老者脾氣火爆,與當日在楊柳村村口的慈祥和藹之形象全然不符。
江楚歌嘴角微微抽動了下,從善如流的道:“您說的對,縱然相距數百裏,也是可以串門的。”
當日這名老者于楊柳村村口出語驚人,俨然胸有丘壑之人,今日又出現于此……
江楚歌自不會真信他的竄門這一說辭。
這名老者,身份必定不簡單,他此時出現于澧州城外,将欲何爲?
見江楚歌神色間隐有思慮,秦弘正眸中掠過一道精光,詭異的勾了勾唇。
小七會意,下意識瞟向身旁的江楚歌,卻又快速收回視線,斂住心神,沖秦弘正彎腰一個作揖,恭敬尊崇的應了個“是”字。
江楚歌見小七面對眼前這位老者時,前後态度相差巨大。
她面上雖無甚表現,心底卻生了疑惑。
但當細瞧此人與東清皇室衆人有些許相似的面龐,她心中便隐約有了某種猜測。
東清國第二任皇帝秦弘正,于八年前主動禅位于現任皇帝秦誠朗後,便遠遁江湖,多年來杳無音訊。
而這位老爺爺的容貌,在楊柳村村口時的談吐,方才對秦影的稱呼,以及小七對他的尊敬,足令江楚歌将其同太上皇秦弘正聯系起來……
在江楚歌思考之時,秦弘正轉身回了村。
沒一會兒,便有兩名中年婦女各自抱了床被子自村内出來。
“兩位,這是鄭老先生囑咐我二人送來的被子與幾個熱饅頭,請收好。”
“謝謝。”
江楚歌回神,正欲伸手去接,小七卻先她一步,将被子接過。
“江姑娘,這種粗活我來便好。”
念及自己在這及膝深的雪地裏前行的困難程度,江楚歌接受了小七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