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小七再次聰明了一回。
“秦廣冒着被曹麾懷疑的風險,興師動衆尋找這塊銅錢墜子,可見這墜子極爲重要,但他注定是尋不回這東西了。發生如此嚴重之事,他必然會想方設法同他口中的‘主人’聯絡,咱們可以趁此機會跟蹤他。”
小七語畢,江楚歌一番思索,正欲開口,卻被幽搶了先。
他看向小七,聲色皆沉:“辦法是好,但眼下咱們隻有三人,勢單力薄,且不知秦廣背後之人的深淺。此番行動,江姑娘不能參與,你我之間亦隻能有一人前往。”
“我去,我武功在你之上。”
小七并不畏險,主動道。
“可曹麾随時可能與你這個陳少爺商談合作開設商鋪之事。”
江楚歌幽幽插話,她深知此種情況之下,唯有小七二人一同前往,方才是最安全保險的辦法,但他們二人不放心她身邊無人,加之先前針對曹麾所設的局……
此番,唯有讓幽孤身犯險。
要怎樣,才能最大化的減少幽所面臨的風險。
江楚歌低垂着腦袋,陷入深沉的思考當中。
足足小半炷香功夫後,她方才擡首,看向幽:“澧州事态已然明朗,我書信一封,讓韓成棟以最快速度趕來。你跟蹤秦廣之前,設法将其送至清泉縣白清卿手中,請她以最快速度将之送呈于韓成棟之手。”
言畢,江楚歌自腰間取出一純玉瓶子,遞向幽:“這裏面是一枚百毒丹,在你跟蹤秦廣之時,許能發揮作用。”
“這……謝江姑娘!”
幽有片刻的猶豫,但最終仍是伸手接過。
他并非惜命,而是不想在查到消息之後,卻沒命将其帶回,贻誤時機。
幽接過玉瓶之後,江楚歌起身,摸黑尋到紙筆與硯台,而後折返回窗前,将紙鋪于木凳之上,研好墨後,就着月光書寫起來。
待到墨迹幹後,她将其折疊好,裝入信封之中,交予幽。
幽攜帶那枚銅錢吊墜,以及江楚歌交予他的信件,連夜出城朝清泉縣方向去。
韓成棟當已處在澧州境内,但願他能早日抵達,如此,方可快些解救澧州百姓于水火。
此時,距此千裏的洛塔大戈壁之上,朝陽亦是冉冉升起,給荒涼寒冷的戈壁帶來一絲生機與暖意。
然,這點溫度對在寒冷裏凍了一夜的秦影等人而言,實是無甚作用。
“大夥先吃些東西,等會兒可能會有行動。”
胡子拉渣,形容略顯憔悴的秦影,犀利的視線在寂靜的戈壁上掃過,沖與他一起隐于荊棘叢之後的陸青九人囑咐道。
“是。”
衆人壓低聲音應道,随後相繼取出随身攜帶的水和大餅,也不管味道如何,徑直狂吞猛咽起來。
“準備作戰!”
在衆人吃得半飽之時,秦影冷沉的聲音突然響起。
衆人頓時扔掉手中幹糧,警惕的順着秦影視線方向看去。
沒一會兒,一陣隐約的駝鈴聲傳來。
商隊!
衆人腦海中皆冒出這倆字。
大夥靜靜趴伏着,盡最大力隐藏蹤迹,觀察情況。
約莫小半炷香功夫後,一隊四十餘人的駱駝商隊自一小山包後陸續現身。
這些人身上所着之衣服乃是東清的服裝,偶爾的交談聲傳來,亦是東清的口音。
秦影于心底默默數了下駱駝的數量,共計十八頭。
“應當是東清前往南雍進貨的商隊,大家小心戒備,馬賊當不會放過這麽條大肥魚!”
“是。”
一衆下屬應聲,愈發集中精力觀察周圍環境,随時準備出手。
随着衆人的嚴陣以待,一陣馬蹄聲逐漸在耳内變得清晰起來。
未幾,一夥人數不下百人的馬賊騎着彪悍烈馬,自駝隊的西北方向,席卷塵土而來。
駝隊的大部分人因這一突然的變故,驚得四下逃竄,僅有駝隊的領隊,以及十名打手,仍繼續立于駝隊旁,意圖保護駝隊貨物。
“王爺!”
眼瞅着馬賊駝隊的距離迅速拉近,馬賊手中的大刀便要朝駝隊中人砍去,陸青聲音發緊。
“再等等。”
秦影皺眉,若不在馬賊的距離更近之後方才出擊,馬賊極有可能馭馬而逃。
一旦錯過這次機會,想再碰上他們,就更難了。
秦影視線死死凝着眼前景況。
近了,更近了……
“行動!”
他暗暗活動了下筋骨,一聲低喝,驟然站起身,淩空朝那夥馬賊飛去,陸青等人緊随其後。
兵刃相接,三方人馬頓時混戰在一起。
喊殺生,哀嚎聲,兵器的碰撞聲,聲聲驚人心!
幸而陸青與夜影衛隊之人皆是武學高手,秦影更在其上,縱然面對的是一夥兇殘的馬賊,他們亦能以一抵十。
盡管人數上與馬賊數量不可比拟,但作戰力卻是絕對的碾壓。
半個時辰後,這夥馬賊被徹底擊潰,除去匪首,其餘人盡皆被滅。
“陸青,将他捆起來,帶回去交給司馬儲昭!”
楚兒,我很快便會來見你了。
秦影長劍架于那滿臉絡腮胡子,長相兇惡的賊首脖子上,沉聲沖陸青吩咐。
“是。”
陸青應聲,快速上前将賊首捆綁起來。
眼見這夥馬賊被消滅,駝隊的領隊感激的上前,徑直跪于地,不停的拜秦影。
“英雄,您救了我等性命,實在是大英雄哪……恩人,我給您磕頭……”
“勿須多禮。”
秦影彎腰欲将此人扶起,爲生計而冒險奔波于此,實令人動容。
然而,當他熟視線觸及此人右手之時,卻發現其右手虎口有一層厚厚的特殊老繭。
此種繭子,唯有長期使刀之人的虎口處,方會出現。
秦影腦海中電光火石,方才那夥馬賊攻擊駝隊之時,似乎可以避開了此人。
心中警鈴大作,秦影身形猛地爆退。
幾乎在同一時刻,那人袖中露出一把漸深呈黑色的匕首,極速朝秦影心髒位置捅去。
因發現及時,秦影避開這緻命一擊,然左手手臂卻被劃傷。
痛中夾雜麻意的感覺瞬間侵襲他大腦,刀上有毒!
“主子!”
見秦影被攻擊,陸青心下一凜,極速沖上前來。
那行刺之人則趁此機會欲要救走被捆綁住的馬賊頭子,洛晗等人合力阻攔,竟覺吃力。
秦影屏息凝神,伸手快速點在身上幾處重要穴位之上,看了眼一旁的焦灼的戰局,沖陸青吩咐:“去幫幫他們!”
“是!”
陸青已自秦影那極速發黑的傷口處看出,他們的主子已然中毒。
此種情況之下,他們必須在最短時間離開戈壁,回城請大夫醫治。
陸青轉身加入戰局,有他的主力,那人被死死壓制。
竟敢傷他家王爺,洛晗滿心憤恨,趁此人被陸青牽制住之時,徑直自其身後一劍砍下其握有匕首的右臂。
“啊~”
痛苦的嚎叫響起,然而,僅是一瞬,便再沒了音。
隻因在洛晗之後,陸青徑直一劍割破其喉嚨之上的大動脈與氣管。
行刺他們家王爺,變得有死的覺悟。
眼瞅着陸青等人将那名刺殺之人就地格殺,秦影心頭松了口氣的同時,眼前的景物開始出現重影。
他身形一個踉跄,陸青見狀,急忙上前将之攙扶住:“王爺。”
他聲音裏滿溢擔憂,王爺萬不可出事。
“廢掉那馬賊頭子的四肢與功力!”
秦影被劇毒侵襲,陷入昏迷之前,留下這麽句話。
時光如流水,眨眼便是兩日之後。
澧州方面,幽自那夜離開後便未再有消息傳回。
江楚歌與小七不知其具體去處,更無法探聽與之相關的消息。
這兩日裏,曹麾親自陪同小七這位陳少爺,于澧州城内多翻遊走選址。
在其天花亂墜的描述中,小七配合的充當冤大頭,以四百萬兩銀的高價買下兩處所有權在官府手中的酒樓,以及一處廢棄的戲院。
然而,一年前秦逸桓突然性情大變,加重賦稅,濫用酷刑,罔顧百姓生死。
他多番勸說,秦逸桓尚未對他下手,曹麾便非法褫奪了他的功名與職位,緻使其淪落到于食樓做夥計的地步。
這對文人而言,無疑是一種巨大的打擊。
幸而雷桦骨子裏盡是不屈的精神,他愈挫愈勇,在食樓做夥計的同時,暗中收集曹麾與秦逸桓等州衙官員的罪證。
江楚歌三人進入澧州境内之後,一路行來,搜集了諸多澧州官員侵吞朝廷赈災的糧食與銀兩,實施的證據,加之這名州衙前師爺手中的罪證,以足以對曹麾,秦逸桓等官吏定罪量刑。
然,事情并不會始終一帆風順,人生處處是意外。
自昨夜起,澧州及周邊州縣突降大雪。
韓成棟被大雪阻于澧州城外五十裏處,無法趕來與江楚歌會合。
此時已是臘月,尚有不足一月,便是新年。
此時降雪,可謂瑞雪兆豐年,預示了明年的好收成。
可于江楚歌此時所面臨的境況而言,卻是極爲不利。
自他們與曹麾在醉仙樓見面後,今日已是第五日。
曹麾若有通過信鴿與石城方面取得聯系,當已确定所謂陳家小少爺的身份,純屬杜撰……
窗外,房前屋頂、樹梢街道,皆被厚重的積雪所覆蓋。
客棧内,江楚歌穿着厚厚的衣服,立于窗戶前,看着外面這個銀裝素裹的世界,秀美的小臉上黛眉緊緊的皺在一起,滿目糾結憂思。
首先,他們得自保,方才有機會揭發曹麾等澧州官員之罪行。
其次,此時他們不知幽之去向,是否安好,可有查到曹麾府上管家背後之人?
此前曹麾曾問及幽去了何處,但被小七尋了個理由糊弄了過去。
若曹麾得知他們的身份,定會對幽的離開産生懷疑。
若他們離開這家客棧之後,曹麾在此設局,幽一旦回來,定會落入圈套。
選擇留下,極有可能陷入危機當中,離開卻又可能令幽陷入險境……
不過,縱使幽落入曹麾手中,爲問出她與小七的下落,以及他們手中有何證據,曹麾當不會很快要幽的性命,但遭罪卻是難免。
一番衡量,江楚歌最終決定,她與小七暫時退出澧州城,前去同韓成棟會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