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歌及時攙扶住她,視線看向窗戶方向,小七的身影浮現眼前。
“江姑娘,我來吧。”
他大步上前,接過江楚歌手中的女子,将之抱于床鋪上。
而後折返回來,沖江楚歌道:“登上房梁之上的隔闆,便可知曉隔壁房内所發生之事……”
小七應聲,仰頭觀察了下頭頂的吊闆,确定要将哪一塊取下之後,聚起内力,飛身而起,很快便取下一塊長寬足有半丈的隔闆來。
“江姑娘,我帶你上去。”
“嗯。”
江楚歌再次确定房門的确上了門栓後,點頭。
“得罪了。”
因空間有限,小七徑直攬住江楚歌的纖細腰肢,縱身一躍,兩道身影便通過那并不寬敞的通道,進入了隔闆之上。
隔闆上方與屋頂間距狹小,人立于其上,無法站立。
江楚歌二人動作小心輕微的在隔闆之上一陣爬行,順利抵達隔秦逸桓所在房間的隔闆之上。
隔闆之間有一定的縫隙,偷窺者立于屋頂之上朝下看,無法窺見屋内之情。
但立于隔闆之上,将眼睛附于那細微的縫隙之前,卻可将屋内景況瞧個大概。
江楚歌忍着嗆人的灰塵與趴扶于隔闆之上的難受,閉上一隻眼睛,另一眼附于隔闆間的縫隙之上,靜靜看着下方屋内一幕。
裝修豪華奢靡的房間内,并無女子的蹤迹。
秦逸桓與一身着銀灰色長袍的男子坐于屋内的八仙桌旁。
因男子所坐之方位恰好背對江楚歌視線的方向,江楚歌無法确定其身份。
但男子的聲音,卻令江楚歌頗覺熟悉。
“皇上所派之欽差江楚歌,僅有九日便将抵達此地,主人命我帶句話給你,若不想黎若菲有事,便讓江楚歌永遠留在澧州這塊土地上!”
“我不能殺江楚歌!”
秦逸桓雙眸泛着不正常的紅,額頭青筋暴起,置于八仙桌上的兩手死死的握成拳頭,面色痛苦,好似在承受着巨大的痛楚。
他咬牙,一字一頓。
“呵~你覺得你有選擇的資格?”
坐于秦逸桓對面的男人緩緩自袖中取出一顔色如鮮血般紅豔的小鈴铛,輕輕搖了兩下。
頓時,秦逸桓兩手痛苦的抱住腦袋,不停的在地上打滾,他死死咬着牙,不讓自己發出痛苦的聲音。
江楚歌心頭倏的一緊,一旁的小七身上驟然爆發出濃烈的殺意,若非心底尚有一絲理智存留,他甚至會毀掉身下隔闆,飛身下去将那搖晃鈴铛之人當場格殺。
兩人極力隐忍,繼續觀察屋内景況。
随着鈴铛聲的繼續,秦逸桓面色由最初的痛苦逐漸轉爲平靜,最後變得呆滞。
他緩緩自地上爬起,目光呆滞的看向那手持鈴铛的男子,近乎機械的發音:“主人,有何吩咐?”
“不惜一切代價,誅殺欽差江楚歌!”
男子聲音沉寒陰郁,毫無生機。
“是!”
秦逸桓機械的一個九十度彎腰,領命。
看着秦逸桓這前後态度發生巨大差别,宛若魔征的樣子,江楚歌心頭生出一種不妙的想法。
她以前曾于電視劇中瞧見以蠱蟲控制人的情節。
莫非此種故事情節并非虛構,而秦逸桓此刻的狀況,正是受了蠱蟲的控制?
若真是她所想這般,一年前秦逸桓性格驟變的原因,便當是如此了。
江楚歌思索間,目的達成的男子将鈴铛收入衣袖當中,狂妄嚣張的大笑幾聲,得意的闊步離去。
在他轉身離去之時,江楚歌快速于腦海中印刻下此人的模樣。
在學校念法醫學期間,因時常需要繪畫人體各部位的圖片,江楚歌曾專門修習繪畫這門課程。
今夜回去之後,她便将此人的樣貌畫下來,查清其身份,循線追蹤,摸清此人背後的“主人”究竟是誰。
正在江楚歌思索間,她眼尖的瞧見那人在跨出房門之時,腰間所懸挂的一枚銅錢吊之墜系帶突然斷裂,落于門檻旁。
失去自我思考能力的秦逸桓并未發現這一情況,他如行屍走肉般,邁着機械的步子出了門去,甚至未将房門關上。
随着秦逸桓身影消失于視線,江楚歌腦海中電光火石。
未幾,她撐起身子,借着通過縫隙散射至隔闆之上的光線,看向小七,快速吩咐:“小七,你即刻通過窗戶進入這間房子裏,将剛才那個神秘男子遺失于房内門檻邊的那枚銅錢吊墜弄到手。”
“是,江姑娘。”
小七亦瞧見了方才那一幕,他伸手揉了揉因進入灰塵而不甚舒服的鼻子,而後快速離開。
在小七離去之後,江楚歌再次趴伏回去,視線直勾勾盯着那枚銅錢吊墜。
直至瞧見小七進入屋内,将其拾起,而後急速離去,方才徹底松了口氣。
她慢慢挪動身子,朝隔闆與下方房間的通道移動去。
當她移動至目的地時,小七恰好回到房間,與此同時,這間屋子的房門被人從外敲響。
“開門,快開門!”
暴躁的吼聲透過門闆傳來。
江楚歌心頭一驚,腳下一個打滑,徑直自通道口朝下掉去。
“啊~”
她吓得一聲尖叫,幸而小七準确的接住她,方才令她不緻傷筋動骨。
“踹門!”
屋外之人聽聞房内動靜,立時讓下屬踹門。
“快跑!”
此時決計不能暴露身份,江楚歌顧不得讓小七将她放下,一聲低呼。
“嗯。”
情況特殊,小七亦無暇顧及禮節,應聲的同時,體内内力瘋狂湧動,抱着江楚歌如離弦的箭般自窗口竄了出去,幾個閃掠便消失在了黑沉沉的夜色當中。
“嘭~”
在他們離開之後,一聲巨響,房門被踹開。
方才在隔壁屋子裏,搖晃鈴铛以控制秦逸桓的那名中年男子疾步入内。
卻隻瞧見床鋪之上處于昏迷狀态的妓館女子,被拆卸下來的隔闆,以及那來回搖晃着,顯然方才有人至此經過的兩扇窗戶。
“給我全城搜捕,但凡可疑之人,全給我抓回來!”
他面容扭曲,暴躁的沖身後跟着的兩名護衛喝出聲。
“是,秦管家。”
兩名護衛齊齊應聲,而後轉身一道離去。
護衛們口中的秦管家,正是通判曹麾府上的管家秦廣。
然,未曹麾做事,卻隻是他隐藏身份的一個幌子。
“你的意思是,秦廣向曹麾彙報之時,說的是秦逸桓答應合作,而非他已将秦逸桓控制?”
江楚歌發現幽話語中的這一細節,皺眉。
“的确如此,江姑娘何出此言?”
幽無表情的面上,冷眉微皺。
見幽給出肯定的答案,江楚歌黛眉緊皺,腦海中思慮繁雜。
一旁的小七見她陷入思考當中,代她将方才兩人于隔闆之上瞧見的一幕幕告知于幽。
“秦廣不過是通判府上的一個小小管家,他暗中控制了秦逸桓,卻不讓曹麾知曉,且繼續留于曹麾府中,而不自立門戶做老爺……如此多番隐瞞且有違常理的行事之法……這個秦管家口中的主人,定不會是曹麾!”
澧州變成如今這般模樣,秦廣必定脫不了幹系。
江楚歌道出自己的分析,後又看向小七:“将銅錢墜子給我瞧瞧。”
“哦,好。”
心頭的震驚使得小七忘了這茬,見江楚歌主動提出,他忙不疊的自胸前衣襟内取出那枚銅錢墜子,遞予她。
這是一枚外圓内方,面值爲一文的銅錢,被草綠色繩子以編結的方式系住,制爲吊墜,其上未被打下任何孔洞。
乍一看去,除去被裝飾了下,與普通的一文銅錢并無差别。
但仔細觀察之後,江楚歌發現,在銅錢側面,有一串不易被察覺的奇怪圖騰,竟與蠍子的長相頗爲相似。
蠍子?
“你二人可知,風幻大陸之上,是否曾有國家所使用的銅币側面被篆刻上類似蠍子的圖騰?”
因風幻大陸的文字是統一的,江楚歌無法根據銅币正反兩面的文字判定其屬于哪一國家。
而對風幻大陸各個國家,曾經與現在所使用銅币的品類,她更是不熟。
“我不知道。”
小七不好意思的搖了搖頭。
幽并不着急回答,自江楚歌手中取過銅錢細細觀察了一番,方看向江楚歌:“未曾聽聞……此種情況,倒更向是有人刻意爲之,而目的……應當是将其作爲某種暗号。”
決心跟在秦影身旁爲其效命之前,幽也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俠客。
闖蕩江湖多年,各種奇聞異事,他知之無數,卻未曾聽聞曾有國家在銅壁側面刻上蠍子圖騰。
“将蠍子作爲暗号?”
江楚歌不禁呢喃。
蠍子,莫非……
“北幽的聖獸正是蠍子!”
被自己心中的想法震驚,江楚歌音調微揚。
此言入耳,幽眉宇間閃過一抹戾氣,周遭的空氣都因他的這一變化而變得冷凝起來。
“澧州乃是東清境内産糧最豐盛之地,每年各地上繳國庫的糧食合在一起,也僅比澧州所上繳的糧食多出一百萬擔……”
幽聲色沉沉,心中怒意騰騰:“王爺與太子閑談之時,曾有言,澧州若連續三年不向國庫上繳糧食,國庫糧倉便将處于虧空狀态。若那時發生戰争,東清的虎狼之師,将因缺少糧食而不堪一擊。”
不敢于戰場正面應戰,盡使些陰損招數,北幽的帝王與将領,實屬卑鄙!
“倘若咱們的分析爲真,隻怕秦廣今夜會令人搜城,咱們前往天上人間所穿戴的衣物配飾等,必須全部扔掉,這枚銅錢,也得暫時尋個地兒藏起來。”
江楚歌滿心凜肅,本以爲隻是糾貪官,治瘟疫,不想卻牽扯到他國的陰謀算計當中。
幸而江楚歌多了這一層思慮,當秦廣派出的通判府護衛搜查到他們所住的客棧之時,并無所獲。
待到搜查之人離開後,幽當然飛上他所住房間的屋頂,自其中一塊瓦片之下取出那枚銅錢吊墜,而後與小七一道先後自窗戶進入江楚歌房中。
此時已是深夜,若房中仍亮着燭火,恐會令人生疑。
幸而下半夜月亮自雲層之中露出臉來,透過窗戶散射進來些許清冷光芒,可勉強借助着月光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