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些書已經燃燒起來,江楚歌的衣服已被引燃,頭發的發尾處亦被烈火灼燒,散發出難聞的焦糊氣味,裹挾着濃煙一起湧進秦影口鼻中,嗆人的緊。
“咳咳~楚兒~”
他猛然回神,快速上前拍滅江楚歌頭發以及衣角處的火,将她身體之上以及四周的書籍撿起扔開去。
“小家夥,快到我袖子裏來。”
秦影動了動衣袖,沖小龍龍招呼了聲。
小龍龍的智商堪比五六歲的稚子,明白他的意思,瞅了它的主人一眼,身形一閃,便藏進了秦影衣袖當中。
“乖乖待在裏面,我保證你的主人會沒事。”
秦影叮囑的同時,取下披在他身上的濕外衣,将江楚歌裹住。
而後徑直将她自書架下攔腰抱起,以最快速度朝外奔去。
此刻的藏書閣在烈火的灼燒下已到了強弩之末,開始發生整體性坍塌。
被烈火包圍的房梁、書架,以及各種裝飾物,或倒塌,或掉落。
秦影爲保護江楚歌,左後肩被掉落的房梁砸中,他身形一個踉跄,差點連帶着江楚歌一起栽向地面。
與此同時,他的頭頂上方掉落下一根巨大的橫梁,若被砸中,必然難保性命。
秦影近乎本能的欲将江楚歌飛抛出去,自己一人面對危險。
幸而在這一刻,聞訊趕來的展風沖進火場,與他會合。
危急時刻,展風将周身内力凝于左腿,奮力一踢,成功将這根總重不下五百市斤的巨大橫梁踢得變了個方向掉落,化解了秦影面臨的危機。
但秦影後背仍被橫梁上濺落的火星子燙破衣服後,灼傷皮膚。
“王爺,快走!”
方才的危機雖被化解,但火場之中随時可能有别的意外發生。
“嗯。”
秦影忍痛颔首,由展風在前開道,他抱着昏迷的江楚歌跟于其後。
接連經曆三次危機後,總算成功出了藏書閣。
三人甫一到安全地帶,身後便轟隆一聲巨響。
這座自東清建國便存在的百年藏書閣,終是在烈火當中走向終結!
幸而方才展風入内救人之時,讓所有進入裏面的侍衛宮人盡數退出。
否則,今次這場火災的結局,絕不會是零死亡。
秦影此時顧不得這座有着重要地位的藏書閣是何種情況,有多少人員傷亡。
他焦急的将江楚歌平放于地面,微微擡高她的脖子,掐着她的人中,一聲聲呼喚:“楚兒,醒醒,楚兒~”
然而,滿身狼狽的江楚歌卻是緊閉雙目,沒有絲毫反應。
見江楚歌這般,秦影急得眸色腥紅,滿心戾氣。
展風見他亂了方寸,壯着膽子伸手查探了下江楚歌鼻息,而後道:“王爺,江提刑呼吸尚存,但很是微弱,小的家鄉對此類因被濃煙嗆住,而陷入昏迷之人,有一種施救方法……”
展風言至此,不知是否該繼續。
秦影因他的話而心頭一動,見他停頓,不耐煩催問道:“是何方法?”
“咳~渡氣,嘴對嘴将胸腔内的空氣渡予昏迷之人。”
此處人員衆多,展風不自在的一聲的回答。
江楚歌,無論你是生是死,我一定要毀了你!
秦影将胸腔中的空氣盡數渡予江楚歌,昏迷中的人兒終于有了反應。
她接連幾聲咳嗽,虛弱而緩慢的睜開眼睛,滿是黑灰污漬的面上,青紫色逐漸褪去,被蒼白所替代。
“我這是……在哪兒?”
腦子裏一片混沌,江楚歌疑惑的發問。
“我先帶你去診治。”
她這般虛軟脆弱的樣子,看在秦影眼中,好似她随時都會離他而去。
這令他很不安。
因吸入太多濃煙粉塵,此刻的江楚歌渾身都不舒服,見秦影這麽說,點了下頭,便閉上眼睛,任由他帶自己離開。
秦影壓下所有心緒,再次将她攔腰抱起,無視在場衆人,徑直朝太醫院去……
太醫院診查室内,江楚歌被安置于床鋪上。
包括太醫院最高官員——正四品院史白林在内的多名太醫,輪番替她診治後,由白林将最終的結果禀報于一旁焦急等待的秦影。
“逸王爺,江提刑雖曾窒息,但因施救及時,此刻已無危險,服幾副藥稍作調理便可。反倒是您後背燒傷處,當及時處理……”
“開藥!”
秦影沉着臉打斷白林這多管閑事的話語。
白林反應了下,方才明白秦影的意思是讓他替江楚歌開方子。
早前便聽華太醫言說逸王爺對江楚歌極爲不同,今日一見,這哪是不同,分明就是将人給當成心間寶了!
“是。”
心中一聲慨歎,白林率領一衆太醫,應聲退去。
偌大的診查室内頓時隻剩江楚歌與秦影二人。
經過方才的緩沖,江楚歌已然回憶起之前發生的事。
“謝謝你,再次救了我性命……咳,要不你還是聽太醫的,先處理後背的傷口……”
江楚歌垂着腦袋沖秦影道謝,話尚未說完,眼前卻突然出現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掌。
秦影擎住她下巴,微用力,迫使她擡頭對上他同時蘊含怒意與心疼的潭眸。
“江楚歌,你記住,本王不是你的護衛,不可能在你每次遇險之時,都能那般湊巧的出現在你身邊,及時救你小命!今日之事……最好别再有下次!”
秦影一字一頓,掐着江楚歌下巴的手加注了力道,顯然,此番他氣得不輕。
她總是一離開他視線,便将自己置于險境,弄得遍體鱗傷。
尤其今次,若非紅麟火龍的引導,他甚至不會察覺江楚歌在藏書閣内。
若他未進去救她……
“我記住了。”
對上秦影滿面的怒容,江楚歌自知她此番錯得太離譜,垂下眼睑,很沒底氣的應聲。
心底卻因他那句,不可能每次都湊巧趕到救她性命之言而陣陣難受。
明明知道他說的話很客觀,很有道理,卻仍控制不住心底的失落。
江楚歌想,她真的完蛋了!
見她認錯态度尚算誠懇,秦影方才松開擎着她下巴的手,後退一步,深吸了口氣,盡量心平氣和的問:“你爲何會在藏書閣内?”
他話音落下,江楚歌猶豫了一陣,方才緩緩開口:“我入宮求見皇上,自禦書房出來後,本欲出宮,卻在半途遇見沈安婷。
起初我并不想與她打交道,可她說翰林院因奉旨将霖王謀反之事編纂入史書,故而收集了大量資料,希望我能去翰林院幫她瞧瞧,
我正琢磨怎樣治林邯的罪,心想或許從她那裏的資料裏,能發現林邯與霖王勾結的線索,便跟她去了翰林院,
可她卻将我帶去了藏書閣,我察覺不對勁,欲要離開時,卻中藥昏迷了。之後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愚蠢!”
聽她說完,秦影面色難看的吐出倆字,方才多爲太醫爲她診脈,皆未發現她體内有迷藥殘留。
史書自有史官負責撰寫。
這個笨女人,此番被算計了個徹底!
見他竟罵自己,江楚歌本欲争辯幾句,最終卻忍住了,她垂着腦袋不吭聲。
藏書閣被燒一事,不是輕易便能了的。
秦影一陣思索,沖江楚歌道:“我會安排人調查沈安婷,事情了結前,你便住在逸王府,沒我陪着,别再出府。至于林邯,太子傷好後自會處理,你就别插手了。”
“我可以自己調查……”
“這事沒你想的那麽簡單,哪怕你能證明自己是被陷害的,仍舊無法脫責!”
秦影截斷江楚歌的話,江楚歌正是知曉事情難以善了,方才不願連累他,開口欲要再次争辯,卻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
“進!”
秦影發出一個單音節字,冰冷冷的語調,讓這寒冷的冬季更加酷寒。
門外,白林抖了抖身體,提着三副藥入内,恭敬的遞向秦影。
“逸王爺,這是老臣抓好的藥,服藥期間,注意飲食清淡便好。”
江楚歌的不順從令秦影心下不悅,一言不發的接過白林手中的藥。
感覺到房内不甚和諧的氣氛,白林琢磨了下,無聲退去。
他剛離開,房門再次被人敲響:“誰?”
秦影臉色更冷了。
“逸王爺,奴才奉太子殿下之命,爲江提刑送來一套衣服。”
一道尖細的聲音隔門傳來。
“進來吧。”
很快,一端着盆水的太監領着三名手裏各捧了個托盤的宮女入内。
“這三名宮女是專職在太子殿下身邊伺候的一等宮女,殿下特意吩咐她們三人前來替江提刑更衣梳洗。”
太監沖着秦影彎腰禀道。
秦影微一颔首,視線轉向江楚歌:“我在外面等你。”
言畢,他轉身離去,那名太監緊随其後。
江楚歌靠座于床沿,微一偏頭,便清楚的瞧見秦影那衣衫破爛,染滿血迹的後背,她心兀的一痛。
可皇上方才經曆了一場由親生兒子發動的叛亂,秦影若此時與他對立,隻會讓他心寒!
“方才多謝了,你們回東宮複命吧。”
江楚歌沒接秦影的話,轉身看向身後的三名宮女。
“是,奴婢告退。”
三人齊齊應聲,沖秦影行禮後,很快退去。
隻剩下兩人了,江楚歌再次轉身對上秦影深沉的視線,衣袖中的手緩緩握成拳,鼓足勇氣道:“逸王爺,我知道你這麽做是爲我好,可身爲人子,你不能如霖王那般,傷自己父親的心。”
江楚歌話音方落,便有一隊侍衛前來,沖秦影行禮後,領隊的侍衛疾步至江楚歌身前,揚起手中金令肅然道:“江提刑,你與藏書閣火災一事有莫大牽扯,我等奉聖命前來捉拿你,得罪了!”
言畢,他一揚手,身後便有兩名侍衛上前,欲要給江楚歌戴上枷鎖。
“住手!”
秦影做不到眼睜睜看着江楚歌受這般屈辱,厲喝出聲,面色陰沉得好似能滴出水來,兩手緊握,額頭青筋暴起。
侍衛的動作因他這一聲呵斥而心頭一駭,動作僵滞,侍衛隊長機械的回轉身,彎腰拱手,小心翼翼道:“逸王爺,我等也是奉命行事,還請王爺……體諒。”
秦影于藏書閣外親爲江楚歌渡氣之事,已然傳遍整座宮城,這些侍衛自有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