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查看一番,這兩個瓶子裏可有冰瓊漿?”
世無雙微點了下頭,伸手取過青色玉瓶,取下瓶塞,将瓶口至于鼻下,微微一聞,裏面所盛裝的液體果然是他于永豐錢莊内交予江楚歌的那瓶冰瓊漿。
“正是此物……你将這瓶子裏的冰瓊漿塗抹一半于她傷口處,剩餘的則盡數喂她喝下。”
江楚歌被紅磷火龍咬傷在前,治療在後,已不适合用他在永州時告訴她的辦法。
念及秦影與江楚歌相互在意之程度,兩人之間愛你在心口難開的狀态,世無雙深感替江楚歌抹藥,喂藥之事,當由秦影親自爲之。
畢竟這兩人以後能在一起走多久,會是一個很大的變數。
既然已是深愛,無論将來結果如何,他希望在以後的漫長人生裏,秦影與江楚歌二人能有共同且值得懷念的曾經。
“好。”
秦影無心琢磨世無雙心中想法,伸手接過玉瓶,邁步至床畔。
将白色玉瓶置于床頭後,取下青玉瓶之瓶塞,估摸了下瓶中冰瓊漿的量,精确的傾倒一半于江楚歌胸前傷口處。
而後右手食指伸出,在傷口處一圈一圈的輕柔打轉,以使藥效快些發揮。
随着秦影的靠近,江楚歌鼻息間滿是他的氣息。
她被點住穴道,無法避開,神經高度緊繃,連帶着身體對秦影的觸碰變得敏感起來,呼吸亦亂了節奏。
她.在外的瑩白肌膚上泛起陣陣雞皮疙瘩,面色通紅,氤氲了霧氣的眸子雖仍看不清眼前事物,卻水汪汪的。
這樣的她看在秦影眼裏,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在散發着緻命的.
若非場合不對,時機不對,且屋内還有第三人的存在,秦影甚至不能确定他是否會克制不住的.
終于,折磨人的抹藥過程完畢。
伴随着秦影溫柔而小心的将青玉瓶内剩餘的冰瓊漿喂入江楚歌嘴中,江楚歌有着數道重影的視野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與此同時,她四肢百骸生出一種灼熱且刺痛的感覺,好似有千萬隻螞蟻在體内噬咬般。
而她渾身的皮膚,亦逐漸由白皙變爲青色,紅色,暗紅色,青色……
如此循環往複,變化的速度越來越快。
江楚歌雖被點住穴道,無法動彈,可那痛苦的面色,暴起的青筋,與額頭不斷沁出的汗水無一不在向秦影訴說着她此刻的痛苦。
親眼瞧見江楚歌這般痛苦的模樣,秦影心髒好似被人拿着錐子狠命的錐打般,痛到極緻。
他驟然轉頭看向不知何時邁步上前,立于他身後的世無雙,近乎低吼:“你快救她啊!”
使用冰瓊漿後,情況反而變壞。
若江楚歌有個好歹,他第一個不放過他!
微涼的語氣,秦影有片刻的猶疑,随之,他收回手,咬牙克制,一字一頓:“立刻替她解毒!”
如此暴躁焦灼,全無昔日之風度。
看着這樣的他,世無雙心中一聲慨歎。
能令有着“兇神”之稱的逸王這般失心,江楚歌這位天外來客,确是不同凡響。
可……
“紅麟火龍乃四獸之首,毒,威,皆在其餘三獸之上,如今我已使用了冰瓊漿,卻……這毒,我無法解。”
世無雙搖頭歎息,神情極度凝重,他方才正是在琢磨解毒之法,卻無所獲。
“既無十足把握,你又怎可胡亂嘗試?”
世無雙一句話瞬間将秦影心中壓抑的怒火燃爆。
他本就冷峻的面色瞬間鐵青,下颌緊咬,額頭青筋迸現,握緊的拳頭力氣之大,甚至發出咯嘣聲。
神醫又如何?
若非心愛的女人此時生命垂危,他甚至會不惜代價,同世無雙大打出手。
艱難克制下心中翻騰的怒火與殺意,秦影犀利凝沉的視線死死鎖定世無雙:“整個風幻大陸,論起醫術,無人可與你匹敵。我求你,救活江楚歌,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我皆無怨無悔!”
這麽多年,除去對待江楚歌,秦影再未對人如此卑微。
而他此刻的卑微,同樣與江楚歌有着莫大的關系!
“你既已猜知江楚歌天外來客之身份,便當明白,但凡有一絲希望,我便不會放棄她。”
紅麟火龍這般聖物,名聲雖大,與之相關的詳盡記載卻極少。
縱然他有神醫之名,亦無法拿其研究。
之所以能制出冰瓊漿來,不過是研讀師父遺留下的醫書,從那與紅麟火龍有關的隻言片語中,極幸運的偶然得知。
世無雙此話落下,床鋪上的江楚歌卻突然動了。
“嗯~好痛~”
她嘴中發出痛苦的呢喃,身子蜷縮成一團,在床鋪上翻來覆去的打滾。
兩手抱着腦袋,不停的扯頭發,因着滾動,大片的雪白肌膚露于空氣之中,白花花一片,晃眼得緊。
秦影心頭大驚,他功力深厚,且點穴之法與普通武人不同。
凡他所點之穴,絕非一般人可解,又何況是全無内力的江楚歌?
然,江楚歌此時的狀況容不得他多想。
他迅速折返回床畔,将被子重新蓋于江楚歌身上,而後一手連帶被子一起将她緊緊摟抱住,另一手控制住她扯頭發的動作。
被他摟在懷中不得動彈的江楚歌,面色不再如之前那般變化,而是由青黯朝着紫黑變化,且身子隐隐有如秦逸霖那般的抽搐之态。
擁着心愛的女人,卻唯有恐懼,全無幸福。
“楚兒,求你别這樣。”
秦影緊抱着江楚歌,因害怕失去而渾身顫抖,聲音嘶啞而無助,眼睛充血而紅,心痛到極點,腦袋亦陣陣抽痛。
他甚至無法想象,若江楚歌有個萬一……
身後,世無雙看着眼前一幕,心情複雜,俊逸的面龐之上,眉心緊鎖。
他自是不希望江楚歌如此遭罪,可眼下,他卻又隻能眼睜睜看着她與秦影受盡痛苦折磨,而無法助她擺脫。
這時,被秦影用布包裹住的紅麟火龍劇烈掙紮,發出一陣陣急切的“咿呀嘤嘤”聲。
此種聲音入耳,世無雙心頭一跳,猛然回頭看向置于桌上的包袱。
禁煙之上閃過一抹糾結,最終,世無雙邁步至桌前,拿過包袱,然後折返回床畔,看着秦影道:“霖王與江楚歌皆被紅麟火龍咬傷,如今霖王瀕死,江楚歌的情況卻極複雜,紅麟火龍乃靈性之物,若你信得過我,我便讓這小家夥與江楚歌再次接觸,冒險一試,興許能挽回江楚歌的性命,不過你也得做好失敗的心理準備。”
世無雙字句沉沉,清雅俊逸的面上浮現一抹堅毅之色。
此言入耳,秦影有片刻的沉默,看向江楚歌的眼神裏,湧動着無盡的複雜優思。
看着那張越來越偏于紫黑色的小臉,秦影頭痛欲裂,耳邊嗡嗡直響,他甚至不知自己是怎樣開口同意世無雙冒險嘗試的。
視線裏,世無雙将包袱置于床鋪一頭,小心翼翼的打開包袱。
在包袱被打開的瞬間,渾身鱗片比之前更加鮮紅豔麗,犄角卻隐隐泛白的紅麟火龍,四隻爪子齊齊動作,朝着江楚歌爬去。
它速度極快,轉眼便爬至江楚歌身上。
這小家夥如之前一般,目标直向江楚歌脖頸。
秦影本能的就要阻止,卻被世無雙及時攔下。
他沖他搖了搖頭,秦影明白他的意思,未再繼續,但視線卻是死死地鎖定紅麟火龍,若它有傷害江楚歌之意,他必定第一時間将之擊殺!
縱然是聖物,與江楚歌的性命一相比較,在秦影眼裏便成了一文不值。
紅麟火龍在江楚歌脖頸處嘗試了幾回,欲要鑽進被子裏,可秦影連帶被子一起将江楚歌摟得太緊,它鑽不進去。
它在江楚歌脖頸處打了好幾個轉後停下來,搖晃了好幾下腦袋,看向秦影,前面兩隻腳擡起,半邊身子上揚的同時,吐出猩紅的舌頭,發出一陣威脅的嘶嘶聲。
秦影不解其意,暗暗做好動手的準備。
然而,也就在這一時刻,世無雙的聲音再次響起:“若我沒猜錯,這小家夥當是想鑽進被子裏替江楚歌解毒,我暫時退避,你将江楚歌擊暈放回床鋪之上,松開手,将被子掀開,随時注意它動靜便是。”
被子甫一掀開,紅麟火龍便邁動四爪自江楚歌脖頸處離開,朝其左胸處的咬痕爬去。
秦影緊張戒備的看着眼前一幕。
紅麟火龍在咬痕前頓足,在秦影的猝不及防中,倏地露出森白牙齒,極爲快速且精準無誤的于江楚歌左胸偏上處的咬痕上咬了一口。
秦影擡手就欲将紅麟火龍從江楚歌身上抓飛去,卻在最後關頭頓住。
他驚訝的發現,江楚歌胸口處的烏青色咬痕外圍皮膚下那清晰可見的血管,顔色逐漸淡去。
随之,江楚歌面上的紫黑色亦開始以緩慢的速度消退。
而在江楚歌有着這些變化的同時,紅麟火龍那隐隐泛白的犄角顔色逐漸加深,最後變爲同其身體其餘部位的鱗片一般豔麗的紅色。
秦影意識到,紅麟火龍這般行爲,當是在爲江楚歌吸出體内毒素。
莫非,血契的締結已然成功?
屋外
世無雙泛着涼意的視線,落于院中掙紮着朝院門口蠕動的一把刀身上。
之前一把刀通過窗戶潛入江楚歌屋中,被恰巧趕到的他碰上。
兩人短暫的過招中,他徹底的下了狠手,不僅毀掉其一身功力,更是将其四肢折斷,毫不留情的将他打飛出江楚歌房間。
防止他再次傷人的同時,避免他逃跑,以助力江楚歌能盡快結束眼前這兩樁案件的辦理,早日去往澧州。
每個人,都有過去。
在那裏,除去百姓所遭受的苦難,他還有一些不打算讓江楚歌知曉的事情要辦。
世無雙心緒悠遠綿長,視線自一把刀身上收回,擡頭望向浩淼的天空,俊美面龐上,似籠罩了幾許哀傷。
半晌,自鼻息間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輕歎。
他邁動兩條修長的腿,繞過一把刀,出了院門。
巷道内,幽面朝下倒于地面,生死不知,而那身中紅麟火龍劇毒的秦逸霖,卻是不見了影。
世無雙如畫的眉微微皺起,邁步上前,于幽身旁蹲下,翻轉過他身體欲要替他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