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傅隐逍自小就被迫和這個兄長一起生活,深知他的脾性,雖然看起來溫文爾雅,不驕不躁,但實際上是個一點就炸的爆脾氣。
果不其然,傅銘厚聽到這這個消息之後,臉色大變。不由得攥緊了拳頭,“你空口無憑的污蔑,還要找人來假扮證人?”
“兄長此言差矣,”傅隐逍面無表情,說的跟真的一樣,“叫人過來了,不就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嗎?最重要的是,岑縣以前的副縣令陌白有沒有女兒叫人一查不就全知道了嗎?”
王爺臉色鐵青,他雖然能理解兄弟之間爲了一些利益而大打出手,但絕對不至于傷及到對方性命。
如果傅銘厚此事爲真,那麽他就徹底失去了作爲繼承人的資格。
傅銘厚心中也是知道這一點的,所以才無比慌亂。
陶鸢領着陌白那個癡傻的大女兒走進了屋子,傅銘厚先發制人的問道:“她手上爲什麽包着紗布?是不是你屈打成招?”
傅隐逍看都懶得看他一眼,王爺也二話不說的坐在了條案後面,冷眼觀望着事情的發展。
陶鸢知道夫君的心裏是怎麽想的,她手心也捏了一把汗,強行冷靜下來對她說道:“小姑娘,你擡頭看看,認識他嗎?”
那個笑起來憨憨傻傻的小姑娘順着陶鸢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眼裏的目光有一瞬間清明,她嘴角的笑凝固住了。
傅銘厚眼神兇狠的回瞪過去,隻見那個小姑娘如同雕塑一般站在原地愣了許久,才失聲大叫起來。
她這嗓音如同鋸子一般,像是能撕開人的耳膜,刺耳又聽得人膽寒。“我……我!”
最終隻說出了這麽幾個字,不能讓人理解她想要表達的意思。陶鸢一邊抱着小姑娘安撫,突然心生一計,柔聲問道:“你會寫字嗎?”
其實在這種情況下,已經不用繼續追問了,大家都心知肚明,一個癡傻的人怎麽會對素不相識的男子露出如此表情?
王爺的臉色更是難看,沉聲喚了一句“傅銘厚”。
傅銘厚心慌不已,卻還是故作冷靜,沒有動靜。陶鸢指導那個小姑娘在紙上寫字,磨磨蹭蹭的整整半個時辰。
宣紙上也出現了幾個“車輪”“黃金”“木頭”歪七扭八的模糊字眼,讓人完全無法理解。
小姑娘也像是累了一樣,靠在陶鸢懷裏面站不起來,隻是一個勁兒的驚恐害怕,往人懷裏鑽。
此種情況之下,傅銘厚沒什麽能狡辯的,于是脆生生的跪了下來,了當說道:“傅隐逍所言沒有錯。”
陶鸢睜大了眼睛,不太敢相信他會如此了當的承認。而傅隐逍臉上依舊是波瀾不驚的神色,聽兄長慢悠悠的說道:“我要是真的想對他有什麽不利,直接動手就好了,犯不着去犧牲一個至交好友。”
“嗯?”陶鸢開始聽不懂了。
傅銘厚繼續胡編亂造,因爲傅隐逍也沒有切實的證據,反而讓他鑽了空子。“我知道陌白是岑縣的縣令,剛才也是害怕被人污蔑才沒有承認。”
“陌白和我是以前的至交好友,我們兩認識的時間很久了。”傅銘厚說的情真意切,“我從未萌生過要害他的心思,更不會爲了害怕他上一個至交好友。父親爲何不疑惑……”
傅銘厚話鋒一轉開始針對他,“爲何馬車會無緣無故的墜崖,而傅隐逍卻沒事?不覺得就是他逼死了陌白嗎?”
傅隐逍目光清冷疏離,微微一笑,“不是我,棧道上面本身就有積雪,我侍衛騎了兩匹馬一條人命都斷送在了那裏。”
說來講去,還是被傅銘厚強行開脫過了,這個結局也在傅隐逍的意料之内。
雖然王爺器重他,想讓他做繼承人。但是因爲母親的事情傅隐逍和父親一直走得很遠,彼此也不了解,而傅銘厚就做成了一個大孝子的戲。
王爺也更容易相信他說的話。
回去之後,傅隐逍看陶鸢情緒不高,安慰道:“這隻是我下的第一步棋,不用這麽在乎成敗,接下來還有更好看的事情。”
次日一早,雪停了。
接下來還有更好看的事情。”
慕婷在屋内踱步,心中躊躇,忽然“吱呀”一聲輕響,傅銘厚推門進來。
肩頭落着薄雪,他道:“小孩呢?”
“叫下人帶去側房睡了,”慕婷嘴角是壓不下的笑意,眼中滿含思念,不動聲色的拉住了傅銘厚的手指。
“這兒隻有我們兩個人了。”
次日一早,雪停了。
傅銘厚先行醒來,看着身邊躺着的女人忽然心中百感交集。他望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嘴角扯起一個勉強的笑容。
慕婷還枕在他的胳膊上熟睡,側臉依稀有當年的影子。
傅銘厚忽然開始質疑,他固執了這麽多年,又是爲了什麽呢?
當年他樣樣比那個性情古怪的隐哥兒好,可是最受矚目的慕家小姐卻整天跟在傅隐逍背後像個老媽子一樣的噓寒問暖。
大家都笑傅隐逍小小年紀的就有了童養媳,傅銘厚心中氣不過,有一天偷偷跑到她家開的镖局牆頭。
正好看到一身黑衣,紮着高馬尾的慕婷在練劍,一招一式虎虎生威,發根簪着的大珍珠奪目耀眼。
她小小年紀臉上卻英氣勃發,手中的劍使得人眼花缭亂,吹發即斷。
她一雙如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總是能迸射出無限的活力來,一擡頭,和傅銘厚四目相對。
他就這麽猝不及防的跌入了她的目光之中。
身邊的人轉醒過來,抱着被子揚起唇角,輕輕的說道:“你醒來了?”
慕婷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孔,忽然一陣鼻酸,若是當年自己不那麽固執,或許不會落到如今這般凄凄慘慘的境地。
“婷兒,”傅銘厚回過神來,一邊穿一邊說道:“我今日還有公務,待會再來看你。”
“對了,”他回頭道:“你現在既然是隐哥兒的小妾,就多多幫我留意着他的動靜,最好能找出什麽可以置他于死地的把柄來。”
傅銘厚以爲慕婷聽到自己說這種話會生氣,沒想到她隻是認真的點了點頭,答應了。
走到門口時,傅銘厚瞬間覺得十分索然無味,就好像是追求了很多年,好不容易到手的東西,認真品味過後才發現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美好。
一點都不喜歡,太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