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秀才步履蹒跚,口中振振有詞地說道:“我當年趕考半路差點餓死,是你們一家愛惜人才,捐我銀兩……後來我中了個小小秀才,你就一心要跟着我。”
“你呀你,真的傻到無藥可救,當年那麽多公子哥兒對你窮追不舍,卻偏偏選了我。”青年的雙頰凹陷,蓬頭垢面,幾道清晰的淚痕猶在臉上,“現在好了吧,跟着我這麽一個廢物……”
他哽咽的說不說話來,“你說你想父母了,又不敢回去……沒關系,我送你回家。阿囡呀,你看到咋們的孩子了嗎?”
陌白看到了他背上背的人,吓得差點跳起來,往後退了好幾步。
“柳秀才他是瘋了嗎?他老婆不早就埋了嗎?”
身旁有村民搭話道:“他可能已經傻了,昨天晚上跑到了墓地去,拿一雙手把妻子挖了出來,現在要背着送回家。”
陶鸢聽得打了一個寒碜,不由自主的往傅隐逍身旁縮了縮,“他也是可憐。”
傅隐逍注意到他的手已經血肉模糊,指尖還混着淤泥,陌白急匆匆的叫人過來攔住他,“不可,不可!快将柳秀才送回去,瘋了的人出去萬一傷到人怎麽辦?”
他極力揮手間,露出了腰間挂了一塊玉佩。色澤透亮,一看就是上等貨色。傅隐逍眉頭狠狠的蹙了起來,那塊玉佩他那日順手就給了柳秀才。
怎麽會在副知縣那裏?
柳秀才看到陌白,臉色大變。上前就要和他動手,但是最終胳膊拗不過大腿。
被一群人強行塞進了家門,他死死地抱住已故的妻子不松手,别人奪不下來也不想奪。
一路往岑縣内部走,土地幹裂出黑洞洞的紋路來,僅有的一些玉米小麥上面也爬滿了蝗蟲。遠遠望過去,黑壓壓的一片。
陶鸢對蟲子并不害怕,而是仔細觀察了一遭,最多的不光是蝗蟲,還有一種肥肥胖胖的肉-蟲。
他們路上被不少餓的神智不清的難民抓住褲腳,苦苦哀求着一口糧食。
傅隐逍做事極有規劃,雖然同情,但不想被他們耽擱時間,便冷冷甩開,牽住陶鸢的手往前走。
一圈轉下來,看的差不多了。有不少家境本就貧苦的家庭遇到旱災和蝗災實在是無能爲力,隻能坐以待斃等死了。
而大多數還是小資家庭,有存糧和财産,不知道爲何也會淪落街頭。
陶鸢偷偷的問一旁正在揭樹皮的大媽,對方苦着一把臉回答道:“都繳稅了,繳稅了!姑娘,我看你是富貴人家,幫不了我們就别在我們面前晃了。”
她茫然的睜大了眼睛,“這些年朝廷爲了休養生息,減輕徭役賦稅,按理來說不應該收這麽多。”
大嬸拿起身邊的石頭砸她的腳,陶鸢手腳利落的躲開了。
“你這姑娘細皮嫩肉,何必到我們這裏來看笑話!”
突然爆發出一陣孩啼,年紀尚幼的小男孩大喊着,“我不吃樹皮,咽不下去!我要吃肉!”
陶鸢也不理會她們的驅趕,顧自顧地說道:“既然蝗災泛濫,就算以後天氣好,種的出糧食來,不徹底根除蝗蟲,還是會導緻顆粒無收的。”
她的話狠狠戳着難民的痛楚,她們也毫不客氣的回嘴道:“對啊!既然這位姑娘懂這麽多,怎麽不幫我們把蝗蟲收拾了,空口白牙說道理誰都會說!”
陶鸢起身離開,對傅隐逍說了自己的想法。
聽完之後的陌白先愣了愣,不可思議的說道:“蝗蟲能吃嗎?不會有毒嗎?”
“可以。”陶鸢堅定的點了點頭,吩咐他說:“你就告訴大家有肉吃了,叫她們都聚來。”
傅隐逍雖然不太能理解她的做法,但并沒有阻攔,并且吩咐手下去抓蝗蟲過來。
一群餓瘋了的人們圍到一塊,卻隻見了滿滿一籃子的蝗蟲,不免覺得自己被耍了,氣得哇哇大聲開來。
陶鸢在空曠的場地上搭了鍋,不理會她們的喧鬧。
她将蝗蟲倒入開水中燙一邊,撕下翅,加入鹽,姜片,香油放在一旁腌制。
女人們議論紛紛,終于有人忍不住問道:“你是要做這東西?蝗蟲能吃嗎?”
“蝗蟲吃了莊稼麥子,吃了人吃的東西。”陶鸢不急不緩的說道:“它自然是能吃的。”
說着,起鍋燒油。将腌制好的蝗蟲沾了一層面粉一層雞蛋液,然後下鍋炸。
很快,香味傳來,炸的金黃酥脆的蝗蟲被撈上來。不少人都望着蝗蟲默默吞了吞口水。
“蟲子是可以吃的,”陶鸢知道說再多也無用,不如自己親自師範,幹脆直接捏了一個蝗蟲塞進嘴裏,咬的咯嘣脆響。
“哇!”周圍的人吓得連連後退,過了半天。們,看到陶鸢并沒有中毒,才松了一口氣。
小孩子才沒有大人的理智,聞到香味直接沖了上去,伸出手要,家長攔都攔不住。
“雖然他看起來有點恐怖,但味道是真的很好。”陶鸢一邊控油一邊給旁邊小孩子分吃的,他們咬了一口便高興的跳了起來。
許久不知肉味的大人們中有人試探的吃了個,連連點頭,狼吞虎咽地往嘴裏塞。完全不見剛剛害怕的影子。
傅隐逍贊許的點了點頭,投向陶鸢的目光之中滿是欣慰。
陌白高興的連連拍手,“太好了,這下百姓們有吃的,不愁會不會餓死了。”
陶鸢留下,用了好幾個時辰的時間教會了這裏的百姓們如何捕捉蝗蟲,又如何做出幹淨能吃的蝗蟲來。
她還注意到那些白白胖胖的肉-蟲,也一起抓過來給做給大家吃了,忽略掉它的蟲子的形态,吃起來還是香甜的。
在與他們的交談之中,她發現有不少人的種植技術落後,甚至連時間都不能準确的算清楚。
陶鸢尋思着什麽時候寫本冊子來精準的告訴他們播種和收莊稼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