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吓一跳,橋下的人造小河中滿滿當當的鋪了一河底的錢,大到金銀,小到銅錢。亮閃閃的反着光,最重要的是水面上還飄着幾張銀票,應該是哪個富人出門忘帶銀兩扔掉的。
傅隐逍摸荷包,“是這兒的習俗嗎?那我們也扔……”他說着取出了一把碎銀。
陶鸢立馬握住他即将敗家的手,摸出了兩文錢扔下去,“心意到了就好了。”
傅隐逍輕笑一聲,叫了句“小财迷”。
陶鸢走兩步又回頭看了眼水裏的錢财,尋思這是現成的銀子卻不能撿。她正出着神,隻聽撲通一聲,好像有人跳進了水裏。
傅隐逍與她一齊回頭,隻見一個衣衫褴褛的青年跳入水中,挽起袖子兩隻手一起撈着水裏面的銀錢。
陶鸢瞪大了眼睛,真能這樣嗎?
青年的做法很快被四周參拜的人們所唾罵,引來了荸荠觀的負責人,立即叫人将青年抓了上來。
青年衣衫濕了打半,卻依然死死握着撈上來的錢。“你這是做什麽?直接扭送去官府。”
青年理直氣壯的大叫道:“水裏面這麽多的錢你們不要,我撿一些又怎麽了!”
旁邊有人起哄:“不必再與他廢話了,住持将他送去官府吧,省得髒了荸荠觀的風水寶地!”
傅隐逍一身便衣,走上前去詢問青年,“你爲何要偷水池中的錢。”
“哪裏叫做偷,這些銀錢又沒有主人,我這是拿!”青年很有傲骨,氣得跳腳,“我拿錢是爲了救人的!”
周圍有人看着他不屑道:“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陶鸢看青年的口氣不像是在撒謊,皺眉說道:“何人需要救?”
“你們一個個家境顯赫的達官貴人自然不知道今年大旱,我們村有多少人活活餓死。”青年被兩個壯漢抓起來,憤恨的大叫道:“何不食肉糜!何不食肉糜啊!”
“慢着,”傅隐逍從袖中取出一塊玉佩來,質地冰涼,色澤瑩潤,一看就是上等貨。住持也是見過世面的人,猜出了他是顯赫權貴。
“我要将此人帶回去審問。”傅隐逍話音剛落,身後帶着的小厮們立即上前将青年帶走。
住持微微點頭,默許了。
陶鸢不太明白他的做法,若是遇到難民直接給些銀兩不就好了,爲何一定要帶到府中去?
“朝廷給旱災嚴重的地方是撥了銀兩的,可是官員之中蛀蟲太多,一層一層的剝削下去,真正到了百姓手中的也就所剩無幾了。”
傅隐逍歎息道:“我将人帶回去,好了解一下旱災到底有多嚴重,恐怕比那些官員上奏的情況嚴重幾倍。”
到了府中,小斯剛松開,按着青年的手便看見他如同野狼一般飛撲了過去。傅隐逍下意識擋在陶鸢身前。
可那青年隻是瘋了一樣的将桌上的糕點往嘴裏塞,一眨眼的功夫便吃了整整三盤。他噎得連連咳嗽,死命捶着胸口。
桃兒于心不忍,上去給他倒了杯茶。誰知道青年直接捧着茶壺往嘴裏灌,看樣子是餓的不輕。
“這……”傅隐逍也被這場震驚到了,隻能吩咐讓下人送些吃食上來,青年一口氣又吃了兩碗白飯,連筷子都顧不上用,全程用手抓。
陶鸢眼見他的胃部已經脹了起來,知道他餓得太狠,根本停不下來,這樣吃下去有可能會撐死的。
隻能親自去廚房,人越是在饑餓的情況下吃越油膩的東西能夠解饞。
很快,陶鸢回來了,身後婢女揭開砂鍋蓋子,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似乎聞一下就能安慰人饑腸辘辘的靈魂。
她拿勺子分出一塊一塊刀工整齊的肉塊,皮上瑩澤光亮,皮下微微顫動,醬色的湯汁上浮着黃豆和蔥花。
青年剛開始還擔心少夫人親自做的東西有古怪,可他聞到香味卻不能吃時,隻感覺到肚中絞痛。
忍了片刻,再也忍不住,上前狼吞虎咽的豬蹄塞入嘴裏。肥瘦相間的豬蹄香糯彈牙,入口即化完是美妙的湯汁。
他吃完之後将湯汁也舔得一滴不剩,最後拿袖口抹了抹嘴。“你們抓我過來想做什麽?如果要封口的話最好殺了我,不然我遲早要告到皇上那裏去!”
傅隐逍重色說道:“芩縣的災情狀況如何?有無傷亡?知縣禀報時說過隻是小小的災況,并不會影響百姓生活。”
“放他娘的狗屁!”青年氣的大吼道:“我們家上下老小死了六口人,現在除了妻子和我以外全部死在了災荒中。就連我那兩歲的小兒……”
青年一想到自己又病又餓,最終救不成的小兒便痛心不已,捶胸頓足的說道:“現在我老婆也病了,如果她死了,我也不活了!”
傅隐逍了解完所有狀況之後,給了那個青年一筆錢财,叫他買米面糧食先回去就村民。
“夫君,此事可要如何是好?”陶鸢知道自己身爲女子不該幹涉政事,但這在她家中也顧不了那麽多了,“你要入宮對皇上禀明此事嗎?”
傅隐逍擺手,“國内鬧災荒的地方多了去了,不過是因爲芩縣離京城較勁,那人才能找過來。現在朝廷中的蛀蟲多了去了,不知道還有多少百姓和他們一樣處在水深火熱中。”
“那……爲何不直接揪出來,清整一下氛圍。”
傅隐逍嚴肅的說:“如果把朝廷比作一塊木闆,那麽這些蛀蟲已經紮根在了最深處,清理太狠的話就會讓木闆裂開。”
“隻有将此事禀報給皇上之後,讓他殺雞儆猴,整治一番大人物,才能暫時将貪污風氣壓下去。”傅隐逍話鋒一轉,“但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先救芩縣的人。”
他朝陶鸢擡眉,“明日你與我一同去芩縣看一具體災情,如果還在掌控範圍之内的話,我們家開倉放糧先救些人吧。”
陶鸢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