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易心生擔憂:
“勞煩顧老先生爲聿兒看看。”
他曾在斷魂山上見到聿兒發病,而他的鮮血卻有壓制的作用,他可從未聽說過類似的病情,一回到易王府,便四處遣人尋找顧老先生,今日方才尋到。
顧老先生和善的笑着點點頭,伸手搭在秦聿的脈搏上,捋着花白的胡須,仔細的探着。
秦姝望向他,眼中湧出絲絲希冀的光芒。
秦聿乖巧的坐着,将手放在桌子上,十足安靜。
須臾,顧老先生收回了手,捋着胡須,神色較爲凝重道:
“這個孩子身上的問題可不少。”
“勞煩大夫想法施救,無論如何,隻要有一絲痊愈的希望,我都會全力以赴!”
秦姝迫不及待開口,急切全是流露在臉上。
秦易下意識擡起手掌,想要拍拍她的後背,可是手到半空之中,便頓住了,最終,默默收回。
“易王妃莫急,聽我細說。”
顧老先生緩緩道來:
“這孩子在娘胎裏便受盡波折、折騰的緊,倘若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在懷孩子時,孩子應當十分虛弱,營養不良,又有滑胎的危險,這本該是個死胎,卻被強行保了下來。”
秦姝臉色微白,突然想起五年前的那個夜晚,手腳瞬間冰涼。
流了好多血……
她喝下了紅花,還流了那麽多血,最後,還是她苦苦哀求葉洛,才勉強的保住了聿兒。
在接下來的九個月期間,聿兒一直在腹中不安穩,又是不足月誕生,從小便是體弱多病、虛弱至極,不同于尋常孩子。
可是這一切都是拜誰所賜?
想起葉舒微……她的雙手便不禁攥緊,蒼白的眼中湧出了動蕩不穩的氣息。
忽然,手背一暖,一隻大掌覆住了她的手,包裹住了她。
她下意識擡頭望去,在看見那張俊朗的臉龐時,微頓。
男人抿緊了薄唇,眼中深深的溢着痛苦與愧疚之色,這一刻,他的痛苦仿佛不亞于她。
顧老先生又繼續說道:
“這些年來,孩子一直食用各種各樣的補品、藥品,導緻營養過剩,殘留在體内,太過頭了反而不好,我稍後便開兩貼藥,将這些過剩的營養引出來。”
秦姝抽出自己的手,連忙問道:
“大夫,還有一事,聿兒他總是一激烈運動,比如跑跑跳跳,便會喘不上氣,這可有醫治之法?”
這才是困擾了她整整四年來的問題。
顧老先生捋着胡須,輕輕點頭,既然是病,那自然會有醫治的辦法。
他道:
“這孩子貧血,再加之心脈不全,而人體的健康與否、最重要的載體便是鮮血,隻要将他體内的壞血盡數換掉,這症狀自然可以迎刃而解。”
語罷,他又加上一句:
“必須要這孩子的至親之血,母親不行,要父親。”
他說着,意有所指般的看了秦聿一眼,道:
“三日小半碗,三個月即可見成效。”
秦姝頓時沉眸,要整整三個月,一次小半碗鮮血,怎麽承受的了?還沒救好聿兒,秦易定然先倒下了。
“除此之外,難道沒有别的辦法?”
顧老先生輕輕搖頭,這在娘胎裏帶的疾病,并不是普通的藥石可醫的。
秦姝神色微沉,突然沉默,不知在想什麽……
秦易突然站起身來:
“顧老先生,借一步說話?”
顧老先生會意的站起身來,做了個請的手勢。
兩人走出大廳,來到一個僻靜的拐角處,方才停下腳步。
四周無人,煞是安甯。
秦易駐足,忽然将衣袖挽起半分,擡起手來:“顧老先生不妨爲本王看看?”
顧老先生怔了一下,擡手把脈,手指剛一放上去,神色頓時變了:
“易王,你的體内乃是中了劇毒!”
并且年頭已經不少。
中了這等劇毒,竟還未死?
秦易輕輕颔首,低聲:“本王體内有毒,可還能将血給聿兒?”
顧老先生瞬間明白他的顧慮,再次探了探他的脈搏,須臾,方道:
“此毒皆在你心髒之中,與救人沒有沖突,隻是,你這毒恐怕是無藥可解,隻要壓制着延緩了,我這裏有一瓶專門壓制毒藥的丹藥,你不妨試試?”
言語間,他從袖中取出一隻褐色的小瓷瓶,遞去。
“多謝。”
大廳内。
隻有秦姝與秦聿二人,很是安靜。
秦聿乖巧的坐着,想着大夫剛才說的話,懵懵懂懂的問道:
“娘,易叔叔可以救聿兒,那易叔叔會像聿兒一樣嗎?會死嗎?”
死這個字道出時,秦姝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心悸之感溢出。
她連忙搖頭:“聿兒乖,不要胡思亂想,不會的。”
秦聿抿着嘴,微微低頭,認真的想着什麽。
秦姝揉了揉他的腦袋,牽起他的小手:
“明日還要去學堂,我們早些休息。”
她站起身來,帶着孩子向外走去,剛邁出大廳時,便撞上了迎面走來的秦易。
四目相對,一瞬無聲。
隻是須臾,秦易道:
“顧老先生已經留了藥方,我已經讓人去抓藥,晚些便将藥送來。”
秦姝點點頭,帶着秦聿提步便走,在經過他的身邊時,她忽然駐足,聲音很低很輕的說道:
“聿兒現在很好,我不需要你的鮮血。”
說完,提步離開。
男人側眸,望向那一高一矮、一大一小離開的背影,眼中的光芒乃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目送着母子兩人離開,良久,他才收回目光,進入大廳之中:
“月塵。”
暗處,月塵會意,閃身而出,端着一隻托盤走來,奉上一隻小碗、一把銀色的小匕首,放在桌上。
秦易執起匕首,毫不猶豫的劃破了手指,殷紅的液體當即流淌而出。
滴答……
他按壓着食指,血珠入注般的向下淌,瞬間染紅了碗底,快速向上彌漫着。
血腥的氣息散播開來,小半碗的殷紅色在燭光的映襯下,顯的格外詭異。
月塵立在一旁,抿緊了嘴,眼中神色複雜,若是換做往日,他定會阻止,可此人是王妃,五年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主子。
在主子收手的時候,他從懷中摸出一塊幹淨的錦帕:
“主子。”
秦易接過,裹住食指,凝視着碗中的殷紅,墨眸深了深:
“皇上已經按捺不住、蠢蠢欲動了,你去準備準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