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接着詢問了好幾個問題,在秦姝眼中的疑惑終于止不住的時候,才啞然的咽下了嘴邊的話,沒有再說。
回到竹苑,杜大夫已經制好了藥,正端了過來。
青衣連忙親手喂秦慕衍喝下,服過藥的秦慕衍身子有些虛弱,疲憊的躺下、睡了去,青衣則握着他的手,守在床沿,凝視着秦慕衍,目光久久沒有移開。
秦姝立在一側,望着爹娘鹣鲽情深的畫面,這一刻,卻怎麽也開心不起來。
這藥……是無效的。
……
南浔國。
再說封州之事,易王妃一離開,易王便回帝都,這未免太過惹人注意?更何況還有某些目光在盯着易王。
秦姝離開的半個月以來,秦易與南宮辰、帶着暗衛每日都進入錦雲山,‘尋找’破山仙水。
直至半個月後,實在找不到,他們才不得不敗下陣來,‘失望’的撤回帝都。
帝都。
秦易與南宮辰分别後,策馬直奔易王府,守門的下人瞧見王爺,高興的高呼:
“王爺回來了!!”
呼聲在王府擴散開來,不出短短幾息,動靜聲便傳遍了整個易王府。
下人們紛紛跑來迎接,女人們争先恐後的迎來,秦老夫人也在顧嬷嬷的攙扶之下、大步走來:
“易兒!”
她快步走去,抓住秦易的手掌,眼中既有高興、又有擔憂:
“你這孩子,一外出便是這麽久,還不告訴娘,讓娘好生擔心!”
秦易理了理微亂的衣擺,顧不得一身的風塵仆仆,攙扶着老夫人,衆人與一同走進廳堂。
秦老夫人剛一坐下,便禁不住擔憂的問道:
“聽下人說,這些天來,你去封州了?”
秦易輕輕點頭,字句從簡:
“沒有找到破山仙水,便回了。”
秦老夫人會意的點點頭,又問道:
“那王妃呢?”
“她……回國了。”
“什麽?!”
秦老夫人噌然起身,既是意外,又是不滿,拍着桌子便怒道: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怎麽将她放回去了?難道是因爲在我這裏受了丁點委屈、就要跑回去告狀嗎?如此心胸狹隘、斤斤計較,你娶的到底是什麽賤人!”
秦易目光頓沉。
雖不喜王妃,可當着廳堂這麽多人的面,稱之爲‘賤人’,這打的乃是他的臉。
“你必須将她弄回來!盡快!”
秦老夫人揚着手,命令的指向秦易:
“以後,未經我的同意,她不能踏出冷院半步!”
怎麽能就這麽讓秦姝走了?
她壓抑了這麽多年的憎恨與怨氣還沒有得到宣洩,她要用餘生好好的折磨秦姝!
“聽到沒有!我限你十日……七日之内,将她從滄瀾國叫回來!哪有外嫁的媳婦、不經同意便私自回娘家的?簡直毫無規矩、毫無教養!給秦家丢臉!”
憤怒的聲音猶如雷鳴,響徹整個廳堂。
所有的下人、蘭宜等人爲屏着呼吸,不敢吭聲,好端端的,老夫人突然大發雷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座中,秦易正襟危坐,眸子極沉,深的猶如一汪古井,沉到沒有底,亦是泛着不容揣測、不容直視的冷意。
作爲易王,就連皇上也忌憚他的權勢,不敢對他指手畫腳、指指點點,可此人是他的母親……
秦老夫人發洩完憤怒,看見一張黑沉至極的面龐時,眼中突然閃過什麽:
“易兒……”
她連忙坐回椅子上,覆住男人微涼的手背:
“易兒,是娘太激動了……”
她隻顧着憤怒,卻在這麽多人面前,掃了他的臉面。
她解釋着,眼角泛紅,眼中湧出一絲氤氲的水光:
“這些年來,娘真的過得太辛苦、太壓抑、太痛苦了,你知道嗎?多少次我都想一死了之,可看着年幼的你……你還那麽小,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她哽咽着:
“你就像我生命中的一道光,爲了你,娘去讨飯、娘去跪地求人,娘甚至被幾名大漢……”
“娘!”
秦易突然反掌握住秦老夫人的手,看着她手背上的褶皺,一如她的臉、她的眼一般曆經滄桑,眼中不禁湧出痛意:
“是孩兒不好……”
“不,不是你的錯,是我們命苦,是娘沒用,娘不能給你一個幸福的生活……”
秦易啞然的張了張嘴,喉嚨裏有些酸楚,他抿緊薄唇,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将人擁入懷中。
緊抱着秦老夫人,他低沉的聲音輕響:
“過去了,娘,一切都會好的。”
秦老夫人輕輕點頭,吞咽着喉間的哽咽,啞聲道:
“易兒,娘方才的情緒有些失控,你不會怪娘吧?”
“娘言重了,孩兒怎會怪您?”
“那就好……”
秦老夫人緩緩從他的懷中退出,微垂的目光滑過什麽,掏出錦帕擦了擦濕潤的眼角,再擡眸時,恢複了和善與笑意:
“易兒,你離開這半個月以來,多虧珂兒日日往我院裏跑,陪着我,否則,娘恐怕是閑的長草了。”
秦易墨眸微深,輕輕颔首:
“晚上我便過去。”
秦老夫人笑的眯起渾濁的雙眼,滿意的拍拍他的手臂:
“好孩子,看着你能走到今日這一步,娘很欣慰,當年所受的苦、都是值得的。”
男人垂眸,未語。
……
神醫谷。
夜色降臨、黎明到來,又是一日。
次日,杜大夫端來一碗煎好的藥,由青衣親自喂着服下。
秦姝站在一旁,滿目擔憂與緊張,望着正在捋胡須的杜大夫,不禁問道:
“杜大夫,我爹的身子如何?”
一日過去,秦慕衍的臉色似乎紅潤了些許,不知是不是錯覺。
杜大夫待秦慕衍服了藥,這才坐在床沿,手指搭在男人的脈搏上,靜默了幾秒,挑了挑花白的眉頭、眼中湧出欣慰與笑意:
“好。”
他收回手:
“好呐!”
他站起身來,笑道:
“有了這傳說中的破山仙水,秦老爺的身子恢複的極佳,脈搏通暢、脈搏平穩有力,再服下午時的最後一帖藥,随時皆可離谷。”
秦姝渾身一怔。
青衣不察,高興的沖到床沿,握緊秦慕衍的手掌,眼中激動感慨的湧出淚水。
秦姝怔然的看着男人那張略顯滄桑、卻依稀可見年輕時的風華的那張臉龐時,眼中有怔然、有詫異、有不敢置信。
此時,回蕩在腦中的,是老者的那句話:
——破山仙水不能給至親使用,否然無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