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内、一片淩亂。
士兵們奔走、下人們疾走,大夫背着藥箱、火急火燎的跑入廂房。
還未來得及喘口氣,便被拉到榻前。
榻上,滄瀾夜靜躺着。
他雙眸緊閉,薄唇呈現着一抹慘淡的白、毫無色彩,就連呼吸都很輕,輕到……難以察覺。
他躺着,猶如睡着、更似失去氣息一般。
葉洛立在一旁,凝望着男人,眼底湧着一層淡淡的薄霧……
“别擔心。”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掌覆上她的肩、輕輕拍了拍,聲音低柔:
“他不會如此脆弱,也要爲你的身子想想,畢竟……”
花影的目光緩緩下移,落在那微隆的小腹處……
可滄瀾夜如此躺着、脆弱的似乎一觸便碎,葉洛又怎能不擔心?
大夫放下藥箱,爲其把脈,手指一搭上男人的脈搏、臉色變了變。
他正正心,再次把脈。
須臾、臉色漸漸沉了……
他當即解開滄瀾夜的衣袍、拉開衣襟,唰啦一聲,男人堅實硬挺的胸膛頓時顯露而出。
那精壯的胸膛上、白皙的胸口處,有一條黑線直逼心口!
“毒……是劇毒!”
大夫神色凝重:
“這條黑線一旦逼入心髒、一個月内,必死無疑!”
葉洛神色頓沉:
“可有何壓制之法?”
“抱……抱歉……”
大夫收手,神色惶恐:
“草民醫術平平,從未見過此毒,還……還請王妃另請高明。”
說完,連忙拎着藥箱、大步離開。
“大夫!”
花影怒:
“來人!尋大夫!”
他大步沖出廂房,望着院中下人士兵、低喝:
“将燕南的所有大夫全部找來!”
下人士兵們吓了一跳,連忙向外跑去、紛紛前去尋找大夫……
廂房内。
葉洛緩緩折身坐在床沿、握起男人微涼的大掌,緩緩握緊于掌心。
一個月内、必死無疑。
一個月……
終于到了這一天,可這一刻、她的心竟然難得平靜,甚至欣然接受。
凝視着男人,她的手掌緩緩覆上小腹:
“你不惜消耗自身、也打赢了這場仗。”
她微不可查輕歎一聲:
“大戰結束、天下太平了,你的牽挂與憂心也該放下了。”
現在,隻剩下她與腹中之子。
他的憂心放下了,那她呢?
說好的不會抛下她?
“你若是走了,我與孩子便随你……”
“洛兒!”
花影踱步奔入,握着她的雙肩、認真的直視她:
“别太悲觀,還有辦法!”
“我沒有失望。”
葉洛望着他,笑得淡然:
“隻是、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我将拓跋蒹葭給的玉玺圖騰、與滄瀾國的玉玺圖騰,拼接在一起,發現他們組成了一幅圖,一副殘缺的圖。”
花影快速道:
“據我猜測,還需要五個部分、才能解開這塊圖,而這五個部分、正需要北寒、南浔、東陵紫陽離鸢五國的玉玺圖騰,隻要集齊七國玉玺圖騰,定能尋到龍的血脈!”
葉洛沉吟,七國皇室便是龍的傳人,龍的血脈與七國皇室有關、乃是情理之中。
無論對否,眼下、此乃唯一的希望!
一個月的時間、還有五個國家……
“我已經派子卿去了離鸢國。”
花影道:
“打着滄瀾國皇室的名義,相信離鸢國并不會過多爲難,接下來、便隻剩北寒南浔東陵紫陽四國。”
葉洛沉聲:
“南浔曾與西疆國、北寒國合作,攻打滄瀾,而玉玺乃是一國之重,如果貿然前去,南浔定然不會給。”
她凝視着滄瀾夜沉睡的容顔,忽然道:
“我這便寫封信、送往西疆。”
花影瞬時明白她的用意。
南浔不歡迎滄瀾,倘若是拓跋蒹葭前去、便會容易的多。
他當即取來筆墨宣紙,葉洛當即提筆落墨:
“東陵國喜好和平、習禮儀、知分寸,皇上若是以滄瀾之名前去、東陵多半會幫忙。”
随之、又道:
“聽聞、紫陽皇出事,如今可有消息?”
花影想了半秒:“似乎還未尋到。”
葉洛筆鋒微頓,君上邪下落不明,本想讓顔如煜幫忙的想法、被她就此掐斷。
話到嘴邊、變了意思:
“那……勞煩你先将去一趟紫陽國。”
“那你呢?”
“我?”
葉洛沉聲:
“還剩北寒。”
“我去北寒!”
花影冷硬的接過她的話:
“北寒方才戰敗、與滄瀾的關系更是糟糕,那是最難拿下的一個國家、我不能讓你去冒險。”
“正因爲難,所以、我才要親自前去。”
葉洛放下毛筆,攤了攤筆墨,望向他,淡笑:
“他是我的‘難’,渡過了、平安無事,若是渡不過、便是我的劫。”
意味深長的一句話,卻是格外壓抑、格外沉重……
花影凝望着她淡然輕笑的模樣,忽然間、喉嚨内仿若哽了一根刺,上不來、下不去,卡的難受……
僅剩一個月,容不得絲毫耽擱。
北寒國是龍的血脈的關鍵,葉洛不放心将滄瀾夜的性命、交到除她之外的任何人手中。
成在她、敗也在她,無論結果如何、她皆認了。
她将信紙折好、放入信封、封好:
“來人……将此信以最快的速度送往西疆,不得耽擱片刻。”
“是!”
士兵雙手接過信,當即騎上最快的千裏馬、趕往西疆。
葉洛安排好一切,最後、最不放心的便是榻上之人。
大戰結束,滄瀾夜與韓影皆需回到該去的地方……
她凝視着滄瀾夜,眼底逐漸湧出什麽:
“花影,我……”
“我知道。”
花影望着她精緻認真的側臉,抿着嘴角:
“我護送滄瀾夜回都,再出發去往紫陽,二十日之内、必定拿下。”
語罷,他轉過身、提步向外走去,冷然揚聲:
“所有人,即刻準備,兩個時辰後、班師回都!”
話音落下,一陣悉索淩亂的步伐整理聲響起……
葉洛坐在床榻前,握着男人的手掌,輕輕的貼着臉頰。
她緩緩閉上雙眼:
“盡人事、聽天命。”
無論結果、無論如何,她皆會與他在一起,永遠。
成敗在此一舉。
她俯身、輕吻男人額頭,低柔的聲音似訴說着最好聽、最纏綿的情話:
“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