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男人肅冷的容顔，刹那間、她竟從他的眼中看見……質問。
是質問……
他竟然質問她……
她不過是不想見到巧兒姐妹、間接性導緻他人死亡罷了，可他竟然……
葉洛深吸一口氣、強壓住心底躁動，耐着性子、道：
“我不是聖人，你知道的、我的手上沾滿了鮮血。”
從穿越來、從她自十七樓回來、從見到顔如煜的那個夜晚、她殺的第一個人開始，她便早已不是現代的那個葉洛。
一年來、她所殺的人還少嗎？
滄瀾夜望着她眼底的冷意與肅殺，劍眉微擰：
“你承認了？”
“我能否認嗎？”
葉洛點頭、落落大方承認：
“爲了完成某些事、我必須殺人。”
“洛洛……”
恍惚間，女子的容顔竟有些陌生。
燭光映襯下、折射微光的眸瞳依舊璀璨，卻多了幾分他所不識的涼意……
滄瀾夜有幾分怔然：“你以前從不是這樣……”
葉洛揚唇、笑了笑。
誰不是活一刻、一個模樣？停留在原地踏步者、皆會被時間所淘汰。
她不止要殺人，她更要毀了歐陽家族，讓他們知曉，她葉洛的人不是好欺負的！
“我以後也不會是這樣。”
語罷，她折身欲進入廂房，身後、卻響起他冷了三分的聲線：
“可他們都是無辜百姓！”
空氣中、冷意與薄怒夾在一起，一同襲來。
葉洛唇角抿緊三分，側眸望向他：
“這個世界上，沒有無辜的人。”
“你……”
“我知道你愛民心切、一心爲國爲民，可是、”
葉洛望向他、目光筆直至極：
“你有那身份嗎？”
一字一句極爲清晰，飄散于空氣中、在兩人對視的空氣之間，泛着一抹别樣的肅冷。
“九王爺？皇權貴族？”
葉洛聲線輕揚、夾帶輕嘲：
“皇上能夠随便強壓下罪責、你能扛嗎？皇上能夠随便殺害百姓、你能擋嗎？你的一腔熱血、得到回報嗎？滄瀾政知道嗎？他領情嗎？”
滄瀾夜劍眉蹙緊三分。
“近月來，朝堂官員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你可還記得楊禮安？”
葉洛道：
“你我皆知曉、他是一個好官，可他卻險些死在去往邊疆的路上，我暗中救下了他，可下次呢？我能僥幸救到那麽多人？”
“成親之日、皇上正欲殺害百姓，你能攔那一次、你能次次攔住？”
清冷的字句清晰溢起，聲線很輕、卻如同一記鋒利的刀子，每一刀、皆劃在要害之處！
滄瀾夜的眸沉了三分，薄唇抿成一條線、未有任何言語。
葉洛知道他那顆赤誠的心、亦是明白他的理想抱負，可事态偏偏不會如願。
在滄瀾政當政的滄瀾國内，不發生大亂、已經是滄瀾夜一人頂着了，可是她不明白、他爲什麽會如此‘愚忠’？
他的忠、忠于百姓。
“這次我殺了人，隻不過是開始罷了，将來、我會爲了我想要的、我能要的、我得到的，付出無數鮮血作鋪墊，無論他們無辜與否、身份尊卑、隻要阻攔到我……”
葉洛雙眸微眯、冷意一瞬乍現：
“都是我的墊腳石！”
滄瀾夜眸瞳微縮，望着女子此時的模樣、是他從未見過的陌生。
他不希望她的手中沾染鮮血、可她卻如同瘋魔上瘾……
他凝視她，将那陌生的目光印入眼底，在他的眼中湧蕩開深刻的複雜，最終、醞釀成一句失望的話：
“你變了……”
葉洛身子一怔，胸口有一抹痛意猛然綻開。
她卻是握緊雙手、死死忍住，繃緊臉上的神色、冷然如初：
“我更喜歡變了的自己。”
從前、她會因爲性情而心軟，如今、她爲了目的之事、什麽都做的出來。
不就是死了一名女子麽？
作爲九王妃，就那些肖想九王爺的女子驅趕出府、有何不可？她吩咐管家尋大夫、已是仁義盡緻。
憑什麽她隻能受着、不能反擊？
她握緊手掌、深吸一口氣，望着那燭光氤氲的廂房，沒有再踏進一步：
“明日見。”
落下冷淡的三個字，轉身離開。
滄瀾夜正欲追去，邁出半步時、卻又猛然止住。
望着那抹纖細的背影快速消失，他立在原地、手掌攥緊，墨眸内溫度沉到森寒，手掌緊握到指關節發白、手背更是青筋暴露，似臨近暴走邊緣的野獸般，隻需要一記引線、便能點燃滔天的怒火！
咻！
暗處，韓夢閃身而至，快速道：
“主子，今……”
“滾！”
……
此時、已是不早。
喧鬧了一整夜的帝都漸漸恢複平靜，百姓們回了家、小販們收了攤、店鋪關了門，街頭、還剩下昏黃的燭光随風搖曳着。
幾道細碎的身影快步走過、踏踏的腳步聲、彰顯得深夜份外安甯。
街頭，一抹纖細的身影緩步行走，身影在燭光勾勒下、拖的極長……
葉洛垂眸、思緒飄忽、有些心不在焉。
腦中回蕩着的是男人寡淡而失望的聲音：你變了……
變了……
她哪裏變了？
如今、他是因爲一個毫無相幹的女子，而與她生氣？
可他素來不是這樣的人……
一時之間、葉洛弄不懂、揣測不透他的心思，甚至想的頭疼。
她不禁揉着眉角、微不可查的歎了一記……
“公子何事歎息？”
一道聲音忽然響起。
葉洛下意識警惕望去，卻見一名灰袍男子負手而立，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龐上、帶着一絲打量、一許探究。
“你是……”
“在下赫連弋，初次見面、還請公子多多指教。”
男子拱手示禮，字句溫和、舉手投足間、盡顯從容不迫與尊貴之氣。
葉洛打量他。
男子着裝并無異樣，可那布料卻在燭光下泛着暗紋、并非凡品，他的五官相較于一般人來說、深邃三分，格外立體，眉宇間泛着的華貴之氣、不容忽視。
她道：“外地的？”
赫連弋怔了半息、颔首：“公子所猜不錯。”
“三國使者？”
赫連弋一怔，望着她直視的目光，不禁揚唇一笑：
“正是。”
“哦。”
葉洛淡然至極、神色并無起伏，她繞過男子、提步便走。
赫連弋望着她的身影、就這麽走了？連忙提步追去：
“公子乃是本地人、我是客，公子不帶我一程？”
葉洛目不斜視、聲音淡淡：
“沒興趣。”
赫連弋霎時愕然，随即、眼中當即湧出濃厚的興趣：
“今日發生數起兇殺案，公子還是早回去爲妙。”
噌！葉洛的步伐頓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