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啼鳴聲再次響起,白羽金雕又掉頭沖了回來。這次與它一同出現的,還有十幾匹快馬。
快馬疾馳間鼓起一陣飓風,把雨幕都吹開向兩旁,來人的面目也越來越清晰。
“殿下!真的是太子殿下來了。”剛剛認出白羽金雕的随侍認出了奔在最前面的玄黑戰馬,而馬上的人正是古學斌。
古學斌在得知蘇瑾瑤将去往南方赈災的消息之後,就是坐卧不甯,心神恍惚。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了,竟然如此的惦念。
按理說,古學斌是最了解蘇瑾瑤的人;他也深知蘇瑾瑤本事,和她的自信。
也就是因爲不想用禮教把蘇瑾瑤束縛起來,所以古學斌從來不會反對她做的任何事情。
隻是這一次似乎不同,古學斌每走一日,心就空下幾分,仿佛他遠離的不是雲穹國的京城,而是他心中的摯愛,甚至會有一種将要失去的痛感。
終于,古學斌壓抑不住内心的慌亂,就将護送公主的隊伍安置在一個小城裏,
古學斌把行軍的事情和馮叔盛簡單交代一下,讓他能拖就拖,待在這裏按兵不動,實在不行就緩緩前行。
然後他就帶着影衛漠和十幾個太子親随匆匆離開了。
古學斌不是不顧及使命,但他這次更相信内心的直覺,以及他對蘇瑾瑤的牽挂。
就算是當初他離開屏山村回到京城,與蘇瑾瑤三年未見又毫無消息的時候,也隻是對她的思念日勝一日,都不曾有過這般茫然若失
的痛楚。
這些天來,由北到南日夜兼程的趕路,古學斌甚至爲了避免麻煩而直接繞過了京城,隻爲了能夠早點與蘇瑾瑤相見。
隻是這一路過來,尋到了太子妃的蹤迹,無不與最殘酷的境況相連。
原來蘇瑾瑤不是隻做個樣子就好,她是真真切切的帶着人馬在一路救援。給百姓最好的藥、救治最危急的病患,調撥附近能夠調配的赈災物資和錢糧。
直到走過平津城,看到城門上的封條和那些被安置在山頭上的百姓一切安好,古學斌都已經被震撼了。
離開平津城的時候,古學斌那因爲震撼而起伏不定的心猛地抽疼了一下。胸中壓抑的感覺快要讓他無法呼吸了。
雖然這些天來這種壓抑一直存在,可從來沒有一次這樣心痛過。
“瑾瑤,我來了。”古學斌朝着前方滂沱的大雨喊了一聲,就率先催馬朝前方沖去。
他總是恨不得再快一點、更快一點,這樣他的心才不會繼續的疼,不會一直的疼。
白羽金雕是他帶回來做“先鋒”的,雕的視線可以開闊到幾裏之外,縱使在雨中難以飛行,可是這隻金雕被馴化之後有着超乎想象的能力和韌勁兒,從未因爲惡劣的天氣而放棄它的職責。
很快,白羽金雕啼鳴着回來“報信”,聽叫聲是告知前面有了發現。
古學斌也知道以他現在的速度快要趕上蘇瑾瑤帶領的隊伍了。可是心中的不安爲何愈發的強烈了?
還有一點讓古學斌迷惑的,是白羽金雕的反應。
按理說金雕反複的出現,蘇瑾瑤應該發現才對,就算是不能确定是自己來了,她總可以把金雕召喚過去吧。
可是金雕去而複返,顯然是并沒有得到任何的召喚。難道說前面的人馬不是瑾瑤他們?還是說已經兵分兩路?
古尚卿加快了速度,很快就看到了前方的古尚卿和一大隊人馬。
隻是卻沒有看到蘇瑾瑤,而且古學斌知道這次皇上給了蘇瑾瑤一千騎兵做護衛,可是現在看來,人數明顯少了很多。
古學斌的心不住的往下沉,距離稍近就開始大聲的喊道:“大哥,瑾瑤呢?”
“在前面隧道裏避雨。”古尚卿也大聲的回答着。
古學斌這才松了口氣,很快也到了古尚卿的面前。
古尚卿這才看清,古學斌不止是渾身濕透,還一臉的憔悴。眼窩深陷、下巴尖尖,胡子都已經不是剛冒出來的胡茬,而是三、四天沒有刮過的淩亂。
“妹夫,你這是怎麽了?有什麽急事,還是另有皇命?”古尚卿不解,古學斌本應該在北方的,這一南一北的距離,他是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
古學斌抹了一把頭發和前額上的雨水,沒看到蘇瑾瑤還是覺得心中不安,就道:“沒有命令,隻是……想她了。”
最後三個字說的很小聲,不過說完之後古學斌就笑了。
他确實想她,想得五髒六腑都深刻的疼着,心也是不住的亂了再亂。
阿甯慌了
“小别勝新婚?可你也不應該從那麽遠……”古尚卿話音未落,腳下的大地再次劇烈的搖晃了一下。
這感覺很不對勁兒,很像是有什麽東西要從地下冒出來,卻又像是地心空了一塊,要拉下許多東西去填滿。
古學斌顧不上聽古尚卿接下來的話,就指着前面道:“瑾瑤是在那邊嗎?”
“對,順着山勢走,有一個隧道。瑾瑤和阿甯就在那邊休息。”古尚卿也覺得心頭莫名的煩悶。無心再跟古學斌說逗趣的話,就跳上馬背給古學斌帶路。
雖然心急看到瑾瑤,古學斌還是不忘問一下現在的情況:“大哥,有什麽不尋常的事情發生嗎?少去的人是在那邊保護瑾瑤?”
古尚卿歎了口氣,如實說道:“不是。馮仲景帶着二百多人去探路,到目前爲止幾個時辰了,一個都沒有回來。”
古學斌的眉頭也皺了皺,又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道:“這麽說,此處非常危險,爲什麽瑾瑤還要停留?”
“救人。”古尚卿指了指兩山夾角的地方,道:“我們懷疑,馮仲景帶走的那些人有的被山上的落石埋住了,目前不能确定傷亡人數,隻能等馮仲景回來,或是天氣稍微好轉再探明情況。救人是必須的,瑾瑤不會丢下同伴的。”
古學斌默默地歎了一口氣,覺得蘇瑾瑤真是太執拗了。同時他已經在想着,一會兒見到瑾瑤要好好的罵她一頓。
這樣惡劣的條件淋雨也就算了,居然還留在這樣危險的地方,真是讓人不放心。
又或者,直接把她帶走吧。就算是有違皇命,可是古學斌真的不想和蘇瑾瑤再分開了。哪怕是一時一刻都不行,還是帶着她一起去北方吧。
正在心裏計劃着怎麽把蘇瑾瑤帶走,怕她堅持留下來走完這一路,就見暴雨中一個身影急速的沖了過來。
漠本來在古學斌身側相護,看到那個突然撲過來的人影就立刻拉馬迎了上去。但是還沒有撞上,漠就叫了一聲:“阿甯?!!”
“古……”阿甯“撲通”一聲跪在了泥地上,本來想要叫古尚卿的,但是在看清了攔住她的是漠,就急着喊道:“殿下,主子不見了。”
“什麽?”
“瑾瑤怎麽了?”古學斌和古尚卿幾乎是同時開口。
但古學斌不等阿甯回答,就猛地一提缰繩。玄黑色的戰馬人立而起,嘶叫一聲就縱身一躍,越過了阿甯的頭頂,向前沖去。
冥冥中,古學斌似乎已經感覺到了蘇瑾瑤的方向,不必再詢問,他就直奔那隧道而去。
阿甯愣了一下,迅速起身運起輕功往回奔。
可是這樣的大雨之中,輕功還是不及馬的速度,她根本就追不上古學斌。
“上來。帶路。”漠催馬奔到阿甯身邊,朝她喊着。
阿甯這才一個縱身,跳到了漠的馬後坐穩,朝前面指着,“在那邊。”
等漠和阿甯、古尚卿奔過來的時候,古學斌已經不見了蹤影,他的戰馬在雨裏打着響鼻,而那隻白羽金雕也落下來,桀骜的站
在馬鞍上。
“阿甯,怎麽回事?”古尚卿也跳下馬來,一邊往隧道裏跑,一邊問着。
“我在外洞這邊撿點幹樹枝,主子在裏面擰衣服。突然我就感覺整座山都搖晃了一下,然後裏面就是‘喀嚓’一聲響。我沖進去的時候,岩壁上裂開一條縫隙,主子就不見了。”阿甯第一次想哭,她說完就差點哭出來。
她爲什麽要急着撿拾柴火呢,一直守着主子不就好了?
“不見了?你是說,瑾瑤掉進裂縫裏去了?”古尚卿也是滿心詫異和驚恐,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麽情況了。
阿甯點點頭,又搖搖頭,道:“我不知道。我在感覺山體搖晃的時候往回沖,就聽到主子叫了一聲。可是聲音很空靈,辨不清方向。我也不知道主子是掉下去了,還是從另一邊出去了。可是我從出口找,也沒有。”
古尚卿咬了咬牙,飛快的朝裏面跑去。
很快就通過了那個細窄的腰部通道,到達了較小的前部分。
火把還戳在一條石縫裏,這裏乍一看和他們第一次進來的時候沒有什麽不一樣。
阿甯指着火把對面光亮照不到的地方道:“就在那裏多了一條裂縫,很深,下面有風聲和水聲。”
“嗯。”古尚卿心亂如麻,随口答應着就朝那裂縫跑過去。
裂縫有一人多寬,漆黑無邊,口沿的石塊參差不齊,猶如是怪獸的口中的獠牙。
古尚卿的心狠狠下沉,探頭下去喊了一聲:“瑾瑤!!”
“主子!”漠也湊了過來,朝着裂縫大聲喊道。
古尚卿被他喊的一懵,繼而才發現,古學斌是先他們進來的,可是這裏卻沒有。
“古學斌!”這次連古尚卿的嗓音都有些哭腔了。他沒想到古學斌那個家夥如此沖動,竟然……
“我在這兒。”古學斌的聲音冰冷徹骨,在古尚卿身後響起。
古尚卿、漠和阿甯回頭,就看到古學斌從葫蘆口處跳了進來,表情凝重,雙眼失神。
“我外面去看看,或許瑾瑤跟我捉迷藏呢。”古學斌說着,同時搖了搖頭,自己否定道:“瑾瑤不會那麽頑皮,她聽見我的聲音應該是飛撲過來才對。”
确實,蘇瑾瑤不會在這個時候捉迷藏。古學斌本着一絲希望,希望出去能夠找到蘇瑾瑤。
可是那個小小的平台簡單到一目了然,根本就沒有蘇瑾瑤的影子。所以他滿心的希望化爲泡影,同時那種錐心刺骨的疼痛再次襲來。
“妹夫,或許瑾瑤不是掉下去了,這裏應該掉不下人的。”古尚卿很想要自圓其說,又補充道:“而且瑾瑤的本事你我都知道,她徒手可以爬上絕壁的。”
“是,我知道。”古學斌嗓音暗啞,順着古尚卿的話回答着。
可是他更知道,如果蘇瑾瑤爬不上來的話,那就是絕對遇到了超乎想象的險情。
“準備火把,繩索,我下去看看。”古學斌不再胡思亂想,他要第一時間确定瑾瑤的情況,他要下去找她。
怪事不斷
古學斌盯着那條裂縫,心也在“通通”的‘亂’跳。,。他要盡快下去,下去把瑾瑤帶來。她第一眼看到自己一定會開心的。
“不行。我下去。”古尚卿雙手叉開擋在了裂縫的前面,道:“瑾瑤是我帶出來的,她出事我要負責任。”
“讓開。”古學斌眼神冰冷的猶如利劍,沉聲道:“瑾瑤最想看到的是我。我既然來了,要和她在一起。”
“不……”古尚卿仍舊擋在裂縫前面,他真的很爲難。
蘇瑾瑤情況不明,他已經夠難過了;如果古學斌再有了什麽事,他、乃至于整個古家……不,現在不是想這些都時候。
古尚卿被古學斌的眼神刺‘激’着,反而冷靜下來。他慢慢的收回手,道:“澈,聽我說。咱們現在首先要确定瑾瑤是不是真的掉下去了。你有沒有想過,你擔心瑾瑤的同時,她也會擔心你。如果你冒然下去,其實她并沒有在下面,那麽當她回來之後得知你去犯險了,又會怎樣?”
古學斌咬了咬牙想要反駁,但随之而來的劇痛使他用手緊緊的按住‘胸’口,忍不住大口的呼吸,額角滴落下一顆顆汗珠,滿頭冷汗。
古尚卿一把扶住古學斌,看着他瞬間蒼白下去的臉‘色’,道:“澈,你聽我說,我們都擔心瑾瑤。但是你現在情況很不對勁兒。尤其是這樣的時候,我們不能讓自己有事,你或是我,都是瑾瑤最擔心的人。”
“你的意思是,我們自己保重,瑾瑤可以無牽無挂的走了?”古學斌冷笑一聲,試圖推開古尚卿。
可是他的手才離開‘胸’口,那疼痛好像要剜出他的心一樣。
古學斌再次捂住‘胸’口彎下腰去,但他仍然緊緊盯着那個裂縫。如果那真的是一隻怪獸,他會立刻揮起拳頭,打到它求饒,把瑾瑤還給他爲止。
可惜,算是他把那條裂縫頃刻間毀掉,瑾瑤也不見了。
古學斌放狠的話反而把古尚卿氣樂了,他雙手緊緊握住古學斌的肩膀,将他扶了起來,大聲說道:“你這麽确定瑾瑤出事了?我妹妹沒那麽弱。算是下面真的兇險,她也會好好的保住自己的命,等着我們去救她。但是如果我們任何一個有事,她會好受嗎?你想讓她更難過?”
古學斌用力的咳嗽了一下,才把心頭刺痛的感覺壓下去一點。他又看看古尚卿,終于點了點頭。
古尚卿拍了拍古學斌的肩膀,道:“好,聽我說,咱們現在再去檢查一下這裏的情況。裏外都要查,看看和之前有什麽不同,或許瑾瑤會給我們留下線索,我們更容易找到她了。對吧?”
古學斌再次點了點頭,但馬說道:“可是我有一種直覺,瑾瑤真的在這下面……”
可是他話音未落,一陣洶湧的水聲響徹整個隧道。而且因爲隧道的獨特形狀,聲音在這裏回旋‘激’‘蕩’,變得異常猛烈,震得人耳鼓刺痛。
古尚卿和古學斌都愣住了,眼睛直直的看着那條裂縫,仿佛在看着一隻怪獸從裏面爬出來。
水聲越來越大,猛然間一股勁風從裂縫裏吹出來,繼而是水‘花’湧,直接從裂縫裏濺了出來。
古學斌和古尚卿距離裂縫最近,兩人都被水淋了個透心涼。
當水退下之後,古學斌整個人都搖晃了一下,要不是漠在身後将他扶住,他幾乎一下子栽進那條裂縫去了。
如果,如果這下面是空的,蘇瑾瑤還有希望。可是現在下面灌滿了水……
“古統領,後山的石堆不見了。”方磊突然叫着沖了進來,表情好似見了鬼一般的驚訝。
“石堆不見了?”古尚卿被這第二‘波’怪異的情況擊,腦袋“嗡嗡”地響,快要不能思考了。
“水退下去了?”古學斌卻重複着這句話,然後擡頭看着古尚卿,問道:“裂縫裏的水和後山的石堆是不是有聯系?”
聯系?會有什麽聯系?古尚卿還是懵的,但他一把抓住古學斌,扯着他向葫蘆嘴那邊的出口跑去。
跳到外面的平台,兩人一起往下看,古尚卿頓時‘抽’了一口冷氣,驚訝的神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