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瑤知道古雪绮爲什麽如此緊張,因爲十七的臉好了。或者說是好了大半。
原本斜貫整張臉的疤痕此時已經完全平複,隻剩下一條淺色的白痕。
十七其實是長得很搶眼的那種男生,五官都很精緻,但頗有男人的陽剛之氣,面部輪廓棱角分明,眼神也特别深邃。
這樣的男人配上那不苟言笑的低氣壓表情,對于少女心來說是絕對有殺傷力的。
蘇瑾瑤也同樣擔心,十七臉上有疤的時候都能夠讓古雪绮動了小心思,如今已經不再是毀容臉,古雪绮不是更要情根深種了嗎?
“雪绮,你幫我把櫃子最下面的藍色**子拿來。”蘇瑾瑤指了指内寝,示意古雪绮去拿。
當古雪绮走進去的時候,蘇瑾瑤就一直在觀察十七的動靜。從他的眼神、到他的肢體語言,都希望能夠看出點什麽。
然而,不管是古雪绮離開,還是她再拿着**子回來,十七都始終是低眉斂目,一聲不吭。
完了!蘇瑾瑤心裏清楚,這事多半是沒戲了。
蘇瑾瑤隻得從古雪绮手裏接過**子,遞給十七道:“這個藥膏是送給你的。如果堅持塗抹在臉上,你臉上僅存的那條白痕會盡快消失,但如果不用的話,臉色也會變好。這藥膏你就可以留着當作金創藥來用。止血止疼、祛腐生肌有奇效。”
十七道謝,又問蘇瑾瑤還有沒有其他的事情,看來是打算走了。
蘇瑾瑤明知道古雪绮恨不得十七多留一刻是一刻,可她心裏清楚,快刀斬亂麻才是最主要的。
因而,蘇瑾瑤并沒有理會古雪绮暗自飄來的目光,直接點點頭,示意十七可以走了。
眼見着十七走遠了,古雪绮才一臉失望又失落的表情,退後了兩步,直接坐在了椅子上。喃喃的道:“就隻能這樣了吧?那就這樣吧,起碼也是見着了。”
“是啊,見過了就該安心了。”蘇瑾瑤按了按古雪绮的肩膀,道:“有些事情,我也真的是無能爲力了。”
除了歎息,蘇瑾瑤也再說不出其他的話來。隻能希望古雪绮自己能夠明白其中的不可能吧。
可是蘇瑾瑤卻不知道,今日看似停滞下來的感情,都在今後的某一天被推向了一個完全不能逆轉的局面。
轉眼間就到了初七,古雪绮一直都是悶悶不樂的,可是也要在今天換上新衣服跟着古夫人去宮宴了。
古夫人一早就坐着馬車來接蘇瑾瑤和古雪绮了,而古雨绡卻沒有跟着。
想必也是因爲她年紀還小,要等到笈進之後才會被安排吧。
坐上馬車,古夫人看着面前如花似玉卻一臉淡漠的女兒,總覺得有些東西改變了,可是卻又說不出來。
畢竟,古雪绮表現的還是那麽的乖巧,卻總是給人一種拒人于千裏的感覺。
蘇瑾瑤也感覺到氣氛尴尬,爲了不讓古夫人擔心,她隻好先開口道:“伯母,你看看我今天的打扮行嗎?聽說今天還要見到皇上,我的心裏有點緊張。”
古夫人由衷的贊着:“當然行,瑾瑤這套衣裙的料子可是最好的貢品啊。别說是能不能買到,就算是咱們古家,每年皇太後賞賜的料子都比不上這個。”
蘇瑾瑤正要和古夫人客套幾句,順便贊一下古夫人衣着華麗。
卻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古雪绮突然說道:“娘,你知道皇太後會把我指婚給哪一位嗎?”
也有非議
古雪绮這麽直白的向古夫人問起指婚的事,乍一聽好像是認命了。 可實際上,蘇瑾瑤能夠聽出她話裏藏着的隐忍。
或許,古雪绮不能現在就對自己的娘親表現出不滿,但如果她知道了給自己的指婚對象之後呢?
蘇瑾瑤不由得有些擔心,看着古夫人的表情也帶着一點詢問。她也很想知道是哪一個王孫公子。
古夫人看着蘇瑾瑤和古雪绮,微微一笑,道:“雪绮,你放心好了,皇太後一向疼惜你,你又是古家的閨女,當然不會在門庭上冷落了你。至于指婚給哪一位……你且想想,如今的皇室當中,還有誰是尚未婚配的?”
古雪绮聽了一愣,似乎也是在仔細的琢磨。
蘇瑾瑤聽了腦子也是飛快的轉了起來,繼而她的眼前就冒出了赫連天祁那張俊美的臉龐。
不知道爲什麽,蘇瑾瑤竟然暗自松了一口氣。如果給古雪绮指婚的對象是赫連天祁的話,倒是也挺不錯的。
可古雪绮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還是說她根本對十七以外的人都生不出好感,竟然臉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蘇瑾瑤感覺到身邊的古雪绮氣氛不對,一轉頭就看到她連手都攥緊了。原本平放在膝蓋上的手已經縮進了袖子裏,骨節因爲用力已經開始泛白。
“雪绮?”蘇瑾瑤有些錯愕,赫連天祁就算是不靠譜,可是長得也好看,人也很熱情。
而且說句心裏話,蘇瑾瑤對赫連天祁的印象真的不錯。起碼他夠真誠,對感情也執着,但是又不會拖泥帶水。
如果古雪绮能夠和赫連天祁在一起,日久生情之後,也是一樁好姻緣。
可是看古雪绮的樣子,難道她覺得赫連天祁那麽不靠譜嗎?
蘇瑾瑤倒是在心裏琢磨着,應該找機會偷偷的勸勸她了。
古雪绮的情緒始終不好,蘇瑾瑤礙于古夫人在旁邊也就沒有開口。
轉眼間到了宮門,馬車停下之後,古夫人就帶着她們兩個下了馬車。
這次并沒有麻姑或是蓮姑在宮門口迎接了,而且她們下了馬車才看見,另外還有幾輛華貴的馬車也停在宮門口,陸續的也有盛裝的女眷走下馬車。
看來,這才是正式的宮宴,其他馬車上下來的一定就是皇親國戚或是朝中大臣的女眷們。
這些女子看起來身份品級都不低,各個也都是雍容華貴,姿容不俗。
古家的馬車一挺下來,就有人朝這邊看過來。不過不知道是規矩使然,還是這些女眷們也各自繃着身段,所以沒有人來打招呼。
古夫人也沒有上前去寒暄的意思,直接從旁邊貼身侍女的手裏接過宮中送來的請柬,向門口應事的太監遞了過去。
那應事的太監看起來有四十多歲了,長得不胖但是個大圓臉,眼睛不大卻很圓,鼻子嘴巴也都不小。
這樣的面相算是很大方的,做這種門口接應的活也最合适。總比一個尖嘴猴腮的人站在這裏顯得有氣勢,也更顯得穩重。
應事太監接過請柬,就笑眯眯的向古夫人和蘇瑾瑤、古
雪绮都問聲好,然後又揮手叫來了兩輛羊車。
看來,宮裏的羊車還真是準備的不少,就在宮門前站了一會兒的功夫,來來回回也有十餘輛羊車了。
這羊車不大,一次最多能坐兩個女子,因而古夫人就上了前面的一輛,蘇瑾瑤和古雪绮準備坐後面的一輛。
就在古雪绮和蘇瑾瑤準備上車的時候,就聽見身後又傳來馬車的聲音。
繼而,還在宮門前等候的那些女眷們全都開始躬身施禮,古夫人也從前面的馬車上重新下來,也是一樣的施禮。
而那些丫鬟、宮女和幾個負責接應的太監則是全都跪了下來。
守宮門的侍衛雖然不必行禮,但是手裏的長矛也都舉了起來,以長矛緻意。
蘇瑾瑤雖然還沒回頭,但也知道這應該是什麽大人物到了。
蘇瑾瑤便拉着古雪绮轉身,也在考慮是不是要施禮,接過就看到那輛馬車是她熟悉的,那是古學斌的馬車。
古雪绮連忙松開了和蘇瑾瑤握着的手,也是一樣躬身施禮。
唯獨蘇瑾瑤還站在那兒,靜靜的看着古學斌從馬車上下來,徑直朝她走了過來。
“你怎麽來了?”蘇瑾瑤等到古學斌來到她面前,才輕聲的問道。
古學斌一笑,沒有立刻回答蘇瑾瑤,而是吩咐應事的太監道:“叫我的羊車來。”
“是。”那應事的太監趕緊起身跑了,不一會兒就把古學斌的羊車帶來,親自來扶古學斌上車。
古學斌一擡手,示意他不要靠近,而是先把蘇瑾瑤扶過來,将她扶上了自己的羊車。
蘇瑾瑤上了車,古學斌才轉頭對古夫人道:“古夫人請自行入宮吧,我帶瑾瑤先走了。”
“是,太子殿下。”古夫人還低着頭,口氣也是一派的恭敬。
古學斌這才上車,吩咐羊車開動。
于是,蘇瑾瑤就在這衆目睽睽之下,被太子殿下大模大樣的帶走了。還是坐着太子專屬的馬車,可見得寵非常。
羊車走的不快,前面有開路的,後面還跟着一拍随侍,倒是頗爲氣派。
蘇瑾瑤和古學斌并肩坐在一起,心裏明白這是古學斌在故意給自己彰顯身份。
他們大婚的日子越來越近,但是蘇瑾瑤真正露面的機會卻不多。
似乎京城裏也有一些争論,說蘇瑾瑤雖然是古家的女兒,可畢竟出身有待商榷,說她的娘親并非是古家三少爺明媒正娶的夫人,所以蘇瑾瑤也算是私生女,根本不能做這個太子妃。
也有人不反對這個太子妃,可是也建議爲了皇族子嗣的延續,讓古學斌大婚的同時,也納入側妃,好爲了皇族開枝散葉。
總的來說,蘇瑾瑤也是聽到了不少的是是非非、風言風語。但是始終沒有人敢真正的給她使什麽絆子,或是來直接挑戰她的地位。
蘇瑾瑤深知,這其中應該不乏古學斌替自己頂下來的壓力。
古尚卿這些天就不止一次的感歎,說古學斌确實是個男人,也真是有擔當,對他妹子也夠深情。
平等的尊重
古學斌不給任何人對蘇瑾瑤表示非議的機會,敢于直言讓太子納妃的,他必定不會給那個人好果子吃。
所以今天的宮宴古學斌趕來了,在所有人面前把蘇瑾瑤接走,讓她坐在自己的身邊,宣告這是他古學斌的女人。
說實話,蘇瑾瑤的心裏不感到是不可能的,更多的還有喜悅和甜蜜。還有被認可之後所得到的尊重,讓她滿心都是自信與榮光。
“瑾瑤,你今天好漂亮呢。”古學斌微微側身面對着蘇瑾瑤,一手握緊了蘇瑾瑤的手,另一隻手撐在羊車的扶手,慵懶的看着她。
蘇瑾瑤一笑,道:“古夫人也贊我的衣裳好看,都是你的功勞。”
“是你好看,關衣服什麽事?”古學斌一笑,伸手給蘇瑾瑤順了一下頭發,道:“一會兒我先帶你去看看父皇,父皇的身子不好,早想要讓你看看的。”
“嗯。”蘇瑾瑤很乖巧的答應着。她身爲醫者,治病救人是出自于本職。
頓了頓,古學斌又道:“父皇最近一再和我提及繼位的事情,我卻一直在推拒。瑾瑤,若是能能夠将父皇治好,我想繼續做這個太子。”
蘇瑾瑤略帶疑惑的看了古學斌一眼,繼而笑了。道:“你想做太子做吧,爲什麽問我?”
“身爲太子,我自然是要替父皇分憂,替百姓謀福的。可是作爲你的夫君,我又想多陪陪你。所以我隻能祈求父皇身體安康了。”古學斌說完,還捏了捏蘇瑾瑤的小鼻子。
蘇瑾瑤笑了笑,沒說話。
因爲她之前也挺古學斌說過,皇的病看起來沒有什麽問題,但實際已經是很嚴重了。她不确定自己一定能夠治好。
雖然她是神醫弟子,可算是神醫也隻是醫者而不是神,這兩者可是有很大區别的。
皇所住的寝宮叫聖和宮,宮殿面積很大,但是看起來過于肅穆莊嚴了,反而少了幾分的人氣。
有内侍總管大太監已經在外迎候,一見古學斌的羊車到了,親自跑過來迎接。
古學斌仍舊是下車之後,親手将蘇瑾瑤扶了下來。其動作熟練而溫和,看不出半點的維和。
這位總管太監不由得多看了蘇瑾瑤兩眼,然後躬身禮敬道:“太子殿下,這邊請。”
“有勞悅總管了。”古學斌對這位悅總管還挺客氣的,看來這個大太監是皇身邊的近侍啊。
古學斌執起蘇瑾瑤的手,一起往聖和宮裏面走。台階很高,從遠處可以看到聖和宮大殿的門,可是踩到台階隻能看到宮殿頂的房頂了。
一邊走,那位悅總管還道:“皇吩咐,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可以先行在這邊休息片刻,皇正在和皇後娘娘議事。”
“好,那我帶瑾瑤到花園裏看看吧。”古學斌說完,便領着蘇瑾瑤往後面溜達過去了。
皇寝宮的禦花園這個季節也沒什麽大看頭,不過是石多些,但花草還沒有綠起來。
水裏的魚兒倒是不少,早天氣涼,水面結了一層薄冰,此時是午時分,太陽照的地暖洋洋的,水面的冰也開始融化,一片片的薄冰漂在水面,晶瑩剔透又閃着微光。
水的魚兒也不時的冒出來透透氣,偶爾推動一下水面的浮冰,倒是頗爲有趣。
蘇瑾瑤和古學斌一邊看着魚,她見周圍也沒有什麽人,低聲問道:“澈,怎麽一直沒有聽到麻姑姑的消息?”
蘇瑾瑤覺得麻姑姑的傷情雖然嚴重,但是畢竟搶救還算是及時,應該脫離生命危險,已經在恢複期間了。
可是這件事沒有人提起,蘇瑾瑤也不好過分的打聽,直到現在才有機會問問古學斌。
古學斌微微一笑,道:“命當然是保住了,其他的事自然不用你我操心。麻姑姑在宮裏做了一輩子,心思精明的很,自然不會把當天的事情全盤說出來的。不過,皇太後已經不再信任她了,前天派人把她送出宮養老了。”
雖然聽起來有些兔死狗烹的意思,可其實這也算是麻姑姑不錯的結局吧。
總讓她老死宮,做一輩子的嬷嬷強。更何況,說不定哪一天得罪了什麽人,或是惹了皇太後不高興,她的結局可能會更慘。
蘇瑾瑤又想起一件事,道:“那冷宮的那口井怎麽樣了?”
蘇瑾瑤是擔心那扔下去的“蠱人”屍體終究被發現,那不好解釋了。
古學斌又習慣性的給蘇瑾瑤順了順發絲,抿嘴笑道:“看來瑾瑤你今後統領後宮會如魚得水啊。現在連冷宮的事情都這麽操心了。”
蘇瑾瑤聽了可沒笑,反而挑起眉毛冷眼看着古學斌,聲音也故意壓低了幾分,問道:“你說的什麽後宮?我還需要統領你的後宮?”
“啊?”古學斌忽然發現自己面前有個坑,還是他自己挖的。
他連忙擺擺手道:“不是,瑾瑤你誤會了,我指的後宮不是說那些嫔妃們,而是那些做事的下人,宮女啊、太監什麽的。”
“哦,原來是這樣。”蘇瑾瑤這才展顔一笑,道:“其實我也是逗你玩兒的。不過,你有時間命人去找找,我的一隻芙蓉镯打碎了掉在那兒了。那是皇後娘娘在我笈進的那天送的,總不好這樣丢了吧。”
古學斌道:“瑾瑤啊,你這心思還真是大。多少天的事情了,你才想起來讓我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