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相處久了的人都知道,這小子嘴好,心眼子壞,什麽壞主意都是他出的,然後指使别人跟着他做壞事。
做完了壞事還得有人頂缸,反正受罰的事不會最後落在他頭的。
古家和馮家其實沒有仇怨,連有過節都算不;隻不過是朝勢力對立,各不相讓而已。
估計要是古家和馮家真的走的近,這馮叔盛能厚着臉皮把古尚卿都拉下水。
算是這樣的緊張關系,馮叔盛也是時不時的往古家跑。一會兒說是要給老太爺請安,一會兒又說看看宰相伯伯,或是幹脆說是給古家的姐妹帶着什麽好玩兒東西,做的盡是讨人歡心的事情。
甚至有時候兩家在朝的時候有了什麽意見分歧,在皇面前争的不相下。可是到了下朝之後,保準馮叔盛會提着東西跑過來,賣笑臉。
也不知道是馮家真的有意求和,還是來探聽消息的,總之古家對馮叔盛不住的提防着,卻也攔不住這個小霸王硬闖進門。
而古尚卿之所以特别讨厭馮叔盛,也是因爲這小子痞子似的纏着古家的姐妹。
雖然古雪绮自幼有腿疾,古雨绡脾氣也不大好,可都長得如花似玉的,也有才情。所以這對姐妹花在京城裏也是小有名氣。
加古尚卿是标準的妹控,所以生怕這好白菜被馮叔盛這頭賴皮豬給拱了。隻要馮叔盛一露面,必定是冷眉冷眼的沒有好話。
要不是這麽多事情堆疊在一起,估計那天在小街遇到馮叔盛,古尚卿随和點,馮叔盛少貧兩句,也不會有後來這些個事了。
蘇瑾瑤當然不知道馮叔盛這些年來做的事情,也不知道此時屋裏的人都在皺眉歎氣。
她隻是一味的朝前走,想要離這正廳稍微遠一點,以免一會兒做了什麽事驚動了古家的人。
馮叔盛則是跟在蘇瑾瑤的身後,保持着三步之外、五步之内的距離。
一直走到小花園西北角的竹涼棚下面,蘇瑾瑤才站住了腳步,站在原地轉身看着馮叔盛。
馮叔盛也停下腳步,在距離蘇瑾瑤三步開外看着她。臉是幹淨又帶點痞子味兒的笑,笑得時候白牙閃閃發亮,整齊的讓人想給他一磚頭拍在臉。
蘇瑾瑤抿了抿嘴,眉頭還是微微皺着,朝馮叔盛伸出手去,道:“過來,給你診脈。”
馮叔盛臉笑容更幹淨了,這次連眼神都幹淨清透起來,不過腳步卻紮在地,一步不移。
“怎麽,怕啊?”蘇瑾瑤見馮叔盛不過來,問他:“還是讓我走過去?”
“不是,我是問問妹妹,治一次能頂幾天呢?你看看明兒是年關了,我要是大過年的還得跑過來麻煩妹妹,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馮叔盛說話的時候,顯得特别的認真。
然後又道:“不過,妹妹你别誤會。你要是覺得我應該在年關的時候早早的過來拜年,那我自當是要來的。我還可以帶二斤肉來,和你們一起包餃子。”
蘇瑾瑤暗自扶額,覺得這小子真是太貧了,看着他“吧啦吧啦”說話的模樣,蘇瑾瑤想給他的嘴縫。
可是又不禁暗自怪,明明是讨厭這個人,以蘇瑾瑤的性子早應該出手了。可是卻容忍他說到現在?
蘇瑾瑤抱着肩膀,不由得想到了一個詞……有點意思。
沒錯,馮叔盛給人的感覺是“有點意思”,卻始終不會讓人真正下狠心捏死他的那種。
蘇瑾瑤擺擺手,示意他别說話了,然後道:“我醫治的方法較特别,但是治标不治本。而且根據個人的體質、耐受力不同,反應的效果也不一樣。我現在給你個考慮到時間,如果你覺得能堅持的話,那我給你治治。”
馮叔盛不說話了,顯然是在認真的琢磨蘇瑾瑤這句話的意思。
看得出來,馮叔盛真正不是個傻子,而且是個很聰明也很難對付的人。
但是隻猶豫了片刻,馮叔盛的視線落在自己發黑的手腕,然後重重的點點頭,道:“全聽妹妹的。這疼,真的是讓人受不了。”
“行,決定了好。”蘇瑾瑤說着,眼睛也在四處的看着,似乎是在找什麽東西。
馮叔盛立馬殷勤的問道:“妹妹,你在找什麽?三哥幫你找。”
以痛治痛,手疼醫腳
對于馮叔盛的問話,蘇瑾瑤是完全的置之不理。 她知道,隻要自己一接話,馮叔盛肯定是又一通貧。
蘇瑾瑤所在的地方是個竹涼棚下面,若是夏天的時候,這裏肯定是紫藤爬蔓,花香撲鼻。
可現在是冬天,顯得有幾分的蕭瑟落寞。北風一吹,幹枯的樹葉還發出“沙沙”聲。
馮叔盛也不知道是因爲冷了,還是蠱毒發作又疼起來,借着北風還哆嗦了兩下,顯得有些可憐兮兮的。
蘇瑾瑤瞄了他一眼,視線在石桌旁邊停住了,然後快步走過去,用腳踢了踢石桌下面的石凳。
馮叔盛立馬走過來,有些狗腿的問道:“妹妹,你累了?坐這兒可是涼啊。”
蘇瑾瑤示意,道:“你坐,把手放去,我給你診脈。不知道你毒到了什麽程度,怎麽治呢?”
“是。我坐。”馮叔盛立馬聽話的坐在石凳,把袖子挽起來,手腕擱在石桌。
蘇瑾瑤裝模作樣的伸手按去,給他診了診脈,然後把眉頭皺了起來,讓馮叔盛坐直。
馮叔盛被蘇瑾瑤搞得有點懵,顯得也緊張起來。立刻依言坐直了身子,肩膀的肌肉都鼓了起來。
蘇瑾瑤又道:“頭擡起來一點,對,看着月亮的方向。再側點頭。”
馮叔盛依然是照做,但身的肌肉鼓的更厲害了。
蘇瑾瑤眯了眯眸,突然間用手使勁兒的一推石桌。桌面被蘇瑾瑤一下子推翻了,朝着馮叔盛砸了過去。
馮叔盛正擡着頭,度角望着天的月亮,心裏緊張的要命。
蘇瑾瑤這麽一下子推翻了石桌,他着實驚了一下,下意識的伸手去托。
可是石桌很重,蘇瑾瑤都是使足了勁兒才給掀翻的。馮叔盛雖然是個年輕男子,又會一些内力,可是猛然間沒有反應過來,下手還是慢了半拍。
結果他沒托住石桌的桌面,沉重的石桌面還是直接砸在了他的腳面。
“啊!疼,疼……”馮叔盛頓時給砸的眼淚都要下來了。要不是他之前緊張的繃起肌肉,估計這麽重的石桌面能把他的兩隻腳骨都砸斷。
算是這樣,那股鑽心的疼都讓他差點暈了過去。整個人都抽搐了一下,差點從石凳摔倒。
蘇瑾瑤眉頭一挑,這才伸出手去,把石桌面給扶住了,又往旁邊一推,桌面借力滾下了馮叔盛的腳面,“轟隆”一聲砸在了地。
“你,你個死丫頭,找死啊。”馮叔盛不再是那副老實巴交又逢人三分笑的模樣,而是氣得咬牙切齒,狠狠的瞪着蘇瑾瑤。
蘇瑾瑤卻拍拍手,一臉正色的道:“馮三哥,現在你的胳膊和手還疼嗎?”
“疼個屁,腳都要斷了,哪裏還顧得胳膊……嗯?”馮叔盛吼道一半,頓時警醒過來。一雙很風情的眼睛緊緊盯着蘇瑾瑤。
蘇瑾瑤知道馮叔盛反應過來了,抿嘴一笑,道:“這不行了嘛。現在雖然是砸了腳,可是你隻覺得腳疼,不覺得手和胳膊疼了呀。那證明我的治療有效。而且我之前給你診脈的時候,已經知道你大緻的内力有幾成了,所以這個石桌的重量你絕對能夠承受得住。”
換句話說,蘇瑾瑤是在馮叔盛能夠承受的範圍之内,給了他最大的疼痛。
現在真的是隻覺得腳面疼,骨頭斷了似的疼。但是胳膊的疼痛,真的感覺不到了。
馮叔盛磨了磨牙,又狠狠的吸了兩口氣,才讓自己沒有發作出來。
他真心沒想到,自己能夠在京城裏混得風生水起,讓朝廷各位大臣都拿他沒轍,可是偏偏栽在這個小丫頭的手裏了。
尤其還是這麽拙劣的方式,報複性的把他給傷了。
“好,算你狠。我自己找門來的,怪我蠢。”馮叔盛咬着牙說出這句話,猛地從石凳站了起來。
可是十指連心啊,腳趾頭都被砸腫了,根本是站都站不穩。馮叔盛搖晃了兩下,差點又坐了回去。
蘇瑾瑤抱着胳膊肘,倚在竹涼棚的旁邊,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根本沒有前幫忙的意思。
馮叔盛再次咬了咬牙,這才忍住疼痛,一步步的朝外面走去。
蘇瑾瑤微微的一笑,還不忘奚落道:“最好是一路走回去哈,腳越疼,胳膊的疼痛越發感覺不到了。不用謝我,我這叫以毒攻毒,以痛治痛,手疼醫腳,百治百靈。”
論貧嘴,蘇瑾瑤雖然不及馮叔盛,可是挖苦人的話,還用得着現學嘛?
馮叔盛腳步頓了頓,轉頭又看看蘇瑾瑤。但是這次雖然是黑着臉,可那眼眸裏卻漾起了笑意。
他對蘇瑾瑤說道:“古家丫頭,你是第一個敢這般捉弄我的人,我算是記下了。”
“哦,那好,吃一塹、長一智,你該謝謝我的。”蘇瑾瑤不以爲意的說着,還揮了揮手,道:“不送,我回去吃飯了。”
說完,蘇瑾瑤邁着輕快的腳步往回走,很快超過了馮叔盛,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還特意的蹦跶了兩下。
馮叔盛咬牙切齒的看着蘇瑾瑤蹦蹦哒離開的背影,一雙手在袖子裏握了又握。
然而,在蘇瑾瑤的身影快要消失不見,而馮叔盛的一雙手也将要緊握成拳的時候,蘇瑾瑤突然站住了。
馮叔盛也是一怔,還以爲蘇瑾瑤是見到了什麽人。然而他四處看看,這裏還是除了他們兩個,不見别人了。
繼而,蘇瑾瑤慢慢的退了回來,又回到馮叔盛面前,在距離他不到三步的距離站定了。
這個距離,一人伸直手臂碰不到對方,但是兩個人同時伸出手,可以握在一起的距離。相當于是一個相隔最近的安全距離。
然後馮叔盛看到蘇瑾瑤在她自己的衣領抓了一下,然後朝着他伸出了細白如凝脂、纖細如青蔥的小手。手心裏,趴着一隻長得怪模怪樣,卻很萌很可愛的蟲子。
“你要幹什麽?”馮叔盛愣了一下,随即反應到,那應該是一隻蠱,而且很可能是一隻進階到最高級的神蠱王。更有可能,是使自己毒的那一隻……
死的不會是古家人
馮叔盛一臉戒備的盯着蘇瑾瑤手心裏的神蠱王。他根本猜不透這小丫頭究竟安得是什麽心思。
是不是她砸了自己的腳還不夠,還要讓神蠱王再咬自己一口,使自己毒更深?
馮叔盛這樣想着,臉不自覺的流露出來。他一向僞裝的很好,總是笑嘻嘻耍貧嘴的模樣,在京城裏更是不曾有過讓他擔心害怕的人或事了。
可是現在,因爲琢磨不透蘇瑾瑤的意思,馮叔盛的的眼神出賣了他。他此時的感覺是心虛、心慌,還有一點點的害怕。
蘇瑾瑤挑了挑眉毛,一臉惡趣味的拆穿他道:“是不是覺得我特别壞,而且你又猜不到我的心思,所以特别害怕,同時又很煩躁?”
馮叔盛磨了磨牙沒有回答。但是他心裏明白,蘇瑾瑤說對了。
從來不曾經曆過失敗和挫折,一向都是被人被他整的焦頭爛額。如今算是敗在蘇瑾瑤的手裏了。
關鍵是,這個小丫頭不止古靈精怪的讓人捉摸不透,她還心狠手辣,想到的壞主意從來都不會加以考慮,也不計後果,直接實施了。
現在馮叔盛想想都覺得後怕,如果那石桌自己真的承受不住,自己的一雙腳不是要砸斷了嗎?
馮叔盛不由得後悔起來,他真不應該太過自信。
他實在不應該覺得,自己能夠收服京城大小的貴公子、名淑女,還能夠在皇宮之外的所有高門大戶都來去自由,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物了。
貌似眼前的這個小丫頭,根本不會買他的帳,還會把他整的更慘。
蘇瑾瑤看着馮叔盛臉那變化不定的表情,心裏滿意極了。她是惡趣味,眼前的人又能怎麽樣?
強勢的人永遠站在頂點,馮叔盛也曾經仗勢欺人,如今隻不過是被自己捉弄了一下而已,好戲,還在後頭呢。
馮叔盛被蘇瑾瑤眼閃爍的光芒鎮住了,明顯的向後縮了一下。
但是因爲他的腳傷得實在太嚴重,所以這下意識的回退一步,讓他的身體不承其重,整個身子向後倒去。
蘇瑾瑤趁此機會,把手裏的神蠱王放了過去。神蠱王直接落在馮叔盛的腦門,在他的額頭咬了一口。
“嗷!”馮叔盛慘叫一聲,幾乎是從地竄起來的。
疼,特别的疼,腦門的疼痛甚至壓過了雙腳的疼痛。他是輩子做了什麽孽嗎?竟然讓他遇到了面前的這個女人。
“好了,别叫喚了。”蘇瑾瑤皺起眉頭揉了揉耳朵,快要被馮叔盛給喊聾了。
然後一臉不屑又奚落的說道:“這次是真的給你解毒。被神蠱王咬過一次,起碼三天之内不會毒性發作了。”
“什麽?”馮叔盛一手捂住火辣辣劇痛的額頭,一邊楞着問道。
可是問過之後立刻反應過來,罵了一句髒話,然後道:“你這是耍我。你是不是想說,頭痛了,腳不痛了?我特麽的感覺現在渾身都痛。”
馮叔盛終于算是聰明了一次。最開始他說手疼,蘇瑾瑤掀翻了石桌砸在腳,腳的劇痛讓他注意不到手臂的疼痛了。
那現在一定是讓神蠱王咬了他的額頭,讓他有注意不到腳的疼痛了。應該是這個意思沒錯了。
這特麽的叫做神醫弟子?神醫是這麽給人看病的嗎?
馮叔盛一臉吃了臭豆腐的表情,說不出是陶醉其還是厭惡無。反正他看着蘇瑾瑤覺得這女人是天生的煞星,招惹不得。
蘇瑾瑤一邊收回了神蠱王,一邊無奈的聳了聳肩膀,道:“你的腦袋要是都像現在轉的這麽快,以後做事的時候想想後果,不會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了。不過,我的醫術你質疑或是相信都無所謂,回去之後你明白了。”
說完,蘇瑾瑤頭也不回的走了,連一個眼神都欠奉。
馮叔盛跺了跺腳,想罵人。可是腳狠狠的跺在地疼的再次倒地,啞着嗓子又嚎了一聲。
蘇瑾瑤回到屋裏,好在飯桌還在,衆人也都還坐在桌邊,像是在瞪着她回來吃飯。
蘇瑾瑤微微一笑,道:“讓大家久等了,都安頓好了,大家吃飯吧。”
可是蘇瑾瑤說完落座,見衆人的眼神還是充滿好的看着她。
蘇瑾瑤一邊接過明娟遞給她的濕帕子擦手,一邊問道:“這是怎麽了?趁我沒在的時候大家都吃好了?那你們先回吧,我再吃點。”
這時候,古尚卿挪了挪椅子,把身子傾過來,壓低聲音對蘇瑾瑤道:“剛剛有小厮回報,說咱們家小花園那邊有野獸的嘶吼。”
“啊?聲音都傳到這邊來了?還是你們隻聽到報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