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托盤端端正正的放着懿旨,托盤的一角盛着一塊朱砂印泥。
皇太後要将那玉玺蘸入朱砂印泥之,蘇瑾瑤連忙叫了一聲:“祖母奶奶,等等。”
“還要等?”皇太後明知故問,但還是停下了手。
蘇瑾瑤點點頭,道:“請您詳細的把真相說給我聽吧。我要知道真相,以免今後會後悔。”
一切的問題都有它的真相和答案,蘇瑾瑤不想要被蒙在鼓裏,也不想自欺欺人。
她也相信自己的承受能力,更覺得她既然繼承了傻丫頭的身體,應該承受她骨血親情帶來的一切障礙和牽絆。
“好,你聽我說完,再做決定吧。”皇太後說完,把手裏的玉玺慢慢的放下,但是沒有收起來,放在了朱砂印泥的旁邊。
然後,皇太後略微回憶了一下,才說道:“其實在很早之前,也是拓跋氏雲姬進宮之前,一切已經開始了……”
原來皇太後所說的很早之前,是古家的第一位将軍,古承重夫婦戰死的時候。
古承重夫婦是古尚卿的爹和娘,這對伉俪十分恩愛。
古家男兒領兵殺敵,果敢神勇;而這位古家的長媳也是一位巾帼女将,手的雙刀與丈夫配合的天衣無縫,夫妻二人可以說是所向披靡。
但是在一次征西的途,因爲對地勢地形并不了解,所以他們領軍誤入了有瘴氣的森林。等到他們帶着士兵們好不容易逃離的時候,已經損失近半。
而此時,他們距離拓跋氏一族的領地很近,按理說拓跋氏屬于雲穹國的臣國,是應該施以援助的。
但是當年的拓跋氏頭領拒不出面援助,甚至連一個向導都沒有派出來。更沒有指出,前方不遠有另一個氏族的埋伏。
結果,古氏夫婦本來已經受了瘴氣之毒,又了埋伏,苦戰之下,二人同生共死,最後雙雙殉國了。
消息傳回來,古家自然要對此事追查,便恨拓跋氏族不出手援助。
也是因爲這件事,拓跋氏才選出了族裏最美的公主雲姬,送入了雲穹國。
而雲姬入宮之時,還帶着她的弟弟拓跋臯。
皇便對古家說,這對姐弟是拓跋一族送來雲穹國的質子。因而,把拓跋臯也留了下來。這件事情也算是暫時壓下來了。
當年拓跋臯才十歲,卻也是一個神勇的少年,對皇也表現的十分忠心。
又過了兩年,有了方家保舉拓跋臯作爲少将軍的那封折子。
當時皇太後是不同意異族之人做雲穹國的将軍的。
但是方家幾代都是太子教****成爲皇,方家便貴爲帝師,說話自然也是有分量的。
加當時拓跋氏雲姬有了身孕,皇便答應雲姬如果她能夠誕下皇子,同意這件事。所以後來拓跋臯做了少将軍。
再之後,方家主動要求教導皇長子,然後便又有了請求皇立古學斌爲皇太子的折子。
當時皇說皇子年幼,還要再看看,等長大一些再說。
可是當時雲姬感覺到了裕貴人的威脅,因爲裕貴人誕下的二皇子隻古學斌小幾天而已。她怕這件事情最後不成,叫方家拟了一份假的聖旨,要想辦法瞞天過海,先讓古學斌坐這個太子之位再說。
但是當時皇太後意外截獲了那份被寫好之後送入宮的假聖旨,帶着假聖旨去問皇。
結果,卻反而促成了這件事。皇因爲心疼雲姬,把這件事一并承擔下來,說是他的口谕,讓雲姬去拟旨的。說完還加蓋了玉玺,這份聖旨也成了真的聖旨了。
可是古學斌做了皇太子,拓跋氏雲姬卻已經是記恨了皇太後。
加之前拓跋氏一族不施以援手、才導緻古将軍夫婦殒命的事情,讓雲姬以爲皇太後是故意針對她。
所以,雲姬才暗找了機會,叫方家再次假傳聖旨,把出征在外的古家三将軍也害死了。
皇太後查明真相,把這一切都告知皇。
皇也驚于雲姬竟然這麽大的膽子。畢竟假傳聖旨這件事情一做再做,還害死了古家的三将軍,若是容她鬧騰下去,豈不是都要翻了天?
因而,當時說是裕貴人害死了雲姬,倒不如說是得了皇的授意,默許裕貴人對雲姬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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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可憐的人變成了仇人
現在蘇瑾瑤才明白,爲什麽二皇子對自己說,裕貴人并不是真正害死古學斌母妃的兇手了。 ()
想當初,裕貴人可能确實與那位拓跋皇貴妃針鋒相對。
可女人的宮鬥戲碼不過是暗下手、使絆子而已,各自用的都是殺人不見血的刀。
而真要是一方直接出手弄死另一方,那要有人背後撐腰了。
而方家,之所以幾次三番的幫助雲姬,敢于做出這一道道的假聖旨,無非是要繼續在朝有所倚仗。
因爲京城的三儒之,古家出了一位皇太後,馮家又出了一位裕貴人,都是宮裏站得住腳的人物。
可方家隻有一個獨女穎娘,還已經跟古家的三将軍私定終身,肯定是沒有機會送進宮裏去了。
雖然說方穎娘和古家的三将軍聯姻,也是算是兩強聯手。
但方家很清楚,如今的皇并非是皇太後親生。而雲姬作爲皇最寵愛的妃子,又和皇太後、和古家結了仇。
這樣一來,算是方穎娘和古家三将軍再怎麽恩愛,隻怕皇太後一倒,古家也全完了。
因而,要保住方家太子教習和帝師的尊位,扶起另一位太子才是正道。
所以方家才會不惜害了古家,而去幫雲姬假傳了聖旨。也可以說這是真正的宮廷紛争。
一番取舍之後,方家選擇了犧牲女兒的幸福,站在雲姬這邊,要扶古學斌坐太子之位。
結果,雲姬被裕貴人除掉,而幾乎是與此同時,皇也下了那道将方家全家下都處死的秘旨。
試想,在京城裏,天子腳下,一位朝大臣這樣全家被滅門了,卻沒有絲毫的痕迹可尋。除了皇、太後動手,也真沒有什麽人還有這樣通天的本事了。
講到這裏,皇太後轉頭深深的看着蘇瑾瑤,說道:“其實你可以想想,爲何方家遭遇滅門,獨獨你母親和你能夠逃得出來?那是因爲你是古家的血脈,所以不能斬草除根啊。仔細想想我的話,信不信由你自己決定吧。”
說完,皇太後也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仿佛還沉浸在當年的事情之。
蘇瑾瑤已經聽得是目瞪口呆。算她聰明絕頂,也難以想到當年竟然是這樣的一番内情。
她把皇太後講的話又細細地琢磨了一遍,竟然找不到絲毫的漏洞。
可以說,如果這是一個謊言,那也是一個編織的最完美的謊言了。其實在蘇瑾瑤的心裏,已經是信了皇太後的這番話。
她本以爲,最可憐的是古學斌和他的母妃。因爲母妃被害死,自己還了蠱毒。
可是現在聽了這些話她才明白,原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但蘇瑾瑤還不甘心,她捋順了一下頭緒,然後問道:“祖母奶奶,我還有幾個問題。”
“好,你說。”皇太後點點頭,讓蘇瑾瑤發問。
蘇瑾瑤道;“你說我父親是被假傳聖旨害死的,那爲何馮骥合先鋒帶着人馬回京,卻屢遭劫殺?是誰下的手?”
如果當初馮骥合帶着人馬回京,把假的聖旨呈來,事情早大白于天下了。
皇太後想了想,道:“我并不知道馮骥合還活着的事情,想必皇也不知道。應該是方家的人、或是馮家的人爲了對付我古家,暗下手。也有可能……是當時的少将軍拓跋臯。”
聽得皇太後提起舅舅也可能是當年害死古三将軍的人,蘇瑾瑤的心莫名的一抽。
放開了這個問題,蘇瑾瑤又問道:“那當年裕貴人害死了雲姬之後,又對古學斌下手,也是你們默許的嗎?”
皇太後被問的沉默片刻,最後也是輕輕點了點頭。說道:“但澈兒畢竟也是皇室血脈,又是一個孩子,我不忍心直接将他扼殺,所以後來赫連若幫他逃走,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赫連家對于當年的事情,全然不知情,也隻有赫連家,在這件事情是完全清白的。她隻是憑着自己喜好,想做什麽做什麽而已。這一點,赫連若倒是和你有幾分的相像。”
說完,皇太後苦笑一下,又道:“不過,報應循環,裕貴人的蠱也下在了我的身。裕貴人知道自己參與的事情太多,如今學斌又已經回來了,她擔心我們把她推出去,将當年的事情全部怪在她的頭,才對我下手的。”
蘇瑾瑤暗自咬了咬牙,道:“最後一個問題:現在古學斌這個太子,你們是承認,還是不承認?他說你有意将赫連天祁收歸皇室滄姓,讓他作爲皇族的長孫,成爲儲君?”
“柳姑娘,請注意你的态度和言行。”麻姑姑趕緊出聲提醒道:“你面前的可是皇太後。”
皇太後擺擺手,道:“無妨。她是古家的女兒,和雪绮、雨绡一樣,可以叫我一聲姑母奶奶的,既然是自家人,沒有那麽多的忌諱了。”
蘇瑾瑤抿了抿唇,道:“既然皇太後肯認下我,那請您告知。”
皇太後似乎在權衡措辭,片刻之後才道:“其實,事無絕對,學斌确實十分的優秀,是一位很好的儲君。我們也相信,他将來也能夠成爲一代明君。隻是……你與他的關系千絲萬縷,你又是何想法?”
“我的想法?”蘇瑾瑤怔了怔,眼神一閃,心仿佛明白了什麽,轉頭看向了那份懿旨,問道:“皇太後是希望由我來選擇?”
“對。”皇太後一臉堅決的道:“雲姬是直接害死你父親的人,你與他的母妃有仇。而雲姬之死,其實與我和古家都脫不了幹系,相當于他與古家有仇。如此混亂的狀況,你覺得你們兩個之間,還能夠有什麽關系?”
蘇瑾瑤的腦子“嗡”的一聲響,感覺這件事真的是她難以想象的混亂。
其實,再往深處想想,舅舅拓跋臯是否因這件事參與其?
舅舅隻知道自己是方家的遺孤,所以對自己特别疼愛,認爲是他們欠了方家一份債。
但如果舅舅知道自己也是古家的孩子呢?他會不會突然變臉,變成了與自己對立的局面?.
能否找到開始的地方?
蘇瑾瑤萬萬沒有想到,她與古學斌簡單而美好的愛情,突然變得如此混亂和複雜。(&¥)
并不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問題,而是兩個家族、甚至整個皇室紛争都壓在了他們的身。
如何取舍?如果蘇瑾瑤選擇了古學斌,她是正牌的太子妃。
可是之前的一切還将延續下去,仇恨還在。若是有一天古學斌也知道了真相,他又會作何想法?
想到這裏,蘇瑾瑤打了個寒戰,問道:“澈,他清楚這件事嗎?”
“不清楚。”皇太後搖搖頭,道:“當年皇室史官所記載的事情,全部在你面前了。這是我很早收藏起來的。而之前學斌讓人去調查古家滅門的卷宗,則是一無所獲。”
“那之前您也有意讓古家的女兒嫁爲太子妃?”蘇瑾瑤想起古學斌對她說過的話,道:“還有那位天澤國的公主,又是怎麽回事?”
算古學斌不知道當年的事情,可能古家許多人都不知道,包括古尚卿也不清楚内情。
但皇太後爲什麽明知道有這樣的恩怨,還要讓古學斌娶古家的女兒?
皇太後這次并沒有考慮,而是幹脆的回答道:“一旦聯姻,古家統領後宮的局面将會延續,你覺得這樣的話,我還在乎什麽恩怨?至于米伊娜公主,她終究不過是天澤國與我們之間的一顆棋子。”
皇太後接着道:“當初我很清楚你娘所懷的是古家的骨肉,但方家要站在雲姬那一邊是對立的一面,害死承铎的假聖旨也是出自方家。所以,我不能夠讓方家的女兒與古家有所牽連。”
蘇瑾瑤頓時明白,隻要地位能夠得以鞏固,一個女孩的幸福又算得了什麽?
一旦到了關鍵時刻,愛情可以取舍、親情可以交易,一切的一切都要看你站在哪一隊裏。
蘇瑾瑤看着面前麻姑姑還捧着的那份懿旨,猛地一把抓起來,撕了個粉碎。
繼而,蘇瑾瑤擡頭看着窗外的雪,道:“我願意做古學斌的女人,無關乎他是不是太子,也不在乎我能不能做太子妃。如今萬千的糾葛擺在我的面前,我确實難以抉擇。但我并不是糾結于仇恨,而是我尊重古學斌的選擇。”
如果古學斌不在乎什麽仇恨,那麽蘇瑾瑤願意抛開古家的身份,隻要能和他在一起。
但如果古學斌過分執着于他母妃的死,那麽蘇瑾瑤也根本不想要拿自己的幸福去做賭注。
算她現在有皇太後的懿旨,當了太子妃又如何?愛人的愛都沒有了,她還堅持什麽?
明黃色的碎片紛紛落下,她的太子妃也此煙消雲散了。
蘇瑾瑤朝皇太後躬身施禮,道:“皇太後,您真的和一位對我非常好的人長得一模一樣,所以我叫您一聲祖母奶奶,也是對她的一份寄托。但是今日之後,我心再無牽挂,我隻願一個人自由的生活,選擇我該選擇的路。我愛的人,自然會追我的腳步,若是沒有了愛,任何人都留不住我。”
說完,蘇瑾瑤轉身大步的朝外面走去。
皇太後和麻姑姑都是一愣。最後還是麻姑姑飛快的追了出去,叫道:“柳姑娘……”
“麻姑姑,你是否騙了我?”蘇瑾瑤眼眸冷意爍爍,緊緊盯着麻姑姑問着。
“沒有,我沒有一句話是騙你的。”麻姑姑連忙擺手,道:“我的女兒叫夢兒,我真的按照你的辦法找到了她,而她現在确實變得不人不妖的模樣。當年拓跋貴妃所拟的那份立太子的假聖旨,也是我發現的。但是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不多,所有人都以爲皇長子學斌是正應當成爲儲君的。”
現在蘇瑾瑤明白,爲什麽古學斌一定要讓自己留意麻姑姑了。
麻姑姑是古學斌的乳娘,也可能她是皇太後安插在雲姬身邊的眼線。
也正因爲如此,她才能夠發現雲姬讓方家造出假聖旨的事情,皇太後也才能夠截獲那份假聖旨。
如此看來,古學斌的直覺是對的。
但是他或許怎麽都想不到,他這個太子做的名不正、言不順,是他母妃用假聖旨加皇的寵愛才換來的。
而他的母妃,也可以說是多行不義必自斃,是俗話所說的“不作死不會死”。
想通了這些,蘇瑾瑤再次打量了一下麻姑姑。看到她鬓角的白發和有些渙散的眼神,覺得她确實是一個母親的一片傷情。
道:“若是你真的沒有騙我,我會想辦法救你女兒的。她的情況我已經了解了,我會在三個月之内找到辦法,并且做出一份解藥,派人送給你。至于她能否堅持三個月,或是解藥對她的作用有多大,我不能保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