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瑤不說話,連點頭都做不到,臉卻有些紅。
古尚卿又用拇指掃了掃蘇瑾瑤的臉頰,道:“臉紅什麽?弄得好像哥哥跟你說什麽情話了似的。哥哥知道你的心意就夠了,我們一起回京城,太子殿下的忙,我來幫。”
蘇瑾瑤又抿了抿唇,“哥哥,謝謝”四個字還是噎着,說不出。
最後急得蘇瑾瑤把銀針往自己的指頭尖上一戳,戳出一顆血珠子來。因爲疼痛的刺激,蘇瑾瑤咬着牙,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哥!”
可沒想到,蘇瑾瑤的這聲“哥”叫得沒有很大聲,小小的跟貓叫似的。
偏偏這時候古尚卿又是一個噴嚏打響,頓時把那細小的聲音給壓下去了。
蘇瑾瑤的臉抽了抽,最後把手裏的銀針一舉,飛快的在古尚卿的臉上紮了幾針,然後收針,轉身就跑了出去。
開始關心他
古尚卿被蘇瑾瑤紮懵了,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不過又一會兒,他的鼻子竟然不酸了,一直堵着不通的鼻涕也沒有了。
“哈,瑾瑤倒真是妙手回春。”古尚卿揉了揉之前抹鼻涕抹的發疼的鼻子尖,笑着道:“不過,她究竟是願不願意我和她同路呢?”
蘇瑾瑤跑走了,站在院子裏擡頭望天。
她忽然就覺得接受古尚卿這個哥哥沒有那麽難,但是要叫出口,比當初讓她叫蘇顯貴“爹”,叫蘇菲兒做“大姐”的時候還要更艱難。
隻是不知道,這是不是因爲真正有血脈相連的親人之間,反而比較難以接受的原因。
過了一會兒,秀甯從屋裏出來,見蘇瑾瑤默默看天就走過來,幫她把鬥篷後面的風帽給她戴上。
蘇瑾瑤這才回神,問道:“七娘怎麽樣了?”
秀甯搖搖頭,道:“沒事,就是看着沒什麽精神,總想睡。”
蘇瑾瑤點點頭,道:“沒事就好。”
秀甯又問:“主子,您吃飯了嗎?我給您去端過來?”
蘇瑾瑤又點點頭,這才回屋去了。
今天耽擱了這麽半天,加上古尚卿還在感冒中,因而也就沒有出發了。
蘇瑾瑤又叫東子去給古尚卿抓了一副藥回來。
不過東子拿着藥方出門之前,蘇瑾瑤慢聲細氣的說道:“東子,如果你要是再搞事情,我就讓夥計用洗腳水給你煮飯。”
東子連連點頭,道:“是是,小人知道了。小人之前隻是和古公子聊天,逗趣而已嘛。”
任誰都看得出來,主子這是有意在包庇古公子,要替他出頭了。東子當然不敢怠慢了。
吃了藥古尚卿開始迷迷糊糊的睡覺,不過感冒就是這樣的,睡足了也就好了。
蘇瑾瑤閑着沒事,就在屋裏寫藥方,好幾張方子寫完,塗塗改改的,似乎在研究什麽。
秀甯過來給蘇瑾瑤送一碗熱湯,就見蘇瑾瑤皺着眉頭盯着手裏的藥方發呆。就問道:“主子,稍後再寫吧。先喝湯暖一暖身子。”
“不了,改完這個再說。”蘇瑾瑤說完,又低頭琢磨起來,似乎有些什麽地方讓她琢磨不透,很是糾結。
秀甯隻好放下湯碗先走了。可是過了一會兒再過來收碗,就見湯根本沒動過,蘇瑾瑤還是一副捉摸不定的樣子,顯得有些焦急。
“主子,是七娘的藥方嗎?”秀甯覺得應該是七娘的病又加重了,因而才會讓蘇瑾瑤這麽爲難。
蘇瑾瑤搖搖頭,道:“七娘的藥方才不用這麽爲難。是古尚卿的。”
“古公子他……”秀甯焦急的問了半句,後面的話就憋了回去。她想起蘇瑾瑤的話,所以不該她關心的就不去關心。
蘇瑾瑤歎了口氣,倒是沒有隐瞞秀甯的意思,道:“不是古尚卿有病,是我想要給他調理一下,補充補充内力。可是之前診脈的時候沒發現什麽不對勁兒,現在開方子的時候卻又覺得,他的内力和原本的體質并不相稱。”
就是因爲古尚卿的體制和所擁有的内力不相稱,吃錯了蘇瑾瑤給自己開的藥方之後才會反應更爲強烈的。
所以現在蘇瑾瑤想要給他調理一下内力,這樣雖然不能讓他一下子增加多少成的功力,但起碼可以讓他運用内力的時候更爲順暢,不會有真氣不通,血脈不暢的感覺。
古尚卿目前的情況,如果不加以調理的話也沒有什麽大礙,可能他自己都不會覺得哪兒不舒服。
但是随着年齡的增長,他的功力還可能會不斷增加,到時候就會有很多弊端顯現出來了。
比如一旦使用内力過劇,就會有種胸悶的感覺,發展下去還會覺得胸口悶痛;或是内力增長到一定的程度,呈井噴式爆發,也就是所說的走火入魔,嚴重的話可能全身的筋脈都會受損。
當然,這個前提是古尚卿必須要練到一個很高的程度才行。如果古尚卿不那麽努力的話,隻保持現狀就不會出現這個問題。
但蘇瑾瑤當然不确定古尚卿是不是個要強的人,如果他勤加練習,想要自己成爲什麽武林第一,那可就真正的危險了。
所以蘇瑾瑤想要給他調理一下,算是接觸了他的後顧之憂。但是真的要開藥方了,才發現古尚卿的體質這麽奇怪。
“難道說,這就是傳說中的骨骼精奇?”蘇瑾瑤喃喃的自問,又低頭寫起了藥方。
秀甯站在一旁看着發愣,可是也幫不上什麽忙,隻得又回去照顧七娘了。
等到秀甯第三次過來,是來給蘇瑾瑤送晚飯的。
蘇瑾瑤終于是雲開霧散,臉上有了一絲的笑容,看來是已經突破了瓶頸,找到了辦法。
“主子,吃飯吧。這一下午連口水都沒喝吧?”秀甯說着,把飯菜放在桌上,又去擰了一條熱毛巾來,遞給蘇瑾瑤擦擦臉和手。
蘇瑾瑤接過毛巾搓了搓手,忽然就站了起來,一臉緊張又着急的樣子。
秀甯連忙問道:“主子,怎麽了?這毛巾不燙啊。”
“不是。呃,廁所,出恭!”蘇瑾瑤說完,扔下毛巾就跑出去了。
秀甯拾起毛巾楞了好半天,才明白主子大概是太專注,因而一整個下去都沒去茅廁吧。
等到秀甯去拿起茶壺,準備給蘇瑾瑤添上一壺熱水的時候,才驚訝的發現,這隻大肚子茶壺輕飄飄的,這滿滿的一大壺水竟然被蘇瑾瑤喝了個幹淨。
等到蘇瑾瑤從外面回來,秀甯把那隻大肚子茶壺往蘇瑾瑤的面前一放,笑着道:“主子,這一壺的水,都是你喝的?”
“嗯。”蘇瑾瑤嘴角抽了抽,又揉了揉肚子。
她也是現在才發現,自己有一緊張、着急就愛喝水的毛病啊?以前貌似沒有啊。
或者說,以前從來沒有什麽事情讓蘇瑾瑤這麽緊張又專注過。
這個念頭一出,蘇瑾瑤就明白了,她對古尚卿的關注,已經到了一個新的層面上。
吃過了晚飯,蘇瑾瑤去看看七娘的情況。本來想要陪着七娘說說話,畢竟這一天她都自顧自的忙着,沒來看過七娘。
沒想到才說了沒有幾句話,七娘竟然睡着了,而且還睡的特别沉。
如此貼心寵溺的好哥哥
蘇瑾瑤的心也跟着往下沉,拉過七娘的手腕給她診脈,結果眉頭就越皺越緊。
秀甯在一旁看着蘇瑾瑤的臉色,也緊張的緊緊揪住了衣襟兒,卻不敢開口詢問。
過了一會兒,蘇瑾瑤才放開了七娘的手腕,微微搖了搖頭,對秀甯道:“從今天開始,晚上讓東子陪着你,一起守着七娘吧。有事的話,随時叫我。”
秀甯點了點頭,明白了蘇瑾瑤的意思。心頭一酸,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蘇瑾瑤走過去拍了拍秀甯的肩膀,道:“别這樣。其實從我們把七娘接過來,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的。其實這對七娘來說,是好事。她的病是一種疼痛劇烈的病,非常的難受。”
秀甯點點頭,道:“我知道,每每看見七娘疼痛難忍,卻也還不吭一聲,我都很心疼。”
頓了頓,秀甯又道:“我在紅袖坊好多年。我現在還能清楚的記起,第一次見着七娘的時候,覺得她真是好漂亮啊。又好看、又淩厲,說話時候帶着笑,但是沒人敢在她面前怎麽怎麽樣的。我也很清楚的記得七娘對我說:你是隻簽了五年賣身契的姑娘,五年一到你還能出去,要知道愛惜自己,否則你就一輩子都出不去了。我當時還不太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是後來懂了,我非常感謝七娘。”
蘇瑾瑤歎了口氣,默默地走了出去。然後把東子叫來,叮囑他和秀甯一起守着七娘,兩個人輪流睡覺。
蘇瑾瑤從七娘這屋出來,站在院子裏看了看古尚卿那屋。
那屋的燈沒亮,計算一下他服藥的時間,應該還在睡覺的,沒有那麽快就醒。又或者這一夜就直接睡了,明天早上起來,應該就是完全好了。
蘇瑾瑤沒有打擾,獨自回了自己的屋,也沒有開燈。就坐在黑夜裏,愣楞的看着地上慢慢移動的月光。
前半夜沒事,蘇瑾瑤每次推開窗子朝兩邊看看,古尚卿和七娘的屋子都很安靜。
蘇瑾瑤索性就想趴在桌上睡一會兒,這一睡竟然睡到了天亮。
睜開眼睛,蘇瑾瑤感覺肩頭發沉,一扭頭就看到身上披了一件厚厚的棉袍,而且還是那種男式的,很寬大的棉袍,可以将蘇瑾瑤整個人都包裹起來的那種。
蘇瑾瑤知道這是古尚卿的袍子,東子不穿長袍的。
而她一坐起身來,就看到古尚卿窩在她旁邊的椅子裏,也睡着了,身上卻沒穿袍子。
蘇瑾瑤一動,古尚卿就醒了,坐起來先去看蘇瑾瑤的身上,下意識的就伸手去給她掖袍子。手伸到一半才反應過來,說道:“瑾瑤,你醒了?”
“嗯。”蘇瑾瑤就問他道:“你一直留在這兒,就是爲了給我蓋袍子?”
古尚卿抿嘴一笑,笑得雲淡風輕,卻滿眼都是寵溺的味道。說道:“你呀,睡覺不老實,估計也是枕着手臂不舒服,總是翻身。袍子又蓋不嚴實,我怕你一動,袍子就掉下去了。守着你一會兒,免得你睡冷了醒來。”
蘇瑾瑤的心莫名的一暖,泛起絲絲的甜,有這麽個家夥膩在你身邊,死乞白賴的都要寵着你,其實也挺好的。
蘇瑾瑤把袍子掀下來,遞給古尚卿,道:“你要是叫醒我,我就自己去床上睡了。”
古尚卿卻搖頭道:“我能抱得動你,都沒有抱你上床去睡,就是怕稍微一動你就醒了。我要是叫醒你,怕你因爲擔心七娘,就整晚都不會睡了。”
這個人啊,真是暖的讓蘇瑾瑤窩心!
蘇瑾瑤站起身來,到臉盆架去沾濕了毛巾,走過來遞給古尚卿,道:“擦擦吧。謝謝你了。”
古尚卿看着面前的毛巾,又擡頭看看蘇瑾瑤,臉上頓時露出欣喜的表情來。趕緊接過來,把臉好好的擦了一遍。
等到古尚卿擦完了,把毛巾遞回給蘇瑾瑤。
蘇瑾瑤一臉嫌棄的捏着毛巾往旁邊一搭,然後去把水盆裏的水潑出去了。還不忘喃喃的說道:“嘶,忘了,是昨天晚上的洗腳水沒倒。”
“噗”古尚卿真想掐死這個不知好歹的妹妹。
一對兄妹的感情總算是撥雲見日,兩人相處的沒有了隔閡。
可這時候,秀甯突然跑了進來。
蘇瑾瑤一見秀甯這緊張的樣子,就慌忙的往外跑,一邊問道:“七娘怎麽樣了?”
秀甯趕緊搖頭,道:“主子,主子,别急。七娘沒事。我就是來告訴你,七娘好多了,不像昨天那麽困頓了,說是耽誤了一天,今天要早早啓程呢。”
蘇瑾瑤一聽也是微微詫異,但随即另一個想法冒了出來,讓她的心不住的往下沉。
秀甯卻還滿心歡喜的道:“主子,我就是來問問你,是不是上路啊?”
蘇瑾瑤沉默半晌沒有回答,然後道:“我先去看看七娘,問問她的意思吧。”
古尚卿的表情也嚴肅起來,跟在蘇瑾瑤的身後,一聲不響的陪着她。
來到七娘屋裏,七娘果然顯得精神多了,坐在床邊正喝粥,一見蘇瑾瑤來了就笑着道:“瑾瑤啊,我昨天睡了一天,今天可是覺得渾身都有勁兒了。咱們早點上路吧。”
蘇瑾瑤笑着點點頭,走過來坐在床邊,道:“行,等姨娘吃好了,我給您再堅持一下,咱們就走。”
“現在就吃好了。吃了整整一大碗呢。”七娘說着,把手裏的碗交給了床邊的東子,道:“前幾天一直沒食欲,什麽都吃不下。今天一早上就覺得餓呀,就吵着要吃的了。
蘇瑾瑤道:“那是好事。”說着,就拉過七娘的手腕給她診脈。
等到放開七娘的手,蘇瑾瑤問道:“還有哪兒疼嗎?如果不疼的話,就不用針灸了。”
七娘搖搖頭,道:“都不疼,就是肚子還有些脹。但是和之前比起來,真是好多了。”然後又道:“瑾瑤,你真的不用惦記我,我覺得這身子還行,上路沒問題,說不定還真的能跟着你一路到京城去看看熱鬧呢。”
蘇瑾瑤道:“是啊,真是見好了。我都沒想到情況這麽好,估計也是出來走走,心思更寬了。”
說完,蘇瑾瑤又回頭吩咐秀甯和東子,道:“收拾東西吧,套車,準備上路了。”
隻能到這裏了
秀甯和東子都很高興,兩個人昨天晚上一直守着七娘,輪流睡覺休息,都擔心的不得了。
但是一早上起來就看七娘這麽有精神,也都非常的高興。一個忙着收拾東西,一個跑去套車了。
古尚卿之前沒有進門,就站在門口。見秀甯和東子出去了,蘇瑾瑤還坐在床邊,這才走了進來。
七娘瞧見了一個翩翩俊美的公子走進來,彎起眉眼就笑了,道:“這位就是古公子吧。這幾次路上多蒙您的照顧,七娘謝過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七娘的口氣是非常誠懇的,一點都沒有風月場所的那股子風塵味兒。
加上七娘從紅袖坊出來之後就一直是非常樸素的衣着,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她是個利落又不失慈祥的美婦人。
古尚卿直接走到床邊,笑道:“七娘客氣了,安濟城是我的家鄉,我小時候還時常回去住過的。你我也算是同鄉,不需要客氣。”
七娘就笑了,道:“公子會說話喽。我可不敢高攀什麽同鄉,而且我也不是安濟城人士。”
說完,七娘又看看坐在一旁的蘇瑾瑤,道:“瑾瑤的家倒是安濟城下面的鄉村的,你們也算是同鄉呢。七娘身子不好,以後瑾瑤還請公子多多照顧。”
“姨娘,你說的什麽呀。起來了,上路。”蘇瑾瑤瞪了古尚卿一眼,道:“你走吧,沒人和你是同鄉。”
古尚卿一笑,也不和蘇瑾瑤計較,真的轉身出去了。
不過等到蘇瑾瑤他們收拾妥當上路的時候,古尚卿卻也跟了出來。往車轅上一坐,就坐在東子的另一邊。看那意思,分明就是要跟着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