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瑤說完,就踢踏着地上的腐葉,一路朝前面走去。她是想要尋着太歲中心最好的一塊,挖下來當作藥引帶走。
但是走了一段,她才發現古學斌沒有跟上來。回頭一看,古學斌還愣愣的看着腳下的地面,已經微微出神。
蘇瑾瑤吓了一跳,連忙跑回來拉住古學斌道:“澈,你怎麽了?是不是這味道産生幻覺了?”
古學斌這才恍然回神,看着蘇瑾瑤微微一笑,搖頭道:“沒有。瑾瑤,我隻是想着你剛才說的話,覺得自己很沒用。”
“什麽?哪句話?”蘇瑾瑤很心急,她沒想到自己無意中的哪句話會傷了古學斌。
而且蘇瑾瑤從來不知道古學斌還有一顆玻璃心啊,怎麽一句話就能夠傷害到他?
古學斌卻歎了口氣,道:“瑾瑤,你說的對,你一個人救不了那麽多窮苦的人。可是,我本來有機會救更多的人的。”
古學斌這麽一說,蘇瑾瑤就明白了,他指的是身爲雲穹國的太子,他原本是可以讓百姓過上好日子的。
試想,一切不平等、不合理,甚至是不人道的律法都是由皇帝制定的;苛捐雜稅也是國家向百姓征收的;若是古學斌真的能夠成爲一國之君,這些個不平等都是有可能被改變的。
蘇瑾瑤相信,古學斌曾經生活在屏山村,他見到過底層百姓的疾苦,就一定會爲了許多的窮苦百姓着想。
但是,他現在放棄了儲君之位,他在自責。
蘇瑾瑤握了握古學斌的手,勸慰道:“别這樣想,或許赫連天祁也不差呢?他是赫連家的家主,他母親是一位少見的奇女子,你不覺得,隻要是赫連若幫忙,赫連天祁就能夠把雲穹國治理好嗎?”
蘇瑾瑤說完,古學斌這才舒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道:“如果赫連若做了皇太後,倒是也能夠把雲穹國治理的好。”
蘇瑾瑤卻暗笑道;看吧,這就是穿越女的本事了,完全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而且蘇瑾瑤覺得,如果赫連若做了皇太後,自己作爲她的老鄉也是很有優勢的嘛。起碼,她能夠跟赫連若混個好閨蜜什麽的。
兩人湊在一起,分享一下穿越前的種種現代生活,這可是其他任何人都不具備的優勢條件呢。
關鍵是,蘇瑾瑤的開導完全讓古學斌放下心來。把蘇瑾瑤的手一牽,笑道:“當初我還說赫連天祁命好,不用卷入宮闱紛争。如今這個爛攤子砸在了他的頭上,讓他自己頭疼去吧。”
說實話,儲君之位并不是那麽好坐的。
抛開赫連天祁認祖歸宗之後,成爲皇室第一長孫的先決條件;光是朝中的幾大勢力就難以擺平。
古家是太後的本家,倒是可以支持赫連天祁;赫連家自然也不必說了,自家的家主做了皇帝,那更是好處多多。
但是裕貴人所在的馮家,就未必那麽容易歸順了。
要知道,二皇子不争了,還有個四皇子呢。
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皇室紛争,從來都是攪成一鍋粥的爛攤子,誰摻和進去誰就是惹了麻煩。
就算是四皇子滄千淵年紀還小,中間夾着的那個三皇子會不會動了上位的心思?
可見,就算是皇太後有意讓赫連天祁認祖歸宗,捧他上位做儲君,眼下要擺平的麻煩也是一大堆呢。
如此看來,這确實是一件讓赫連天祁頭疼的事情,古學斌能夠擺脫也未必不是一件快事。
說着,周圍的香氣越來越濃郁,時而是香,時而是酸,時而是臭,有點像是榴蓮一樣的味道,讓人說不出是喜歡還是讨厭。
但是沒有蒙住眼睛,方向感比較強,所以蘇瑾瑤和古學斌是一直朝着樹林的中心走過去的。
如此不用兜圈子,倒是真的可以縮短不少的距離。
突然間,蘇瑾瑤看到前面仿佛揭開了幕布一樣的投下了一片亮光。那光亮呈一個圓形,就由頭頂投射下來。
擡頭看去,就發現樹林裏那些枝葉茂密、奇形怪狀的樹到了這裏就完全沒有了,自然的形成了一個圓形的空間,因而就有夕陽的餘輝從上方斜射下來。
光亮使得周圍的景象變得清晰,蘇瑾瑤看到中間的地面呈白色乳膠狀,很像是牛奶果凍。被陽光一照,幾乎能夠看到它在微微的顫動。
蘇瑾瑤吞了一下口水,轉頭看看古學斌道:“這可是個大寶貝啊。我去挖一塊下來,以後入藥用一點就好了。”
“瑾瑤,你确定這個可以挖下來入藥?”古學斌感覺這個“東西”好像是活的一樣,心裏總覺得毛刺刺的不舒服。
蘇瑾瑤确定的道:“放心吧,我師父也說過太歲是個好東西,而且顔色越是接近純白,效果就越好。你看看,剛才咱們走過的地方,因爲在外圍所以是褐色的。越向裏走顔色就越淺,現在中心是白色,那就是最好的部分了。而且太歲可以自由生長,恢複力驚人。我挖一塊下來,大概不出一天的時間,它就可以自行恢複了。”
說完,蘇瑾瑤朝着中心走去,而且越走就越嗅到那怪味濃烈。
蘇瑾瑤不由得屏住呼吸,快步走了過去。蹲下來用手摸了摸那膠質的太歲,手起刀落,飛快的挖了一塊下來。
也就在同時,蘇瑾瑤嗅到一股濃烈的異香飄散出來,她腳下的太歲都跟着劇烈的顫動起來。
太歲自古以來就有記載,但究竟是什麽東西一直沒有個固定的說法。有的說是一種菌類,有的說是一種遠古的軟體動物,還有的說是什麽外生物入侵。
但太歲真的可以入藥,而且自生功能驚人。
蘇瑾瑤挖下這一塊其實不大,隻有一個鵝蛋大小,但是捧在手裏顫巍巍的,好像随時都要化掉一樣。
蘇瑾瑤一邊往回跑,一邊道:“把水囊割開一個,裝這個太歲。”
水囊是羊皮縫制的,口紮的很小,方便塞住不會漏水。但是要裝太歲,口太小不容易塞進去,就隻能把水囊割開才行。
古學斌見蘇瑾瑤急慌慌的模樣,就趕緊把水囊取下來,拿出匕首把上半部分一剖,把水倒掉,撐着口等蘇瑾瑤跑回來把太歲放在了裏面。
太歲裝在羊皮囊裏,顫巍巍、白乎乎的,像是一大捧快要化掉的乳膠。
不過用手摸一摸,并沒有真正的融化,隻是沒有外圍的那麽結實而已。
蘇瑾瑤捧着水囊如獲至寶,笑嘻嘻的道:“因爲太歲的恢複力驚人,因而治療傷口是最好的。回去之後挖一小塊做成藥膏,送給茉瑪一些,她額頭的傷口就會很快恢複了。再給我大姐送去一點,她臉上的傷痕也能盡快平複的。”
“你呀,惦記的人還真多。”古學斌喜歡蘇瑾瑤那份專注的樣子。
他從蘇瑾瑤的手裏接過水囊,在兩邊用刀尖鑽了兩個小孔,然後扯了之前綁水囊的帶子系在上面,這樣就變成了一個敞口的小兜兜。然後遞給蘇瑾瑤道:“好了,這樣就方便背着上路了。”
蘇瑾瑤笑着接了過來,斜背在身側又看了看,道:“我還記得你第一次對我示好,就是在那條出山的小路上。我提着兩籃子蘑菇不方便走路,你就脫了外衫把蘑菇倒進去,打個包袱讓我背着。然後把兩隻籃子摞在一起,提起來就方便多了。那時候,你還一口一句的總是叫我‘傻丫頭’。”
古學斌聽蘇瑾瑤提起從前,也跟着笑了,就道:“瑾瑤,饒是你如此聰明,也是猜錯了呢。我并不是那個時候就對你有了好感的。”
“那是什麽時候?”蘇瑾瑤歪着頭想了想,道:“在這之前,你可沒給過我好臉色。其實那天你也沒給我什麽好臉色,不過我從鎮上回來,累得快要走不動了,是你給我找來了蜂巢,又一路背着我回去的。那天,我是真的很感動。”
“感動!”古學斌聽了就是一梗,轉頭故意怒瞪着蘇瑾瑤,道:“你個沒良心的,就隻有一點感動嗎?我可是等了你一整天……”
“哈,果然是在等我吧。”蘇瑾瑤得意的笑着,道:“那天你可是和我說,你是練功晚了路過那條路的。”
古學斌撇撇嘴,道:“是在練功,不過沒有那麽晚。而且怕你又傻又笨的,兩大籃子蘑菇賣不掉,一個人提不回來。”
“切,擔心我就說擔心我,何必找借口。”蘇瑾瑤滿心的歡喜,因爲終于知道古學斌是早早地就對她用了心思的。
繼而,她又逗古學斌道:“你既然說不是那次才喜歡我,那又是什麽時候開始的?你不說出了這樹林我就和你分道揚镳。”
古學斌無奈的歎了口氣,緊緊的把蘇瑾瑤的手攥在手心裏,道:“饅頭,是給你饅頭的那天。”
頓了頓,古學斌瞄了蘇瑾瑤一眼,道:“其實……我給你送藥的那天,你睜開眼眸的一瞬就讓我心肝一顫。那是一雙清亮又帶着戾氣的眼睛,眼神裏的寒氣就足以能夠殺死對手了。我便對你這個傻丫頭很好奇,因而就開始一點點的留意你的一舉一動了。”
她想留在漠北
蘇瑾瑤想起,好像有句話就是說“一切的愛戀都是從好奇開始的”。
看來古學斌第一眼愛上的就是穿越來的自己,他不在乎那個傻丫頭是姚兒還是瑾瑤,隻要是她,那就足夠了。
說不開心是假的,蘇瑾瑤開心的要飛起來了似的。
能夠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兩人彼此都擁有最純真的初戀,身心都到了比臉還幹淨的程度,真的是一種無與倫比的美好。
離開了有光的那個中心地帶,奇異的香氣彌漫在周圍,蘇瑾瑤和古學斌牽着手,雖然沒有産生幻覺但是都覺得身心無比的美好與舒适。
看來,這個迷之林最神奇的地方不是黑森林的恐怖,反而是讓人能夠回憶起美好的從前,紀念一下當初的純美。
即使再次走入樹葉密實的地帶,即使周圍更比之前漆黑一片,蘇瑾瑤都覺得心是敞亮的。
古學斌側頭偷偷的看着蘇瑾瑤彎起的嘴角,他喜歡她那愉快的好似鳥兒飛向藍天一樣的笑容,甚至是迷戀的。
接下來的幾天,一切都無比的美好。每走過一個鎮子,兩人就會稍作停留,看看這裏的地貌,聊聊這裏的風情。
即使是一個偏僻的小鎮,自然也有情人眼裏看到的不一樣的美好。
日出的時候,他們攜手啓程,一天裏可能會經過好幾個小村落。
有時候要和人讨一碗水喝,有時候要向人家要幾個饅頭充饑;也有時候會遇到村裏亂跑的野狗,對他們帶着的阿夜和小母狼投去羨慕又敬畏的眼光。
身爲太子的古學斌,可以說是隐居過山林,登上過朝堂,如今又和蘇瑾瑤好似浪迹天涯一般,一路的随性與任意,從未有過的自在逍遙。
隻是夜晚投訴的時候,不管是借宿農家還是住在鎮上的小客棧,兩人都是分房而居的。
按照古學斌的話說,忍的好辛苦,但是他有自己的原則,他始終堅信,新婚之夜才是最美好的。
蘇瑾瑤本以爲身邊跟着的是又一條“大野狼”,會找到機會就把自己吞吃下肚。隻是沒有想到古學斌竟然如此愛惜她,心中的愛戀沒經過一天,就會再增加一分。
漸漸的,蘇瑾瑤竟然比古學斌更盼着早點到達漠北,早點能夠見到拓跋臯将軍,讓他主婚,給兩人一個真正的圓滿。
當晚,古學斌敲開蘇瑾瑤的房門,道:“瑾瑤,明天出關,再走兩天就到漠北了。但是,我想曲道去一下郦城。”
“郦城?爲什麽?”蘇瑾瑤回想了一下她看過的地圖,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舅舅是在漠北的樊城。而郦城和樊城相距二百裏呢,而且不是同一個方向、不在同一條路。要繞到郦城去,我們就至少要多花兩天的時間了。”
對于古學斌突然要改道而行,蘇瑾瑤真是有些不理解了。就連她都開始急着去漠北的樊城了,怎麽古學斌突然又不急了?
古學斌卻神秘的一笑,搖搖頭道:“現在還不想告訴你。等我們到了,你就知道了。”
“你不說,我就不去。”蘇瑾瑤執拗了一下,繼而猜測道:“是不是舅舅現在郦城辦事?”
“當然不是。”古學斌立刻否定道:“舅舅是駐守邊關的将領,怎麽能夠擅離職守呢。别猜了,你猜不到的。”
“哼”蘇瑾瑤雖然是不心甘情願的模樣,但還是不會真的違了古學斌的意思。
反正又不是什麽大事,早兩天、晚兩天不都是嫁嘛。既然認定了他,哪怕今天晚上就嫁,或是再晚兩年嫁,還不是一樣的嗎?
因而,第二天一早,古學斌和蘇瑾瑤開始繞道往郦城而去。
出了關口就是一片荒漠,古學斌和蘇瑾瑤之前都沒有騎馬,一路遊山玩水的盡量惬意而行。
但如今兩人各自買了馬匹,要騎馬而行了。否則眼前荒涼一片,風沙又大,走起路來十分費力,估計再晚個三、五天也到不了郦城。
蘇瑾瑤已經提前買了一塊紗巾,把頭臉都包住了。可還是能夠感覺到塞外漠北的風異常的強悍。有時候大風揚起沙塵,細小的沙粒打在臉上,即使有紗巾包裹着依然讓她臉上火辣辣的疼。
蘇瑾瑤不由得想起那些邊關的戰士,想起拓跋臯騎着戰馬站在一片蒼茫的荒漠之上,面對強敵不退分毫的架勢。
不由得,心中升起的是敬佩,更是一種強烈的責任感。
估計許多人生于安逸,死于太平,鮮少會強烈的感受到鐵馬金戈、大漠飛沙、長河落日的盛景。
但是當你真正的站在一片蒼茫的天地之間,除了太陽和滿眼的沙塵之位,一個你、一個他,都顯得太過渺小了。
蘇瑾瑤催馬跑在古學斌的身邊,道:“澈,我們成婚之後,我想留在漠北。”
“爲什麽?”古學斌有些不解的看着蘇瑾瑤,道:“這裏荒涼凄冷,什麽都是那麽的貧瘠。現在是初秋還要好些,等到了冬天,哪怕就算是深秋剛過,初冬來臨,就會落雪紛紛,天寒地凍。你留在這裏,哪有江南的溫暖和舒适呢?到了真正的冬天,你的臉頰會被寒風吹的刀割一般的疼,手背會長出凍瘡,手指、腳趾都可能凍得毫無知覺,耳朵、鼻子也可能被嚴重的凍傷。”
“就是因爲這樣,我才想要留下來啊。”蘇瑾瑤用手掀起紗巾的一角,感受一下已經涼下來的天氣,和風沙吹在臉上的疼痛,道:“這裏的将士們多麽辛苦?我想爲他們做點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