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蘇瑾瑤一邊用床單擦手,一邊道:“我估計的沒錯,胎兒四個半月,已經成形了。是個男胎。不過因爲營養不好,發育的比同日齡的胎兒小。這也是這個侍女還沒有被發現懷孕的原因。”
二皇子的眉頭皺了皺,道:“瑾瑤,你懷疑這名侍女有身孕,和這件事情有關?”
蘇瑾瑤點點頭,道:“起碼有一大半的可能,是有人以這件事爲要挾,讓她帶火紋蠱過來。”
“那我那邊死掉的四名侍衛是怎麽回事?他們可不能懷孕吧?”二皇子的口氣明顯帶着點逗趣。
蘇瑾瑤道:“當然不能。不過,既然有人把火紋蠱帶過來,就不排除她把蠱蟲四下傳播啊。你也是從我這裏回去的。那四個侍衛剛應該也是在這外面值班的,遇到過那個侍女,她就放出了火紋蠱。等到你回去之後,禦蠱的人就使了手段。”
二皇子點點頭,确實不排除這種可能。
蘇瑾瑤壓低了聲音又問道:“青梵的人知不知道你身上有蠱的事情?”
二皇子道:“知道的人應該隻有王而已。因爲我母妃離開青梵的時候,就對他說過,要用蠱來延遲生育的時間。當時王還是極力反對的。當我第一次回到青梵,母妃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王,王還因此和母妃吵了一架。”
蘇瑾瑤道:“這就對了。因爲那個暗中下蠱的人并不知道你可以自由的操控蠱蟲,所以才一再的用蠱來害你。”
二皇子立刻道:“那我們這次要不要将計就計?”
“這次恐怕不行了。”蘇瑾瑤道:“你已經表現出平安無事的樣子了,現在又突然說被攻擊了,分明就是假的。你記得下次再遇到這樣的事,假裝受傷就好了。”
頓了頓,蘇瑾瑤又道:“如果下次我遇到這樣的事,我也會裝作受傷的樣子。看看對方有什麽後續事宜。”
剛剛商定,就有侍衛來通報說也賓都尉來了。是不是現在讓他進來。
二皇子道:“請都尉過來看看吧。不過,提醒他要有個心理準備。”
畢竟,那具被解剖之後的屍體可不是誰都能夠接受的。就算是二皇子,現在想想都有些難以平靜。
蘇瑾瑤“噗哧”一聲笑了,笑的很不厚道。然後走到水盆邊去淨手。一邊打趣道:“喂,那把匕首挺好用的,我看我洗幹淨了再還給你啊。”
“不要了。你喜歡你留着。我是不會要了。”二皇子立刻大聲的、堅決的拒絕了。
說來也是奇怪,就算是上過戰場,見識過血腥的殺戮,可是真正看到用刀子解剖屍體,把屍體肚子裏的胎兒取出來,還是一件讓人難以接受的事情。
二皇子現在真是想想就要吐了,所以那把匕首,就算是殺人之後也不過就是抹去血迹而已。現在他卻說什麽都不想要了。别說拿,就算是看,他都不會多看一眼。
正在說着,那個也賓都尉進來了。也賓長着青梵人典型的高大身形,強壯而健美。但是五官比較粗曠,看起來有種人猿泰山的力man。
也賓都尉顯得很緊張,一進來就向二皇子施禮,然後就“叽裏呱啦”的說了一通梵語。
蘇瑾瑤猜測,應該是向二皇子問安之類的話吧。
養蠱高手
也賓都尉一邊緊張的說着,一邊走到屍體旁邊。最開始是随意的掃視了一眼,繼而蹲下身去掀開屍體上的床單,結果就吓得“啊”一聲,蹲着就退後了兩步。
也賓的反應二皇子并不意外,因爲他之前隻看了一半就已經完全不能夠接受了。
蘇瑾瑤一直在注意着也賓都尉的反應,此時則是在一旁解釋道:“解剖過的那具屍體有了四個半月的身孕,男胎,營養不良,所以發育的比較小。”
也賓都尉這才注意到了蘇瑾瑤,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就用蹩腳的漢話問道:“你是何人?也是蠱女?”
蘇瑾瑤眉頭一皺,看向了二皇子,她覺得“蠱女”這個詞應該是不好的。
二皇子也是一蹙眉,道:“這位柳姑娘是神醫的弟子,我請來教授巫醫們醫術的。在戰場上,她也救治了許多的士兵。她會養蠱,不過和蠱醫差不多,她的蠱是用來救人的。”
然後二皇子又低聲向蘇瑾瑤解釋道:“蠱女和蠱師差不多,都是我們青梵對于養蠱的人都稱呼。不過蠱女是終身不嫁,以身飼蠱的,和人蠱的意義差不多。”
蘇瑾瑤聽完,也同樣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也賓,問二皇子道:“看來他不簡單啊。他不僅看出我身上有神蠱王,應該還知道我與神蠱王心意相通,所以才懷疑我是蠱女。”
說完,蘇瑾瑤壓低了聲音,用極快的語速對二皇子道:“所以,你要小心他。”
之所以說的聲音又小又快,是因爲蘇瑾瑤知道這樣的距離再小聲說話對方也是能夠聽到的。但是也賓的漢話說的很蹩腳,應該漢語水平不高。所以蘇瑾瑤說的聲音小、而且快,也賓估計就聽不怎麽明白了。
二皇子卻是聽懂了,這是蘇瑾瑤在提醒自己,不要讓也賓發現他是人蠱的事情。
便道:“也賓都尉也算是我的舅舅,是表舅。而且他是我母系這一支裏面蠱術最好的一個,所以才能夠成爲司監都尉,我們應該可以信任他。凡是蠱蟲的事情,就交給他處理好了。”
二皇子這樣說,無非是官場的場面話居多。不過也暗示了一個意思,就是也賓養蠱也是高手,可能比裕貴人的蠱術還要高明。
蘇瑾瑤聽懂了,暗自向二皇子點了點頭。然後道:“既然是有專業人士處理,那我就先退一旁了。也賓都尉,有什麽需要再叫我吧。”
說完,蘇瑾瑤便退了出去,給茉瑪檢查傷勢去了。
茉瑪給臉上塗抹了藥膏之後,又把頭紗帶起來了。坐在角落裏正呆呆地發愣。
蘇瑾瑤知道,茉瑪可能真的是無辜的,她并不清楚自己身邊的侍女做了什麽。
“茉瑪,感覺好一點沒有?”蘇瑾瑤走過去,同時拉過一張椅子坐在了茉瑪的對面。
茉瑪擡起頭來,也不知道她從面紗後面能不能把蘇瑾瑤看清楚,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又哭了,但是聽她的聲音,是很暗啞的,起碼剛才還是在哭的。
茉瑪說道:“柳姑娘,我剛才聽到你和濯恪哥哥說話了。你說,我的侍女有了身孕?是哪一個?粉衣的那個,還是紫衣的那個?”
蘇瑾瑤道:“紅衣服的那個,好像年紀稍微大一點,二十來歲吧。”
“是阿春!”茉瑪顯然有些難以接受,肩膀都顫抖起來,也抓住了蘇瑾瑤的袖子,問道:“怎麽會是阿春呢?她跟着我最久,對我也最好。她不會害我的呀。”
蘇瑾瑤問道:“那你有沒有發現她和什麽人要好?比如,她有沒有跟你透露過,孩子的父親是誰?”
“沒有。阿春一直跟在我身邊,我甚至不知道她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茉瑪低聲抽泣了一下,道:“可能她是被迫的,被傷害的吧?然後她不敢對我說,就……就有了身孕?”
看來,茉瑪還是不相信阿春會做這樣的事情。估計現在蘇瑾瑤如果說她懷疑有人利用阿春肚子裏的孩子威脅她,茉瑪也不會相信阿春就是那個背叛了她,帶火紋蠱過來的人。
蘇瑾瑤知道現在可能問不出什麽,就道:“現在沒事了,有也賓都尉在裏面處理呢。我再給你看看傷口吧。”
茉瑪點點頭,讓蘇瑾瑤把她的頭紗揭開了。然後還主動把燈芯挑亮。
其實茉瑪現在臉上塗了綠色的藥膏,一塊一塊的綠色和一些沒有擦拭幹淨的血迹混合,樣子是挺難看的。
但蘇瑾瑤還是安慰的拍拍她的手,道:“看起來好多了,應該會好的。你放心,我還會再給你配制更好的藥膏,幫你恢複的。”
“真的有希望恢複嗎?”茉瑪的眼睛裏閃着希翼,比她之前希望額頭的疤痕去掉的時候還要迫切。
蘇瑾瑤點點頭,道:“能,隻要你堅持。”然後又道:“我家鄉有一個大姐,她也因爲受了傷,臉上滿是傷口,比你的傷口多多了。但是我告訴她,如果堅持下去的話,應該會恢複的。所以她現在一直在堅持。”
說到這裏,蘇瑾瑤不禁在想家了。
比之上一次一走兩年多,雖然現在時間才離開幾個月而已。但上一次是和師父竹心叟去學藝,又有師父的教誨和愛護,蘇瑾瑤的日子還是過得很輕松、惬意的。
可是如今,她真正感覺到了身不由己的無奈。
不管是在宮裏,還是在戰場上,以及現在來到了青梵,越來越多的事情糾纏着她。可是她發現自己的力量太過薄弱,還有很多都無法順利解決。
越是這樣,蘇瑾瑤就越是迫切的希望自己強大。
她也越發覺得,赫連掌家赫連若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奇女子,而赫連若,也愈發的成爲了蘇瑾瑤努力的目标。
茉瑪發現蘇瑾瑤在發呆,輕輕的搖晃了一下她的袖子,問道:“那我也堅持,堅持就會好的,對嗎?”
“對。”蘇瑾瑤握了握茉瑪的手,道:“一會兒我們找個地方休息吧。這麽晚了,估計明天早上是去不了市場了。”
“是啊。哪兒都去不了了。我的臉……”茉瑪再次傷心起來,顯得可憐兮兮的。
誰是孩子的父親
蘇瑾瑤和茉瑪正說着話,也賓和二皇子出來了。也賓的臉色還是很不好,看起來是隐隐作嘔的。
茉瑪一見二皇子出來了,立刻就把頭紗罩在了臉上,不給二皇子看到她現在的模樣。
蘇瑾瑤暗自的拍了拍茉瑪的背,示意她不用太自卑。
茉瑪朝蘇瑾瑤報以感激的一笑,不過因爲有頭紗遮住,蘇瑾瑤并沒有看到。
二皇子道:“也賓都尉說,這件事情他要仔細的調查,還要上報司監院。茉瑪,瑾瑤,我們走吧。”
茉瑪起身跟着,但到了門口卻道:“濯恪哥哥,我也不要去你那兒了,我要回家。”
茉瑪肯定是想到,二皇子那裏還有四個死了的侍衛屍體,當然是不肯去了。
濯恪點點頭,道:“好,那我送你回去。”
茉瑪又看看蘇瑾瑤,問道:“柳姑娘,你跟我去好嗎?我家很大,有大花園還有好幾間石屋,你就住在我那兒吧。”
說完,茉瑪輕輕拉住蘇瑾瑤的袖子,低聲道:“就算是你陪陪我,好嗎?”
“好,走吧。反正我也沒有什麽地方可以住的。”蘇瑾瑤點頭答應了,然後問二皇子道:“你是要另外找一間石屋嗎?還是,跟我們将就一晚上?”
“好啊,濯恪哥哥,你就留下來,保護我們一晚上吧。”茉瑪立刻高興起來,又用另一隻手去拉二皇子的袖子。
二皇子看看蘇瑾瑤,又看看茉瑪,點了點頭。
茉瑪家離這邊可不算近,走到一半的時候,前面有一溜的火把亮起來,而且速度很快。
二皇子的侍衛長走在前面,立刻迎了上去,是打算看個究竟。然後就見他跑回來回報說:“濯恪王子,是琪恪王子和他的侍衛們。估計,是來接茉瑪公主的。”
二皇子的臉色變了變,不是害怕,而是微微的厭惡。他退後一步,還順手拉了一下蘇瑾瑤,讓蘇瑾瑤和他一起往後退。
茉瑪聽到是她哥哥來了,立刻就朝前跑去,一邊跑還一邊哭着叫道:“哥哥,琪恪哥哥。”
然後,蘇瑾瑤就看到茉瑪撲進了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懷裏。
青梵人确實都很高大,就如同二皇子那樣的身材,在青梵人來說算是普通身高了。還有些比二皇子還要高的,也大有人在。
這個琪恪看年紀和二皇子相仿,估計比二皇子大個一、兩歲最多了。不過他也沒長一張隽秀的臉蛋,而是一樣的粗曠中帶着深刻的男人味兒。
可以說,這才是青梵漢子的标準模樣。二皇子估計是随裕貴人這樣的美人了,才長得如此俊美的一張臉。
琪恪也看得出來是很護着這個妹妹的。茉瑪撲在他懷裏一哭,就什麽也顧不上了,手腳都沒地方放了一樣,緊張的問道:“茉瑪,這麽晚了,你戴頭紗做什麽?你受傷了嗎?”
茉瑪一聽,哭得更大聲了,抽泣的上氣不接下氣的,道:“我,我……哥哥,我的臉受傷了。哇!”
這下子,琪恪簡直瘋了一樣,一把将茉瑪抱了起來,慌不擇路的就往回跑。一邊跑還一邊喊道:“阿春呢?她是怎麽照顧你的?我要處罰她。”
“阿春和阿玉已經……已經死了。”茉瑪哭着,把頭埋在了哥哥的懷裏。
琪恪本來跑着的身子猛然一頓,愣了一會兒才低頭道:“茉瑪,你說什麽?阿春……已經死了?”
茉瑪傷心的道:“是啊。她中了火紋蠱的毒液,生生的就……”
琪恪抱着茉瑪的手緊了緊,可以看到他的胸口劇烈的起伏,像是比剛才還要激動。但這次激動,顯然是心裏更加澎湃,而在努力隐忍着沒有爆發出來而已。
蘇瑾瑤和二皇子站在後面,把這一幕幕都看在了眼裏。
蘇瑾瑤眯了眯眸,輕輕的向二皇子使了個眼色。
二皇子一怔,繼而明白了蘇瑾瑤的意思。他便朝抱着茉瑪的琪恪走過去,道:“是啊,阿春的确已經死了。而且更慘的是,她居然已經有了身孕,是一個四個多月的男胎。”
“阿春,有了身孕!”琪恪猛地轉頭看向二皇子,質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二皇子看到琪恪那已經通紅的眼睛,也是一愣,轉而道:“當然是檢查出來的。她死之前,雙手緊緊的護着腹部,然後就被發現了端疑。”
“她現在在哪兒?”琪恪慢慢地放下了茉瑪,追問道:“阿春現在在哪兒?”
“哥哥?”茉瑪也覺察出不對勁兒了,拉着琪恪的胳膊,問道:“你怎麽了?阿春她還在石屋裏。不過也賓都尉已經檢查過了,說是要上報司監官,還要再檢查。”
“茉瑪,你回家去吧。别傷心,哥哥一定會幫你找到兇手的。”說這句話的時候,琪恪的手緊握成拳,咬着牙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幾個字。
繼而,琪恪又道:“我現在就去看看,希望能夠找到什麽線索。”說完,他便要朝石屋的方向跑。
“等等。”蘇瑾瑤站出來,攔住了琪恪的去路,道:“你和阿春要好,對吧。她腹中的孩子,是你的?”
蘇瑾瑤的眼睛緊緊的盯着琪恪,又道:“如果你是個男人,是孩子的父親,你就不應該否認。”
“是,我是孩子的父親。阿春是個好姑娘,但她和我是不能在一起的。青梵的王是不能娶貴族以外的女子的,更不能随意讓外族的女子誕下王族的孩子。她爲了讓我能夠有資格當上王,甘願默默的守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