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古學斌還“呵呵”的笑了幾聲,顯然是在誇獎之餘,又帶着幾分的逗趣。
蘇瑾瑤的眼睛瞪得老大老大的,半天才把古學斌的話消化吸收。原來,她這是在關公面前耍大刀?
“你真的會破這個陣嗎?”蘇瑾瑤不得不再次确認。
古學斌點點頭,道:“不然,你以爲我辛辛苦苦的畫這麽大一張地圖做什麽?我就是爲了把兵力分布的更爲細緻。因爲陣法千變萬化,但陣眼都是不變的。如果我把陣眼的所在交代清楚,我的人進去之後直搗黃龍,把陣眼擊破,就可以不用再費力氣闖陣了。”
聽古學斌這麽說,蘇瑾瑤才松了一口氣,道:“好吧,我明白了,我這是多此一舉。”
“瑾瑤,你難道不知道,包括門外的那些将領在内,你是第一個看懂這個陣法的人嗎?”
古學斌說完,微微搖了搖頭,道:“舅舅是領兵布陣的高手,隻可惜他帶着我隐居竹林多年。而當年在他手下的将官都沒有學到他的三成本事。如今也隻有你看出這是一個陣法,其他人還都是一頭霧水呢。”
蘇瑾瑤這才想起,當初高老爹确實說過,他覺得那些詩文實在是沒什麽意思,反而是經常教古學斌學習陣法。現在看來,高老爹确實也是個人才。
原本,蘇瑾瑤還以爲二皇子滄千濯是個不世奇才,竟然能夠自學成才,看懂《奇門遁甲》。
如今看來,古學斌也絲毫不比他差,雖然有高老爹傾囊相授,但高老爹自己都承認資質有限,可見古學斌也是自學的成分居多。 不過古學斌能夠弄清楚二皇子的虛實陣法,蘇瑾瑤也就放下心來。可是又一轉念,忽然就冒出一個特别的想法。
蘇瑾瑤一把拉住古學斌,指着地圖上的幾點,道:“我問你,是不是從這幾處地方攻進去,就可以破陣?”
古學斌認真看着蘇瑾瑤指出的位置,點點頭道:“瑾瑤,你還說自己并不擅長,這不是一下子就指出破陣的法門了嗎?”
蘇瑾瑤聽了,心中卻是一動。因爲她所指出了的幾處地方,正是當初二皇子帶她出山的時候,告訴她應該注意到的幾個地方。
蘇瑾瑤大膽的猜想,二皇子是故意要擺這麽一個陣的。他未必知道古學斌能夠破陣,但他一定知道蘇瑾瑤會破陣。
換句話說,二皇子要麽就是有意擺這個陣,讓蘇瑾瑤識破,要麽就是在通過這個陣法給蘇瑾瑤傳遞什麽消息。
想到這裏,蘇瑾瑤執意道:“澈,我要入陣。”
“什麽?瑾瑤,這不行的。”古學斌同樣堅決的搖搖頭,道:“我也不會親自進去,隻是會把破陣的任務交給幾個靠得住的将領。我在陣外觀敵掠陣,一旦有什麽變化,我就會随時調兵遣将,以防不測。”
“不,我要去。”蘇瑾瑤依然堅決,道:“至于原因,我現在不能夠告訴你。澈,你相信我,我不會有事的。”
“瑾瑤……”古學斌的表情又幾分的疑惑、幾分的尴尬,繼而咬了咬唇,問道:“瑾瑤,你要如實地告訴我,你執意入陣,是不是和千濯有關?”
蘇瑾瑤抿着唇半晌不語,繼而認真的點了點頭,說了一個字:是。
蘇瑾瑤沒有什麽好解釋的,她和二皇子滄千濯看似對立,但其實有一種說不清的聯系。蘇瑾瑤心中的疑惑也一直都不得解開,她十分煩悶。
如今想到可能是二皇子有意布陣給自己通什麽消息,蘇瑾瑤就不想放過這個機會。
換句話說,蘇瑾瑤并不想承認自己是信錯了人。她始終覺得,二皇子這次來的蹊跷,但絕對沒有利用自己的意思。
古學斌的臉色陰沉沉的,他還是第一次對着蘇瑾瑤露出這等嚴肅與沉郁的表情。他不僅僅是吃醋,更是有了一絲的懷疑。
他不是不信任蘇瑾瑤,而是覺得二皇子藏的好深,就連他都琢磨不透了,難保瑾瑤不會深陷其中。
可是,古學斌現在又阻止不了什麽。他很清楚蘇瑾瑤的性子是多麽的執拗,就算是自己,找不到最切實的證據,蘇瑾瑤都不會聽他的話而留下來。
“澈,我必須去。”蘇瑾瑤緊緊的抓住古學斌的手,說道:“至于原因,我現在真的不知道。但我想,如果我能夠安然回來,就會找到原因和理由了。所以,我要去。我不需要你派人保護,你有你的部署,就按照計劃進行。不要管我,我會好自爲之。”
說完,蘇瑾瑤的視線對上了古學斌深邃的眼眸,想要從他眼底找尋一絲的安慰和關切。
然而,蘇瑾瑤也是第一次發現,古學斌竟然深深的隐藏了他的心思和情緒。自己所望見的,就是一望深潭似的黑瞳,黑若子夜、燦若星辰,卻又好像是一片浩瀚無邊的星空。讓人沉淪,卻也讓人迷失。
蘇瑾瑤就是有了片刻的迷失。但她很快就憑着倔犟又強悍的思維把自己拉了回來。
不再與古學斌對視,蘇瑾瑤用手按了按挂在腰間的連擊弩,放開古學斌的手,一轉身就朝帳篷外走去。
“瑾瑤,等等。”古學斌說完,轉身從牆邊的木箱上拿了一個長條形的小包袱,解開之後拿出一把短劍,追到了蘇瑾瑤的面前。
那是一柄一尺來長的短劍,劍鞘是普通原色牛皮,劍柄的握手也纏了一圈細牛皮-條,顯得非常樸實無華。
但是當古學斌把短劍拔出來的時候,帳篷裏竟然閃過一抹寒光,近處的蘇瑾瑤更是感覺汗毛發顫。
短劍鋒芒綻綻,帶着透骨的寒氣與血戾,一看就是一柄血淬無數的殺器。
“瑾瑤,你沒有防身的利器,這柄短劍是送給你的。”古學斌說完,将劍入鞘,塞進蘇瑾瑤的手裏,道:“這柄短劍其實不是我的,是楚祥副将的。他昨天就叫人送來了,隻是你我都還忙着,還沒來及交給你。”
“替我謝謝楚副将。”蘇瑾瑤接過短劍,彎腰插在了靴筒裏,再次深深的看了古學斌一眼,大步的走出了帳篷。
雖然沒有回頭看,但蘇瑾瑤能夠感受到古學斌的目光一直停在她的身上。雖然沒有最後看透古學斌的心意,但蘇瑾瑤明白,他們之間,似乎有些什麽東西改變了。
出了帳篷,雲穹國的那些将官都還在古學斌的帳篷外站着,一見蘇瑾瑤出來,表情有幾分的猜疑,也有些是關切。
蘇瑾瑤視線在衆人面上匆匆一掃,說了聲:“抱歉,讓大家久等了。”然後就快步離開了。
蘇瑾瑤看到小五在不遠處,就叫他去幫自己牽馬。她則是回到自己的小帳篷,匆匆的換上了二皇子送給她的戰甲。略微猶豫了一下,又把那張牛皮護面拿出來,戴在了頭上。
想了想,她又掏出古學斌給她的那塊禦賜的通關令牌,放在了桌上。
随即,蘇瑾瑤走出帳篷,從小五手裏接過缰繩,飛身躍上了馬背。
“柳姑娘,你……早去早回。”小五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看到蘇瑾瑤換上戰甲就直覺不會是什麽好事。
“好,你放心,我沒事的。”蘇瑾瑤說完,一拉馬頭,就朝營門外奔去。
小五看到蘇瑾瑤竟然隻身出營,先是一愣,繼而拼命跑着追上去,喊道:“柳姑娘,你要一個人去哪兒啊?”
蘇瑾瑤聽到了,回頭朝小五一笑,又擺了擺手,道:“回去吧,替我謝謝這些天采野果的兄弟們。”
說完,蘇瑾瑤狠狠的一踢馬腹,縱馬朝前方奔去。身後,隻留下一路的煙塵。
小五大口喘着氣,又用袖子拂去面前亂飛的塵土,再擡頭看時,蘇瑾瑤已經騎着戰馬跑得隻剩下一個小點,繼而就消失在視線之中了。 看着蘇瑾瑤的背影遠去,直到消失不見,小五心中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而他不知道,自此之後好長的一段時間,他都沒有再見過這位奇女子!!
蘇瑾瑤一路飛馳,向着起鳳坡的戰場而去。期間也有遇到過雲穹國巡邏的士兵。
但他們一看到是蘇瑾瑤,無一出面阻攔,甚至還有人向蘇瑾瑤打聲招呼。
直到蘇瑾瑤奔馳而過,才有人恍然覺得不太對勁兒,爲什麽柳姑娘獨自一人離去,還如此的着急?
起鳳坡雖然被定爲戰場,但是在到達起鳳坡之前,還要經過一片複雜的路段。其中包括一小片石林,和一個樹林茂密的小丘。
蘇瑾瑤回憶了一下古學斌地圖上的青梵兵力分布,就知道她目前即将到達青梵人控制的地界。
而如果探馬的消息稍稍有誤,很可能她現在就已經走入了青梵人布下的層層埋伏之中。
但蘇瑾瑤已經沒有退回的心思。一路向前,不管是石林阻擋視線,還是密林小丘不利而行,她都沒有一絲的猶豫。
當她策馬越過那片小丘的時候,驚人的耳力讓她聽到了有低低的話語聲。但對方說的是梵語,蘇瑾瑤一個字都不懂。
蘇瑾瑤眯了眯眸,把速度放慢,四下看了看,彎腰從靴筒裏将短劍拔了出來。
近距離搏擊用短劍還行,但是對方目前還隐藏在樹林深處,蘇瑾瑤手裏的短劍根本就達不到攻擊的目的。充其量,隻是一個警告而已。
蘇瑾瑤相信,當她的短劍出鞘,那些埋伏的青梵人就一定會有所行動了。她也是要通過青梵人的行動,來判斷對方的目的。
可一直到蘇瑾瑤順利的沖過了小土丘,穿過了樹林,她也沒有受到埋伏的青梵人的攻擊。
蘇瑾瑤心中的疑惑有了一絲的眉目,她大概猜到,這些青梵人是不會對自己下手的。而那個下令的人,應該就是二皇子滄千濯。
既然試探之後有了結果,蘇瑾瑤就更加的肆無忌憚。
她根本連什麽陣法都不想了,把原本像帽子一樣戴在頭上的護面拉下來,遮住了整張臉,孤身一人沖進了青梵人布下的陣中。
本來陣法是應該有所變幻的,蘇瑾瑤此時已經等于是陷在陣中,不管是左右還是前後,怎麽跑都等于是無謂的兜圈子。
可是奔走了一陣,蘇瑾瑤發現陣法沒對她造成影響。那些青梵人還在埋伏着,卻無人對她發動任何的措施。
“滄千濯,你出來。帶着紅薯沒有?”蘇瑾瑤突然放聲大喊,繼而又催馬向前跑。
她根本就是在這個陣中胡鬧起來,不管不顧的四處亂闖、亂撞,甚至還朝着一隊青梵人埋伏的地點啐了一口,卻仍舊沒有引得對方動手。
蘇瑾瑤又喊道:“滄千濯,你是小人,我可是連早飯、帶午飯都還沒吃呢。出來,烤紅薯給我吃。”
此時,蘇瑾瑤覺得自己就好像是個小醜,把最糟糕的演技暴露出來,卻無人捧場。可是爲了知道真相,她什麽也不顧了。
沒有人能夠理解蘇瑾瑤這種心情,明明小心翼翼地從不相信任何人的她,偏偏毫無防備的相信了本應是敵人的二皇子。
如果二皇子真的騙了她,她絕對絕對會讓他死的很慘。但如果沒有,她願意……給他幫助。
終于,前方埋伏的青梵士兵有了動靜,一隊又一隊的人站了出來,在蘇瑾瑤面前形成了一個小的半包圍圈。
随即,馬蹄聲響起,一個高大的身形騎着馬慢慢的走了過來。
随着他越走越近,那些青梵士兵也閃開一條路,讓他由中而過,直朝着蘇瑾瑤走過來。
就好像是在舉行什麽儀式一般,滄千濯從分列兩邊的隊伍中朝着蘇瑾瑤走近。當兩人面對面還有幾十步遠的時候,二皇子滄千濯的馬停下了。
兩個人穿着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戰甲,唯一不同的是蘇瑾瑤所戴的護面上,花了一朵藍色的曼陀羅花,而滄千濯的面具是素的,沒有任何的紋飾。
“你終于肯露面了,究竟什麽意思?說吧。”蘇瑾瑤的視線從面具後面透過去,顯得冷靜又睿智。
而此時的面對而立,更是讓蘇瑾瑤覺得自己的直覺沒有錯,滄千濯不是騙了她,而是有話要說。
可明明看出了他的心意,偏偏這個家夥一直不開口。就那麽靜默而立,一雙眼睛從面具後面看過來,與蘇瑾瑤的視線緊緊對視。
“說話啊。”蘇瑾瑤急了,把手裏的短劍舉了起來。短劍鋒芒閃爍,寒氣如霜,直指二皇子。
忽然,二皇子的手臂擡起來,然後把手指放在唇邊就打了個呼哨。那哨聲并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就是普普通通的口哨而已。
但蘇瑾瑤坐下的戰馬突然打了個響鼻,在蘇瑾瑤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直朝着二皇子沖了過去。
等到蘇瑾瑤發覺二皇子是在叫馬,從而把自己也馱過去的時候,再想要從馬背上跳開已經晚了。
二皇子突然間從馬鞍上扯下一條長鞭,鞭梢如靈蛇一般朝蘇瑾瑤卷了過來。
蘇瑾瑤隻覺得腰間一緊,身子一輕,準備跳開馬背的身子被二皇子用鞭子直接扯了過去,跌進了他的懷裏。
“有話,回去再說。”二皇子的面具壓下來,湊近蘇瑾瑤的耳邊,輕聲說着。
說完,他把蘇瑾瑤往馬背上一放,左手緊按住,右手挂上鞭子一提缰繩,調轉馬頭就往回跑。
這是……自己被俘虜了嗎?蘇瑾瑤懵了一下,繼而是使勁兒的掙紮。
可二皇子按住她後背的手很用力,她又是被橫着壓在馬鞍上,所以每次掙紮都會硌的肚腹生疼。再一颠簸就感覺五髒六腑都移位了,更是颠的腸子打結,胃部抽筋,馬上就要吐了。
蘇瑾瑤不再掙紮,卻沒有放棄抵抗。吼道:“咳咳,放開。”
“聽話,跟我回去吃飯。”二皇子出其不意的說了這麽一句,把蘇瑾瑤給說楞了。
身後那一隊原本呈包圍之勢的青梵士兵馬上又散開,恢複到了原本的埋伏狀态。
蘇瑾瑤回頭看了一眼,不知道古學斌會何時到來,闖陣又能否成功? 蘇瑾瑤直接被帶回了青梵人的營地。蘇瑾瑤上一次是趁夜來這裏的,所以黑暗中看得并不是很清楚。
如今大半天的看過去,就見青梵人搭建的帳篷很有特色,不是蒙古包樣式的圓頂,而是塔形的雙層複頂。看起來更具異族特色,也更爲精緻。
而且蘇瑾瑤也第一次看清了青梵人的軍旗,果然是一朵藍色的妖冶曼陀羅,帶着腥紅色的花蕊,與她面具上的花紋一模樣。
二皇子滄千濯将蘇瑾瑤帶回來,并沒有人加以阻攔,也沒有人上前詢問。隻有青梵的士兵把木制的大門打開,讓二皇子長驅直入。
蘇瑾瑤還注意到,二皇子是帶着她一路向裏走的。一蘇瑾瑤這些天在軍營裏的觀察發現,越是在中心的營帳,就意味着身份越爲尊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