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二皇子實在是太怪了。一會兒面目猙獰的和自己作對,不惜以喜墜兒的慘死爲要挾,也要把自己給抓來。
一會兒又甘願讓自己的神蠱王咬他一口,隻爲了讓自己安心的坐在他腿上,才免去了一路的馬車颠簸。
可是這一切又是爲了什麽呢?總該有個目的吧?
蘇瑾瑤的眼神是無盡的疑惑,滿心都是數不清的疑問。
二皇子一轉頭就看到蘇瑾瑤愣愣的站在院門口,眼睛裏的疑惑使得她看起來更加的天真、純美,就好似是這山上的一株蘭花,空靈淨美。
“笨丫頭,别想了,在這裏安心的住上幾天。”二皇子說完,徑直走進了左邊的一間房。
蘇瑾瑤看到二皇子進了左邊的那間屋子,心莫名的就慌了一下,追到門口問道:“你也要住在這裏?”
“是,我‘也’住這裏。”二皇子對蘇瑾瑤一笑,道:“你這麽問的意思是不是說,你已經打算住在這裏了?”
蘇瑾瑤抓住了二皇子話裏的漏洞,反問道:“那你的意思是說我還有選擇的權利,可以現在就走?”
“當如不可以。你倒是挺會鑽空子的。”二皇子說完,指了指隔壁道:“你可以住那間,也可以住偏房,或者……你選擇與我同寝?”
“滾。”蘇瑾瑤說完,扭頭就走。
“哈哈哈”身後卻傳來二皇子的大笑聲。
蘇瑾瑤氣得回頭瞪着他,道:“你笑什麽?有什麽好笑的?”
“我笑你很天真啊。”二皇子似乎忍不住笑似的。一邊說一邊笑,還一邊抽搐着肩膀,道:“你說了一個‘滾’,然後就轉身走了出去。這還不好笑嗎?”
蘇瑾瑤氣得瞪起了眼睛,她發現二皇子不僅猥瑣的惡心,更嘴臭的讨厭。這種男人怎麽看怎麽令人厭惡,真心的難以相處。
蘇瑾瑤索性不予理會,大步的去了隔壁那一間。
兩間屋子的格局、布置都是差不多的。一切也都繼續遵循原生态,桌椅都是原木削成的,側面還帶着樹皮。櫃子雖然是木闆的,但隻是普通的松木,而且沒有刷油漆,一進屋還能聞到陣陣的松木氣息。
甚至連桌上的油燈都是那種粗陶的,根本談不上精緻,但看起來極爲的粗曠大氣。
床也是簡易的木闆床,床上鋪的是草墊子。還有一隻藤編的方枕和一條粗布的毯子。
唯一算得上很好的,就是這床上的草墊子編的很精細。都是用細絨草編成的,密實的編織,顯得厚實又松軟。
蘇瑾瑤坐了上去,還挺舒服;草結都打的很隐蔽,并不會有刺刺的感覺,而且坐了一會兒還覺得滑溜溜的很涼爽。草編的墊子就是這個好處,冬暖夏涼,軟硬适中。
可是這裏越是簡潔舒适,蘇瑾瑤心頭的疑惑就越大,也就越發的懷疑二皇子的目的了。
蘇瑾瑤索性躺下來,反複的推想着種種的可能。然而,任憑蘇瑾瑤怎麽琢磨,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天色漸晚,屋裏也暗了下來。蘇瑾瑤正要起身去掌燈,就聽見門外有重重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一聽就是二皇子無疑,蘇瑾瑤頓時警覺起來,喝問道:“誰?”
二皇子的聲音慵懶的傳來:“明知道是我,還問什麽?你這麽精神,看來是不餓?”
“不餓。”蘇瑾瑤朝門口白了一眼,仍舊是躺着沒動。
卻聽到二皇子的腳步聲又近了,一直到了門口才停下來,然後隔着門問道:“你餓不餓我真心不管。可是我想知道,你會不會做飯呢?”
“你餓了?”蘇瑾瑤嘴角一抽,想着二皇子那高壯的體型一定是特别的不耐餓吧?
自動腦補了一下二皇子餓着肚子無精打采的模樣,蘇瑾瑤就忍不住想笑。
果然,門外的二皇子老老實實的回答了一聲:“嗯,我餓了。”
“那就繼續餓着。餓久了就習慣了。”蘇瑾瑤說完,臉上已經笑開了花。
門外靜默了半天,就在蘇瑾瑤覺得二皇子是氣急敗壞到啞口無言了,正處在爆發邊緣的時候,二皇子的聲音再次傳來:“那……你不介意我做飯吧?”
他?做飯?蘇瑾瑤吞了一下口水,不是餓,而是胃已經開始隐隐作痛。
但好在她剛才說了不餓的,索性就道:“你愛做就做,不吃就餓着。别來煩我,我不管的。”
“那好。”二皇子說完,才聽到他轉身離開的腳步聲。
蘇瑾瑤覺得有趣又新奇,這家夥真的去做飯了?他會做飯嗎?
不自覺的,蘇瑾瑤想起了當初古學斌給她烤芋頭、山藥的時候,還給她采來了蜂蜜蘸着吃。
那時候天真爛漫又甜蜜美好,真是好過現在的勾心鬥角。而且現在是永遠都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麽,這種心要一直懸着的感覺,實在太累了。
蘇瑾瑤正在回味着她和古學斌從前的美好時光,突然間就聽到“砰”的一聲巨響。
真的是巨響沒錯,蘇瑾瑤躺在床上都覺得小木床搖晃了一下,跟餘震似的。
蘇瑾瑤怔了怔,随即就想到剛才二皇子鄭重其事的跑過來和自己商量他做飯的事。難道說……蘇瑾瑤隐約的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可她又自我安慰道:沒事,這事與我無關。不管他是要把這房子點着了,還是要炸毀了,都是他的房子、他的院子、他二皇子的産業和我蘇瑾瑤一文錢關系都沒有。
然而,這一聲巨響之後,蘇瑾瑤又聞到了一股很臭很臭,有點像是臭豆腐泡在臭雞蛋裏面,在火上煎的味道。真是聞之作嘔,嗅之欲吐啊。
蘇瑾瑤這時候才意識到,二皇子剛才真的不是在和自己開玩笑。他做飯無疑是一場化學武器攻擊,伴随着土炸藥的威力。
蘇瑾瑤使勁兒的捏了捏鼻子,盡量不去想那惡心人的臭味,平心靜氣地讓自己跟老僧入定一樣。
好不容易蘇瑾瑤才覺得那麽令人作嘔的臭味有所減緩,忽然間她就又聽到“滋滋”的聲音,像是油鍋裏什麽東西炸開花了?
繼而,辣到令人耳、鼻、喉一起劇痛如火灼的煙霧傳來,蘇瑾瑤一瞬間就淚流滿面,感覺自己被防狼噴霧連續噴了二十四小時似的。
這……這位二皇子殿下做飯的殺傷力也太大了吧?
蘇瑾瑤甚至懷疑,如果自己繼續躺下去,光是聞着各種味道就能死在這張小木床上。
“等等,二皇子您手下留情。”蘇瑾瑤終于忍受不住了。從小木床上直接彈身而起,打開門就朝廚房沖去。
廚房建在後院,是與那間偏房的山牆相連的一間小屋子。那間偏房如果是給傭人住的,剛好可以方便傭人去廚房準備飯菜。
可是如今那被叫做“廚房”的地方已經是濃煙滾滾,比火災現場的情況還要惡劣。簡直是達到了三步之外不見人,不伸手就摸不到門的地步了。“咳咳”蘇瑾瑤劇烈地咳嗽着,揉着辣到眼淚直流的眼睛,努力朝小廚房看過去。她現在懷疑,是不是二皇子已經死在裏頭了?
那麽,自己是要現在就逃走呢,還是好心的進去給他收屍?
蘇瑾瑤猶豫不決的時候,裏面又傳出“砰”的一聲響。這次因爲距離近,震的蘇瑾瑤身子一晃。
蘇瑾瑤大緻可以确定,二皇子應該還沒死,不然也不能弄出這麽大的動靜來。
“喂,你……咳咳,你出來。要作死别帶着我。”蘇瑾瑤一邊咳嗽一邊朝裏面喊着,同時撕開一塊裙擺,把口鼻都包住了,才能勉強呼吸。
廚房裏沒有動靜,除了依舊滾滾而出的辣、臭的煙霧,又覺察不出二皇子還有活着的迹象了。
難道說,剛才那一下徹底将他炸死了?這倒是大快人心啊。
蘇瑾瑤想着,打定主意還是趁現在離開。現在不走更待何時?真的等着給二皇子收屍嗎。
可蘇瑾瑤轉身朝門口走去的時候,廚房的門突然間打開了。
二皇子一副煙熏火燎的模樣,頭發有點卷曲,臉上黑灰遍布,更恐怖的是一身的污漬和臭味。
可他手裏還端着一隻托盤,托盤上擺着兩隻白瓷碟,碟子上有兩坨……坨!兩坨懷疑是什麽臭雞蛋之類的東西。
而且那兩碟東西根本不隻是燒焦了的焦黑色。一碟從本質上看是一種近乎于藍綠色,又帶着點紅黃相間的顔色;另一碟是褐色裏面夾雜着黑紅色。
好吧,這麽兩坨東西,蘇瑾瑤還能分辨出基本的顔色來,可見二皇子的“廚藝”還不算是糟糕透頂。
可是,臭!真的很臭很臭,蘇瑾瑤趕緊按住已經用布塊包住的口鼻,退後兩步,指着二皇子道:“你,别過來。”
“咳咳,好辣。不過這次做的還行。”二皇子的表情竟然是欣喜的。絕壁是那種小孩子第一次玩火,沒有點着了房子暗自慶幸的那種竊喜。
還行!!蘇瑾瑤的嘴角開始抽搐,捂着的口鼻發出的聲音都是怪怪的。但她還是很堅定的問道:“你沒聞到臭嗎?還是你本身就重口味?”
“臭是有一點啦。剛才不小心掉了一隻蠱在鍋裏,是有點臭。不過你也是養蠱的,你的蠱死的時候不臭嗎?”二皇子竟然說的理所應當的。
蘇瑾瑤頓時懵了,她是不是突然間就得知了養蠱的真相?
要想養好一隻蠱,最重要的不是蠱蟲之間的相互吞噬,不是蛻變之後的進階,而是……特麽的****!
“我是養蠱,不是養屎殼郎。”蘇瑾瑤徹底的怒了,吼道:“你特麽的養蠱是****的?就算是****長大的蠱,也沒有這麽臭啊。”
“我的蠱也不****。”二皇子那張被黑灰模糊的看不出原本面目的臉上竟然還顯出幾分的委屈,道:“你這個女孩怎麽這麽沒有教養,說那麽惡心的話呢。”
“誰沒教養?誰把屎殼郎扔油鍋裏炸啊。”蘇瑾瑤終于忍不住了,沖過來一擡手,把二皇子手裏的托盤直接打飛了。吼道:“你餓了就去山上挖山藥、采蘑菇、摘野果好了;或者幹脆打獵,生吃獵物也比油炸屎殼郎有營養。以後别特麽的靠近廚房半步。”
“噗……哈哈哈。”二皇子懵了一刻鍾之後,突然就笑了。爆笑之後指着蘇瑾瑤道:“你你,你難道不是應該說‘殿下的廚藝精進了’這樣的話嗎?你說的油炸屎殼郎又是什麽菜式?你平常也很重口味啊。”
“你耍我呢?”蘇瑾瑤這才回神,看着二皇子那一張笑到有些變形,明明不是那麽帥了,但總算是有點順眼的臉,道:“你是故意的?”
“不算是故意的。我隻是想要在這樣一個返璞歸真的地方,聽一些實話而已。”二皇子說完,擡手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黑灰。可是他的衣袖也是那麽髒,把他的臉擦的更髒了。
二皇子索性把外袍脫下來,将衣服翻過來用還算是幹淨的裏子把臉上和手上的污漬擦淨了。
然後又用這件外袍充當扇子,朝着廚房的方向使勁兒的扇風。扇了好半天,那濃厚的臭氣總算是散開了。
“你等我一會兒。”二皇子說完,又跑進廚房裏去。“叮叮當當”的好一會兒才出來,手裏拿着幾隻小瓷罐子。然後對蘇瑾瑤道:“走吧。”
“哪兒去?”蘇瑾瑤眼睛緊緊盯着二皇子手裏的瓷罐子,猜測道:“那是……調料罐?”
“是啊。你不是說可以去山上采蘑菇、挖山藥嗎?走吧,不能一直餓着吧。”二皇子說完,先一步走出了院子。
走了幾步他回頭看到蘇瑾瑤還沒有跟上來,想了想就道:“你要是不想一起去也行,就老老實實的留在這裏吧。不過我勸你,别妄想私自離開這裏就胡亂的闖到外面去。這座山有些名堂,除了陷阱還有陣法。你一個人大晚上的跑出去,就算是我回頭去找你,也要兩天以後才能找到。但是你的小命還在不在,就不敢保證了。”
蘇瑾瑤聽了微微皺眉,冷笑一聲道:“你的意思是說,我離開這裏都撐不過兩天?還是說,你覺得這座山其實挺大的?”
蘇瑾瑤來的時候已經看過了,這座山根本就不高,充其量也就是不到一千米的海拔。雖然山形險峻,但是這個高度對于蘇瑾瑤來說,全速跑個來回也就是一個時辰的時間而已。
這和蘇瑾瑤之前跟竹心叟一鑽幾個月的深山老林比起來,簡直就像是皇宮大内禦花園的假山對小門小戶的小土包。
二皇子聽了也笑起來,用不屑又惋惜的口吻教訓蘇瑾瑤道:“别認爲你眼睛看到的就是真相;也别過分自信的以爲,從未遇見過的事情單單靠能力就能解決。我說了這裏有陣法,陰陽兩儀、四象八卦,太極生無極,無極有乾坤,這是宇宙間的大道,一個你不過就是渺小的塵埃,如何能夠與天地萬物相抗衡?”
蘇瑾瑤被二皇子說的一愣一愣的,她第一次發現,這個被一通悶棍打到鼻青臉腫的家夥,竟然還懂得說什麽宇宙萬物、無極乾坤!! 二皇子見蘇瑾瑤愣愣地看着自己,又揚了揚手裏的調料罐,道:“要不要跟着來你自己決定。我真的是餓了,要走了。”
“嗯。”蘇瑾瑤答應了一聲,腳下沒動。她倒是真的想要趁着二皇子不在,去闖一闖他所說的陣法和陷阱。
然而,蘇瑾瑤的想法并沒有實現的機會。二皇子走了兩步又回頭,似乎是認真的想了想。然後就走了回來,把右手的兩隻調料罐往蘇瑾瑤的手裏一塞,然後将她的手腕握住了。
“你幹嘛?”蘇瑾瑤翻腕一抖,試圖将二皇子甩開。但二皇子的力氣可不是一般的大,而且蘇瑾瑤的手腕在他的大手裏就跟個小柴棍似的,因而一下沒有甩開。
蘇瑾瑤正要使個暗勁兒擺脫二皇子的鉗制,他卻道:“别甩了,乖乖地跟我走吧。我能看出你的心思,就是打算趁我不在就跑出去。我答應你,吃飽喝足了我陪你去,這樣還能在你迷路的時候第一時間把你帶出來。”
“誰要你爛好心?我自己怎麽進去的,就能夠好發無損的出去。”蘇瑾瑤氣不打一處來,她就覺得二皇子是發自内心的鄙視她。
二皇子扭頭看着蘇瑾瑤,又笑了。笑得時候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竟然還有幾分的陽光俊美。
然後說道:“那好吧,我是打算一會兒吃飽了去看你笑話的,這樣行了吧?或者說,你可以當着我的面打臉,隻要你能夠出去,我絕不阻攔,不會再把你強留下來,好不好?”
“真的?”蘇瑾瑤将信将疑的看着二皇子。但是不管怎麽看,都能夠從他的臉上看到真誠。
此時的二皇子就好像之前甘願被自己的小胖乖咬了之後的樣子,明明有能力解毒,但是爲了讓自己放心坐着,他就那樣忍着毒發,渾身僵硬的一直忍到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