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瑤的小手兒還在二皇子的手心裏,但她并沒有躲避的意思,反而異常冷靜的道:“就在你來之前。我正在試藥。”
“試藥?”二皇子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朝門口看了看,又把這間屋子環視一圈,忽然就提高了聲音問道:“你一個人在屋裏試藥?你可知道,若是稍有差池,你就算是毒發身亡了也沒有人知道?等到有人發現的時候,你已經是一具死到不能再死的屍體了。”
頓了頓,二皇子眼神中帶着幾分鄙夷,道:“又或者,你根本就不是什麽神醫弟子,而是個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否則,你怎麽能最基本的常識都沒有,就敢一個人在這屋裏試藥?”
“切,自己沒見識,就不要把所有人都想的和你一樣沒本事。”蘇瑾瑤冷笑一聲,不屑的道:“若非被你突然闖入而打擾,我現在已經自行解毒了。”
“白癡,這蠱絲之毒加上我的金蠍蠱之毒,三個時辰之内你必死無疑。”二皇子說完,猛地把蘇瑾瑤又往自己的身邊拉了拉,一隻手還緊緊攥着蘇瑾瑤的手腕,另一隻手竟然又将她攔腰圈住了,而且十分用力,似的她動彈不得。
蘇瑾瑤從來就不是乖巧的小白兔,可是現在對着一頭大蠻熊,又身中奇毒,想要掙脫卻使不上力氣。她正想要再抽出一根銀針,朝着二皇子的死穴招呼一下。卻看到二皇子突然就低下頭來,捏住蘇瑾瑤的手心就是貼了上去。
蘇瑾瑤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隻感覺手心裏溫熱的呵氣噴過來,繼而又是狠狠的一疼,被二皇子用力吸了一下。
但這次蘇瑾瑤沒有再取銀針刺他死穴的意思了,因爲她發現二皇子竟然是在給她從傷口處吸出毒來。
“你可以不用這麽笨的辦法。”蘇瑾瑤一邊說着,一邊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回來。
可是二皇子卻攥的更緊,同時圈住蘇瑾瑤腰肢的大手更加用力,箍得她一動也不能動了,隻能忍着手心裏的麻和痛,被二皇子一下一下的将毒液吸出來。
直到第四口之後,蘇瑾瑤“啊”的一聲,手心裏冒出了鮮紅的血,疼痛感也再次加劇了。
蘇瑾瑤拼命的又掙紮了一下,狠狠的道:“快點放開我,我自己可以解毒。”
“笨女人。”二皇子終于把蘇瑾瑤松開了,不過卻從身上摸出一個小小的瓷瓶來。那瓶子隻有一根拇指大小,捏在他的手裏就更顯得小巧玲珑。
二皇子小心翼翼地拔出瓶塞,到處一顆綠豆大小的藥丸吞了下去。然後将瓶子抛給了蘇瑾瑤,道:“外用一丸、内服一丸,每日一次,連續三日可解毒。”
蘇瑾瑤接住瓶子打開嗅了嗅,奇香無比。她本身就是醫者,對于奇藥更爲上心,因而并沒有逞強把藥瓶再抛回去,而是直接收進了袖子裏,說道:“那就謝謝你了。”
“這隻是我的金蠍蠱的解藥,另外蠱絲的毒你自己解了就行了。”二皇子說完,又抹了一下嘴唇,沖着蘇瑾瑤微微一笑,道:“笨女人,我對你很有興趣。”
“别廢話,你該走了。我對你沒有興趣。”蘇瑾瑤當然知道這家夥的心裏是怎麽想的,可是她真的不希望二皇子這麽直白的就說出來。
意外的,蘇瑾瑤說完之後,二皇子竟然沒有再糾纏的意思。挑着一雙劍眉,又将蘇瑾瑤上下的打量了一番,轉身就朝門外走去。
二皇子來到門口,就看到有幾個宮女提着食盒站在門外。他眉頭一蹙,沉聲問道:“禦膳房的晚膳?”
“是。奴婢們見二皇子殿下正在忙着,就沒有打擾。”幾個宮女都低着頭不敢朝裏看的樣子。
估計她們是來送飯的,結果還沒進門就看到了二皇子把蘇瑾瑤抱在懷裏,還“親手心”的一幕,因而就全都等候着,沒有人敢進來送飯。
“打開。”二皇子直接吩咐那幾個提着食盒的宮女,聲音異常的洪亮。
“是。”幾個宮女不敢違背,全都跪下來,将食盒放在地上,掀開蓋子給二皇子看。
蘇瑾瑤聽到二皇子和幾個宮女的對話就跑了出來,一邊道:“不要打開,直接送進去。”
那幾個宮女有手快的都已經掀開蓋子了,聽了蘇瑾瑤的話又看看二皇子,蓋回去也不敢,蓋回去又不知道蘇瑾瑤會怎麽樣,頓時左右爲難的将在原地。
二皇子回頭看了蘇瑾瑤一眼,俊美剛毅的臉上挂着笑,口氣也不再冷硬的道:“不給我看也行。按照我晚膳的食譜重新做一份,給她送過來。告訴禦膳房,以後我吃什麽,她這裏就吃什麽。”
說完,二皇子才帶着他的人揚長而去。
蘇瑾瑤看看地上還跪着的幾個宮女,又看看二皇子的背影,頓時感覺一個頭兩個大。
這真是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啊。她在屋裏老老實實的配制解藥,不過就是試藥而已,怎麽就招惹上了二皇子這号的人物?
那幾個送飯的宮女也是莫名其妙。但是她們在宮裏的日子也不短了,從在門口見着屋裏兩個人那麽“親密”,就已經是心中有數,不敢怠慢眼前的這位姑娘了。互相對了個眼色,立刻就起身提着食盒要走。
蘇瑾瑤叫住她們問道:“幹嘛去?飯留下,你們别聽二皇子的話。我不要和他吃一樣的。”
可是蘇瑾瑤說完,那幾個宮女都站着沒動,手裏的食盒也是捏的緊緊的,好像生怕蘇瑾瑤來搶似的。
蘇瑾瑤知道這幾個宮女是不敢違背二皇子的話,而且自己在宮裏根本連個正經身份都沒有,說話自然是沒有分量。
蘇瑾瑤隻得走過來,從一個宮女的手裏搶過一隻食盒,道:“别拿走,我現在就餓了,就要吃。你們要是餓着我,到時候找你們問罪的人可多了。”
“柳姑娘不要爲難我們吧。”其中一個宮女趕緊央求道:“我們也隻是做事的而已。這些飯菜是太子殿下離開的時候吩咐給你送來的,如今二皇子又說要換過,我們也隻能聽命行事。” 這些宮女的意思很簡單,之前古學斌吩咐她們來送飯,她們不敢違背。如今換成了二皇子的吩咐,她們自然也得照做,否則二皇子要是怪罪起來,一樣的吃不了兜着走。
蘇瑾瑤聽了便知道,在宮裏,太子與二皇子之間的明争暗鬥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
而這些宮女、内侍們都是明哲保身的态度,不敢得罪任何一方的。因而,不管哪一個吩咐下來,她們自然都是要盡心盡力去做的。
蘇瑾瑤看了看手中的食盒,擺擺手道:“這盒留下,其餘的你們愛怎麽辦就怎麽辦吧。不過就算是重新布置了,我也不一樣不會吃。還有,我現在要專心研制解藥,你們任何人不要打擾。”
說完,蘇瑾瑤提着食盒進屋了,還順手把門給關上了。
至于外面的那些宮女們究竟要怎麽做,她就管不着了。要是禦膳房真的又做了一桌子飯菜過來,她也不在意。做是他們的事,吃是蘇瑾瑤自己的事,互不幹涉而已。
一時間,外面清淨下來,蘇瑾瑤才掏出二皇子給她的那隻小藥瓶。拔出塞子倒出一顆藥丸,蘇瑾瑤先将這顆藥丸按在了手心的傷口上。
要說,二皇子竟然能夠親自爲她把毒液吸出來,蘇瑾瑤也是沒有想到的。
可是這又足以證明,這個二皇子是個過分随性的人。他不會顧及别人的想法和世俗的規矩,特立獨行,我行我素。這種人說的簡單點就是太過自我,甚至有些自大了。
不過他的這瓶藥倒确實是好東西,才按在手心的傷口上,就是一股清涼,本來火辣辣的感覺也慢慢消失了。
雖然二皇子說這藥丸隻能解金蠍蠱的毒,但實際上應該對其他的蠱毒液有效。
蘇瑾瑤又倒出一顆,沒有立刻放在口中,而是先嗅了嗅,繼而又舔了舔。首先确定了其中的幾味主要的藥材之後,她才将藥丸放在口中,用舌尖一點點的含服到融化,去琢磨其他藥物的成分。
“嘶……果然是個極好的配方。”蘇瑾瑤嘗過這顆藥之後,已經對這個解蠱的藥方有了大緻的了解。
從而知道,這個配制解藥的人必定是個沒有醫藥基礎的,否則不會如此胡亂的配藥。就連蘇瑾瑤都不敢如此亂來,生怕藥性不同混合在一起會由藥變毒。
但也正是因爲放棄了藥材原本的配比原則,所以這些藥融合在一起,相輔相成又相互克制,不但沒有副作用,反而把藥性提高到了最高的效果。
可以說,這次二皇子莫名其妙的來,又古裏古怪的走,倒是給蘇瑾瑤上了一課,讓她打破了配藥的局限性,開闊了思路。
蘇瑾瑤趕緊把自己的想法記錄下來,并且重新調整了原來的配方,把蠱絲融合進去,用以毒攻毒的方法重新配成了一種解蠱毒藥。
這次其實不用試,蘇瑾瑤就知道效果必定會比之前的那顆藥效果好。
等到蘇瑾瑤把手裏的事情都做完了,時間已經快到三更了。
蘇瑾瑤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攔腰,覺得真是腰酸背痛的。昨天幾乎是熬了整晚,今天說什麽都不想再忙一個通宵了。
她一再的告訴自己,她早就不是那個爲了完成任務可以幾天幾夜不睡覺的殺手了。這樣平淡的日子裏,早睡早起,安安穩穩的日子才是她想要的。
正準備睡覺了,蘇瑾瑤忽然聽到外面有細微的響動。她想起昨晚四皇子也是很晚才送喜墜兒回來的,就打算出去看看。
打開門,月光是澄明清亮的,和昨晚的那一輪金紅色的月亮大不相同。
可是外面并沒有看到四皇子和喜墜兒,而是看到門前空地上放了一張大桌子。桌上擺滿了食盒,而且還都是那種三層的大食盒,如果每一層都裝滿食物的話,估計這些食盒裏的飯菜加起來有幾十種。
蘇瑾瑤真是沒有想到,禦膳房的廚子會幹這麽沒腦子的事,竟然問也不問一聲,就真的給做了這麽多的飯菜。
“算了,當作宵夜也不錯。”蘇瑾瑤走上前去,随意的掀起一隻食盒的蓋子看看。一股飯菜的香氣撲面而來,濃香誘人。
之前雖然留下了一隻食盒當作晚飯,可當時蘇瑾瑤都沒有仔細的看看裏面裝的是什麽。後來打開看過才知道,這食盒裏的飯菜是按照類别分開來放的。
好巧不巧的,蘇瑾瑤随手提過來的食盒裏面都是菜,沒有飯。她勉強吃了半盤菜,齁得她舌頭發苦,就實在不敢再多吃了。
如今這麽多的食盒,這麽多的飯菜,蘇瑾瑤當然要好好的吃一頓了。
就跟之前收下了二皇子給她的解藥而沒有推辭一樣,蘇瑾瑤從不會因爲什麽骨氣、倔犟而拒絕别人的“好心”。
蘇瑾瑤把食盒一隻隻的打開,飯菜俱全,賣相很好,就坐下來吃宵夜。
就在她考慮是先吃自己喜歡吃的糖醋鯉魚,還是先喝點甜湯開胃的時候,相距不遠的一棵老榆樹後面又有了動靜。
蘇瑾瑤擡眸看過去,就見二皇子從樹後面轉到前面,倚在樹幹上雙手環抱在胸前,一臉笑意的看着自己,還淡淡地說道:“我隻是來看看,你有沒有乖乖吃飯。現在倒是放心了。”
二皇子的相貌相當俊美,是那種剛毅又深邃立體的五官。他在這月光粼粼的樹下勾唇一笑,柔和的月光模糊了他過分剛性的線條,使他那高大魁梧的身形看起來也不再充滿威壓了。
蘇瑾瑤手裏的筷子差點掉了,這位二皇子殿下是吃飽了撐的,半夜出來消化食的?還是患了夢遊症,已經病發到三更時分出來亂溜達的地步了?
總之,二皇子突然出現在這裏,讓蘇瑾瑤着實吃驚不已,更是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
蘇瑾瑤唯一的戀愛經驗是和古學斌在一起。可以說他們兩個是兩情相悅、你侬我侬,也沒有什麽相互排斥或是讨厭對方的心思。
可是,當她要面對的是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他又是突然間就展開了如此熱烈難纏的追求,讓蘇瑾瑤心裏開始慌亂了。 如今那個在月光下俊美威武如天神的二皇子反而讓蘇瑾瑤更加慌亂了手腳,筷子都要掉了。
他和追在蘇瑾瑤身後,一口一個“小媳婦”叫着的赫連天祁是完全不同的類型。
赫連天祁就像是個要好的同桌,可以玩、可以鬧,過家家也是最好的玩伴,還能發展成好閨蜜。不管蘇瑾瑤說什麽、做什麽都毫無壓力。
可二皇子一臉正式,滿眼寵溺,看着她的目光柔和而感性,就差沒有直接告白了。
這也讓蘇瑾瑤瞬間對着一桌子美味索然無味,隻覺得心好累。
“怎麽不吃了?我聽說了你晚飯沒有吃好,所以就命人給你準備了這些。不過你一直在忙,所以都沒有打擾你就是了。”二皇子一邊說着,一邊走了過來,然後視線從桌上掃過,又問蘇瑾瑤道:“你想吃魚?”
“不想吃。”蘇瑾瑤放下了手裏的筷子,一本正經的問道:“你究竟還有什麽事?有什麽目的?宮裏可以讓你随便亂走的嗎?不是說皇子們到了一定年齡,就不能随意進宮了嗎?”
“是啊,我沒有随意進來,我有入宮的腰牌。不過隻有兩刻的時間,我本來隻是打算在那邊站着看看你就走的。”
二皇子說完一指那棵老榆樹,又道:“不過我看你舉棋不定啊,不知道是吃魚好,還是要喝湯,所以就想幫你選一樣。”
“我吃魚還是喝湯你也管?你腦子有病,診斷完畢,不用謝,現在把腦袋砍了一勞永逸。”蘇瑾瑤吧啦吧啦的一通吼完,才發現自己有些失态。
她極能夠控制情緒,不會因爲别人的一句話或是一件事影響到自己的心情和決斷。
但是這個二皇子真心是個例外,他憑什麽這麽自以爲是呢?而且他一再觸碰了蘇瑾瑤的底線,她是不喜歡被人監視和管束的。
然而,蘇瑾瑤的生氣反而更加重了誤會。二皇子在聽到蘇瑾瑤憤憤然的吼聲時,愣了愣,繼而勾唇一笑。
那棱角分明的唇形猶如是上揚的弓,勾起一個很完美的弧線;剛毅的下巴也彎出了一個柔和的弧線,把俊美的五官襯得極爲陽光。
“你笑什麽?”蘇瑾瑤差點扶額,她怎麽覺得這二皇子的笑容好看是好看,可是有幾分賣弄的做作呢?換句話說,演技很爛,明知道自己長得好看就有意在靠臉吃飯吧。
二皇子卻道:“我在笑你對我是不一樣的。你看起來漠然又清冷,淡定而不焦躁,就算是我幫你把手心傷口裏的毒血吸出來,都不曾讓你動容。你是個極爲冷靜又有心機的女子。然而,你剛剛卻爲了我的一句話而發火了。這是不是證明,你對我的感覺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