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後門的時候,小囡正在和幾個姑娘說着竹籃子的好處,一見蘇瑾瑤來了,忙着叫道:“柳姐姐,這兩位姑娘不止要買竹籃子,還想要各買一面銅鏡。”
蘇瑾瑤走過來,看看那兩個姑娘的模樣、臉型,然後道:“二位姑娘能否稍等一會兒,我去拿鏡子來?”
其中一個藍衣服的姑娘就道:“行,其實我們可是等了好幾天了。之前就聽說這紅袖坊的後門有好東西賣,說是這裏有一種隻有自己照着才好看的鏡子。我們來了兩次,可是時間都不對。剛才這小姑娘還說你在忙着,我們還以爲買不到了呢。你快去快回,我們可是惦記好久了。”
蘇瑾瑤答應一聲,出了後門就朝集市上疾走。這麽多天沒有過去了,也不知道那個賣鏡子的老婆婆還在不在。不過,就算是她收攤走了,蘇瑾瑤也可以去别人家買的。反正銅鏡是手工打磨的,總有些凹凸的細微差别,蘇瑾瑤都能夠看出來。
來到集市上,那賣銅鏡的老婆婆還真是在呢。不過似乎生意不好,正坐在小闆凳上打盹兒,腦袋瓜都是一點一點的。
蘇瑾瑤來到攤子前面了,她都沒有醒。蘇瑾瑤也沒有立刻叫醒她,隻是蹲下來一面一面的看着鏡子。
在蘇瑾瑤翻動鏡子的時候,細微的聲響讓那老婆婆醒了過來,本來還想要招呼一下客人,畢竟銅鏡不便宜,生意也不是特别的好。可是當她看清了蹲在攤子前面的是蘇瑾瑤,頓時就樂開了花,笑着道:“哎呀,是你呀,小姑娘,這可是好長時間沒見呢,怎麽都不來照顧我的生意了呢?”
蘇瑾瑤就笑道:“這不是就來了嗎?不過今天隻買兩面鏡子吧。我時間緊,沒有功夫好好的賣,不過這次來的是老顧客,不得不好好的招呼着。”
“那好,你好好的挑吧。婆婆我好久沒見你,心裏倒是還有些想念呢。你今天就算是隻買一面鏡子,婆婆也給你最便宜的價錢哈。”老婆婆知道蘇瑾瑤這賣鏡子的本事,所以幹脆給她便宜點,盼着她以後能夠多來幾次。
蘇瑾瑤笑着道了聲謝,已經選好了兩面銅鏡。以前是買四面銅鏡可以給她便宜一百文,現在隻要蘇瑾瑤來買銅鏡,不管買多少都是每面銅鏡給她便宜了二十五文。這次老婆婆幹脆又便宜了五文錢,每面鏡子給她便宜了三十文錢。
付了錢,拿了銅鏡,蘇瑾瑤趕緊回到了紅袖坊。其實也就是走到市場再回來的功夫,這一轉手就賺了不少的銀子呢。
那兩個姑娘已經選好了籃子,不過沒有買蘇瑾瑤這次帶來的限量版,隻是選了兩隻普通的,連同銅鏡的錢一起給了蘇瑾瑤。
等到那兩個姑娘走了,小囡也拿出之前賣籃子的銀子和銅闆,足足裝了一小錢袋,遞給蘇瑾瑤道:“柳姐姐,這是上次那些籃子和今天賣了籃子的錢。都在這裏了,不過有的給的是碎銀子,大部分給的是銅闆,你數數。”
蘇瑾瑤接過來打開看了看,也沒有倒出來數的意思。又暗自計算了一下,拿出兩塊碎銀子遞給了小囡,道:“這是你幫我賣竹籃子的錢,你收着吧。柳姐姐謝謝你了。”
小囡看了一眼手裏的這兩塊銀子,比之前蘇瑾瑤答應她的每賣掉一隻籃子就有二分銀子的好處隻多不少的。就道:“這給的太多了,柳姐姐,這一碼歸一碼,我幫你賣籃子,我也得了好處。再說,你每次過來都給我不少的賞錢呢,我不能再多要你的錢了。”
蘇瑾瑤就按住她推回來的手,道:“這不是好處,是柳姐姐求你幫忙的。我這幾天不能過來,你幫我照顧一下秋影。”
聽到蘇瑾瑤說照顧秋影,小囡就咽了一下口水,眼神有些瑟縮的,明顯是因爲想起秋影的樣子害怕了。
蘇瑾瑤就拍拍她的肩膀道:“放心吧,小囡妹子,柳姐姐給秋影治好了傷口,身上也擦洗幹淨了,衣服、被褥都換過了;不髒不臭,也不吓人了。我也拜托了程大夫,每隔一天就會來看看她,給她換藥的。所以她的傷勢不用你操心,你幫我給她按時送飯,偶爾過去給她倒一杯水喝就行了。”
想了想,蘇瑾瑤又拿出十個銅闆,道:“差點忘了,是不是還有負責倒恭桶(就是便桶)的下人?你幫我把這銅闆給她,讓她記得每天到秋影屋裏把恭桶倒了。”
要是這恭桶不倒,估計蘇瑾瑤再來的時候整個屋裏又得是臭氣熏天了。
小囡點點頭,接過了蘇瑾瑤的錢,道:“柳姐姐放心吧,我會去辦的。若是秋影有什麽需要,我也幫她想想辦法。”
“好,那我就放心了。”蘇瑾瑤點頭,然後道:“柳姐姐還有急事,真的要走了。秋影就拜托你了,小囡妹子。”
剛邁出門檻,蘇瑾瑤又回頭道:“對了,我七天之後就來,不會等到下月初五的。如果有事,或是有人找我,就這樣回複就行了。”
小囡答應着,把蘇瑾瑤送出了門口,看着蘇瑾瑤走遠了。又看看手裏的銀子和銅闆,轉身就往後院的下人房跑去。柳姐姐托她辦事,那也是相信她了,所以這些小事她可要安排的妥妥當當的。
因爲小囡很清楚,這個柳姐姐看着年紀不大,其實也比自己大不了幾歲,可是她在七娘眼裏的位置,可是不低呢。
蘇瑾瑤出了紅袖坊的後門,就感覺肚子也餓,身上也乏累。其實是因爲之前的清創手術太過認真,耗費了不少的精神和體力。
左右看看,這附近的飯館倒是不少,不過這一整條街都是這安濟城裏的最繁華所在,所以這裏的消費也一定不便宜。
蘇瑾瑤現在雖然是有錢了,可是最近出的多、入的少,也不能坐吃山空吧。所以吃飯這樣的小事,就不打算去大飯館了。
走出這條街,蘇瑾瑤找了一間小街上的面館,有馄饨、面湯,也有幾樣小菜,主要是店鋪看起來很是幹淨。蘇瑾瑤來了一碗馄饨,兩個小菜,坐下來安靜的吃着。
一邊吃,蘇瑾瑤還一邊看着外面的熱鬧,就看到對面的一間很是奇怪,門前的杆子上挂了好些個幡子,門臉兩邊的牆上起碼有十來個招牌,大大小小,各種材質樣式的都有。
蘇瑾瑤就問那兼做夥計的掌櫃的,道:“對面那是間什麽鋪子啊?怎麽這麽多的招牌和幡子?”
“那就是一間做招牌、匾額的店鋪啊。”掌櫃的道:“他們家開店也有三十來年了吧,原來是他家老爹做活,刻石碑、匾額,也縫制布幡子。近十年都是兒子在做,就不刻石碑了,隻做招牌和幡子。說起來,這安濟城裏有一大半店鋪的匾額都是在這家做的呢。”
說完,掌櫃的指指自己家店門口,道:“瞧見我們家的招牌了沒有?那還是二十多年前他家老爹給我家老爹刻的,名字也是他們家老爹給取的。說是一輩輩的傳下去,這招牌也是百年老字号喽。”
蘇瑾瑤一挑眉,特意放下手裏的碗筷走出來,擡頭看看這家小面館的招牌。一看之下不由得笑了,隻見這招牌上就四個字:“一間面館。”
之前蘇瑾瑤進來這裏,隻是聞着了面香,也見着裏面有客人吃面和馄饨,還真是沒注意這家的店名如此有創意。這回看見了店名,又見那是一塊花梨木刻的四個字,塗了黑漆,覺得還真是蠻有特色的。就走回來對那掌櫃的兼夥計道:“不錯的名字啊,您這招牌傳下去,确實能做個百年老字号。”
那掌櫃的就笑了,道:“這事啊,說起來還有個笑話。當初想要去做個招牌,就到對門去問問怎麽個刻法,要多少錢。還問能不能給起個名,因爲我們家上下幾輩人都不識字啊。那家的老爹就問我爹,‘你們家是間什麽店啊?我得知道是賣什麽的,才好給你取名字,刻招牌。’我爹就說‘一間面館。’好麽,對門那家的老爹就直接給我們取了這麽個名字,就叫做一間面館了。”
蘇瑾瑤聽了也跟着笑了,不過倒是覺得,那家的老爹倒是挺風趣的一個人。而且也必定有幾分的文采,否則不能起這麽一個看似随意,實則雅緻又标新立異的名字。
想了想,蘇瑾瑤就趕緊把馄饨和小菜吃完了,給了錢起身朝對面的鋪子走去。
那掌櫃的收了錢,見蘇瑾瑤朝對面做招牌的鋪子走去,便好心的叫道:“姑娘,若是你想要做個招牌或是幡子,就說是對面的一間面館介紹的,他們家給你的價錢肯定是便宜的。”
“好,謝謝了。”蘇瑾瑤回頭謝了一聲,便走了進去。
這間鋪子在外面看起來實在奇怪,畢竟門口挂了太多的幡子和招牌了,有點喧賓奪主的意味,還顯得雜亂無章。可是走進來才發現,這小店裏面布置的倒是簡單明了。
因爲雕刻也是手工的一類嘛,按理說這鋪子裏面應該是敲敲打打、“叮叮當當”的又鬧騰,又淩亂,可是這間鋪子非但不亂,還簡單的要命。居中一個原木的桌子,旁邊擺着幾把原木椅子,再就是靠牆放着一個博古架,不過上面擺放的可不是各式古玩,而是一塊塊的木頭。
那些木頭大多都是保留着原本的樹皮和形态,有得還帶着一小截分枝。也有的木頭被磨去了外面的皮,露出了裏面的木質,就好像是玉石的開皮一樣,有着一定的展示左右。
隻不過,屋裏簡單到如此程度,蘇瑾瑤卻沒有找到店主在哪兒。不過靠後面有一個小門,門上挂着個門簾子,看不到裏面的情況。蘇瑾瑤便朝那門裏喊問了一聲:“掌櫃的在嗎?我想要做一個招牌。”
“來了來了。”應聲的竟然是個女子。随即,就見那小門上的布簾被挑起來,一個三十來歲的女子走了出來。
這女子長得模樣很一般,但身段真是好看,卻又不是那種風拂弱柳的女子,是有一種健康之美。而且是看起來就幹練穩重的女子,眉眼間透着一種知性的美。
其實,有的人的美真的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并不是你穿多好看的衣服,戴多麽名貴的首飾就會覺得好看了。
蘇瑾瑤沒有想到這女子會是這樣一間店鋪的掌櫃的,也也隻是微微一怔,便道:“我想要做個匾額,自己帶着字呢,你能臨摹下來雕刻嗎?”
女子點點頭道:“能的,字帶來了嗎?拿來我看看吧。”
蘇瑾瑤就從懷裏取出了一塊手帕,遞給了那名女子。
這還是小水鋪剛剛開張不久,路過的那輛華貴的馬車裏的貴婦人給蘇瑾瑤寫下來的。“泉清竹香”這個名字就是她給取的。之後這塊手帕一直收在家裏,放在娘親當年留下來的那個妝匣裏的。也是最近小水鋪要蓋成大屋了,蘇瑾瑤想着以前的招牌隻是個竹筒子,總不能一直就這樣吧。這才找出了這塊手帕,帶在了身上。
也真是巧,今天就看到了這麽一間鋪子,可以雕刻招牌的。蘇瑾瑤就琢磨着把這四個字直接臨摹下來,刻在牌匾上。
那女子接過手帕展開看了看,眉頭就皺了起來,繼而又擡頭看看蘇瑾瑤,問道:“請問這位姑娘,這塊手帕你從哪兒得來的?這上面的字,又是誰給你寫的?”
蘇瑾瑤聽了她的問話就是一愣。因爲她想到那馬車上的貴婦人可能身份不凡,隻是沒有想到,這麽個小鋪子的女掌櫃竟然也認得這帕子的主人?
雖然這女子對蘇瑾瑤拿來的手帕有了疑問,但蘇瑾瑤也沒有隐瞞的意思,而是照實說道:“我家在路邊開了一間小館子,有一天一輛華麗的馬車經過,這是那馬車上的一位夫人寫的。當時我家的小館剛開張不久,沒招牌也沒有名字,這算是夫人賞賜的一個名字。”
蘇瑾瑤一邊說着,一邊悄悄地觀察那女子的表情,想要從中看出點什麽來。
但那女子聽蘇瑾瑤說的時候,表情卻異常的平靜。直到蘇瑾瑤說完了,才笑道:不然小水鋪新店開張,牌匾還沒有挂上呢“哦,原來是這樣。我隻是覺得這字寫得清秀又不失韻味,是個頗有功底的人寫的。你知道,我們這些做工的手藝人,常常對着這些字,所以見着了好字就自然比較用心了。”
聽了她的解釋,蘇瑾瑤沒有說什麽,也沒有多問,隻是道:“那是能臨摹下來做招牌了?”
女子便道:“是,能的。看看你要做多大的尺寸?什麽底子,銅質的和木質的價錢也不相同。什麽顔色的字?陰刻還是陽刻,要不要匾額上裱花。每一種價格都是不同的,還得請姑娘選定了才好計算價錢。”
蘇瑾瑤想了想道:“不要那麽繁複啰嗦的,一塊木闆上面刻字就好了。因爲我家的小館是開在山裏的一條官道上,所以最好能夠不失了那份質樸的味道。大小嘛……現在蓋了新房子,有一間飯堂那麽大,不過以後要接個二樓的,掌櫃的你看應該做個多大尺寸的好看,這個我就不懂了。”
女子一邊聽着一邊點頭,然後又問道:“那門扇是幾開的?獨門、對開,還是四扇門?”
做買賣的門臉大小,其實還是要看門扇幾開,一般的大飯館至少四扇門,還有六扇門和八大扇。雖然不是每日開張的時候所有門扇全開,但門扇越多門臉就越大,顯得越氣派,風水上也叫吸金。講究的大飯館還要每扇門上挑一對紅燈籠或是幌子,也有燈籠幌子都挂,遠遠看去一排燈籠、幌子,就知道這家店有多大了。
蘇瑾瑤聽懂了,便道:“不大不小的館子,對開的大門。”
“那我明白了。匾額大了是頭重腳輕,太小了又不太顯眼。不過你要的是山裏店鋪質樸的感覺,也不能太誇張了,就用一塊原木的木闆,刻上這四個字就好了。不過,做招牌的木料比較講究,要經過特殊的處理,還要用藥水泡過,可以防蟲;再用油、蠟分别養護,防水防裂;我家的木料都是至少存了幾年的,不易變形。但是刻字之後還要特别處理一下,這樣沒有半個月的時間是做不來的。”
女子說着,又指着身後那個博古架上擺着做展示的木料道:“所以,客官你先選個喜歡的木料吧。料子不同,花紋也不一樣,雕刻出來的字體大小、上色也有講究。”
蘇瑾瑤真是不知道做個牌匾還這麽多的說道,也幸好自己早點來做了,不然小水鋪新店開張,牌匾還沒有挂上呢。